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的歌(三十六)
作品名称:岁月的歌 作者:上弦月 发布时间:2022-02-20 09:33:51 字数:4852
中华民族是这个星球上是最古老民族之一,与其它新兴的国家和民族相比,最明显的优势就是拥有古老文化,在其灿烂的历史长河中,有一项极其璀璨的历史文化被称之为——玄学。
现代社会上有些人因主观武断或知识面狭窄,四肢发达而头脑简单不肯用心做学问,通常把悟不懂的“玄学”与一些低级的骗人术混合在一起给装进“迷信”的筐子里。殊不知这样非但不能光明正大的探究其中之奥秘,反而让这些珍贵的文化知识大量的流失,真所为可怜、可惜!
在远古的黄帝和伏羲时期,华夏大地上就诞生了一种叫《宅经》的学问,后来相继有了《宫宅地形》、《二宅经》、《相宅经》、《易经》和《葬经》等至少二十九种卷本。到周朝的伟人姬昌,把历史上的各种经典著作归纳统一,并结合自己的神智圣算和亲身实践,写出了后来的《易经》。现在流传在世的大部分都是这