第三十章、监狱遇故人

　　宋国柱因为擅自同意，让有着敌特重大嫌疑的雨花随车护送重病的、朝鲜战争的战俘吴富贵去部队医院开刀而受到部队的严厉批评，提醒他要站稳革命立场，并给予口头警告。当宋国柱满怀深情地追忆起当年他们一个班护送雨花军医她们，冒着敌人重重封锁线到达杆子岭坑道，并和连长郭平、指导员吴富贵一起坚守坑道的故事时，掩饰不住激动的心情质问道：“难道这样的生死战友都信不过了吗？这样的战友都会是敌人吗？”谈话的保卫部领导也陷入了沉默。然而在那个特殊的年代，毕竟政治是第一位的，因此他们也很无奈，再三警告宋国柱，千万要管住自己的嘴，一定要严格按照规定的看守纪律执行，否则，不仅不能保护雨花和吴富贵，就连自己的前途也很难保证。
　　雨花对于宋国柱被约谈心里很过意不去，这天趁着空她找到宋国柱，要他千万小心，别因为感情用事而毁了自己的前程。
　　宋国柱不屑一顾地说：“大姐你别往心里去，我不在意。”
　　雨花眼睛一瞪：“可我在意，你在这里是我和外面的唯一的联系，要是你调走了，我可又要抓瞎了。你知道这对我有多重要吗？”
　　宋国柱仰天长叹道：“唉，真不懂了，这都怎么啦，为什么你和指导员这样的人都被当成了敌特嫌疑分子被关押？郭连长也因为你受牵连被挂职到农场种田，这……这还有没有天理呀？”
　　雨花打断了他的话：“你小点声，别让人家听见，回头一打小报告又变成了我在拉你下水，我不就又倒霉了。”
　　门外有人敲门喊“报告”，宋国柱赶紧对雨花摆摆手，大声说：“这次抢救吴富贵你表现很好，但是不要骄傲，要好好改造自己的世界观。”
　　雨花低着头说：“知道了，谢谢组织。”
　　宋国柱这才对着大门说：“进来！”
　　门口进来的宋国柱手下的一班长，他身后跟着一位穿白色警察服的人。一班长向宋国柱敬礼后报告说：“报告连长，这位是苏北洪恩县公安局的同志，来押解一批犯人的。”
　　正准备出去的雨花一听“洪恩县”三个字顿时浑身一震，忙回头正好遇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啊，是哥哥雨山。雨花情绪有些失控，雨山赶紧打岔，对宋国柱敬礼道：“你好连长同志，我是洪恩县公安局治安大队长雨山，奉命前来移交一批重要敌特分子，这是介绍信。”说完一个劲地对雨花使眼色，雨花总算是控住了情绪。
　　宋国柱一听来人自报是雨山，也惊奇地抬头望着他。他的心里也开始有些不平静了，没想到朝鲜战场一别在这里见到了许多老战友，只是这场面太让人揪心。于是他强压心中的激动对身边的一班长说：“你到楼下去给我守着，不许任何人进来。”一班长领受任务走了。
　　宋国柱关上门到门外去了，留下雨山兄妹。
　　雨花再也忍不住了，一下子扑到雨山的怀里，委屈的泪水夺眶而出。她强忍着控制自己，不让声音发出无声的痛哭和颤抖的双肩。这无言的痛哭比起那撕心裂肺的哭声更让雨山肝肠寸断，他摸着雨花的头轻轻说：“雨花你受苦了，哥哥没用，没能保护好你。”
　　雨花抬起头抹去眼泪，关切地问：“哥，你是怎么来的？爸妈都好吗？你们没受牵连吧？”
　　雨山做了了手势，指了指门外，雨花笑了笑，拉开门对门外的宋国柱说：“哎，你进来。”
　　宋国柱进来后，雨花指着他问雨山：“哥，你认识他吗？”
　　雨山一愣，仔细打量着眼前的这位部队干部，觉得脸熟，但是想不起来。在这时宋国柱摘下军帽对雨山说：“雨排长，你还记得杆子岭坑道吗？”
　　雨山再次愣住了，盯着宋国柱问：“你是说你也参加了杆子岭坑道争夺战，可……可不记得我们连有你呀，你是三连留在坑道了的人吗？脸很熟啊。”
　　雨花着急了：“哎呀哥，他是师部警卫连护送我到坑道后一起留下来的小宋。”
　　雨山这才想起来：“哦，想起来啦，你是护送我妹妹来坑道抢救伤员的那个小战士，叫宋……”
　　“宋国柱，雨排长。”宋国柱说着伸出了手。雨山紧紧握住宋国柱的手使劲晃动着说：“杆子岭一别十几年了，没想到这这儿见到你，谢谢你呀，照顾我妹妹。”
　　宋国柱挥挥手说：“老排长，咱们算是生死之交的老战友了，我只是在我的能力范围里保护好雨军医，而且我还真离不开她，这里的病人也很需要像她这样的医生。”
　　说到这里，雨花含着眼泪说：“哥，你知道吗，指导员也在这儿。”
　　雨山一时没转过弯来：“哪个指导员？”
　　宋国柱低沉地说：“是你们侦察连的吴富贵指导员。”
　　雨山长大了嘴巴，半天没有缓过神来：“这……这是咋回事啊？”
　　宋国柱小声告诉雨山吴富贵的痛苦经历，雨山听着听着激动地站起说：“我得去看看指导员。”
　　雨花忙拦住说：“哥，还是别去了。他刚开完刀，这些年吃尽了苦，人已经十分脆弱了，别再去刺激他啦。”
　　宋国柱也赞成道：“对对，老排长，以你现在的身份去看他不合适，很容易被人抓把柄，还会连累指导员和大姐。”
　　雨山长长叹了一口气，嘴里喃喃道：“指导员啊，你真是受苦了，早知道当初还不如和我们一起冲出去，就算死了也是烈士，何苦受着一辈子苦啊。”
　　雨山对宋国柱关照道：“只好麻烦你多照顾照顾指导员了。”
　　宋国柱坚定地说：“放心吧，老排长，我不会忘记我们一起在坑道并肩战斗的日子。”
　　雨山这才想起自己的职责，他从包里拿出一份名单递给宋国柱后，对雨花说：“雨花，我这次送来的犯人里有你的老熟人……我先提醒你，千万别冲动干傻事啊。”
　　雨花听后一把夺过宋国柱手里的名单，顿时眼里冒出来可怕的火焰：“啊，是石蛋和茅小旺？真是冤家路窄呀，你们把我害得好惨呐。”
　　说完夺门就要走，雨山一看大惊。他知道妹妹的倔脾气又上来了，他使劲抱住雨花说：“听我说，雨花，这就是我冒着危险要护送他们过来的原因，我就是怕你控住不住惹出麻烦来。你一定要冷静，为两个孩子想一想，为咱连长想一想。”
　　雨花一下子僵在那里，一动不动，只有眼睛里闪动的泪花滚滚而下。
　　宋国柱也安慰雨花：“是啊大姐，老排长说的对，你最好的办法就是保持坦然，尽量避免和他们的接触。俗话说，心里没鬼就不怕鬼敲门。”
　　雨花咬牙切齿地说：“石蛋、茅小旺你们两个王八蛋，我倒要看看，你们见到我怎么说。”
　　雨山看看表说：“好了，我该走了。记住我的话，一定要控住住自己的情绪，别干傻事，相信组织上一定会还你清白的。”
　　雨花望着哥哥，满腹的话要对他说，可是又好像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有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雨山一狠心扭头走了，身后的宋国柱默默地行军礼。
　　自打知道石蛋和茅小旺被押解到这里后，雨花一直期盼能够早已见到他俩。她要问问他们，为什么要当特务？为什么要潜回大陆搞破坏？又为什么最后潜伏到郭平的老家去，把他们全家都害惨了？雨花一想到这些就气的牙根直痒，可是不知为什么，她却一直没有见到他俩。
　　日子久了，雨花的心里也慢慢趋于平静了，她觉得他俩一定有自己的难处，否则他们不会违背雷老爷的意愿冒险回到大陆，她反倒有些可怜这两个年纪已经不轻了的家伙。此刻她忽然想起了在香港的老东家雷鹏飞和太太，还有小芹姐，不知道他们现在情况怎么样。
　　雨花最近有点忙，由于她良好的医技和随和的性格，使得许多病人更愿意找他看病。而监狱医务室的两位年轻军医也愿意跟雨花多学习学习，于是，宋国柱在请示上级同意后，干脆把雨花调到医务室，带教两位年轻军医；同时也为犯人看病，可谓一举两得。
　　这天下午，雨花正在给两位青年军医讲解常见病的诊断方法和观察病人的要点，桌上的电话铃响了，军医王勤接电话后表情顿时紧张起来，急促地说：“好的，我们马上来。”
　　雨花和另一名男军医李长江一听知道有事，几乎同时起身望着王勤，雨花问：“什么事？”
　　王勤报告说：“二号监狱警卫打来电话，说早上放风时他们那里的几个志愿军老兵和台湾敌特正好相遇，产生摩擦，双方打了起来，有负伤的，连长希望我们赶快去现场救治。”
　　雨花果断下达命令：“快拿上药箱我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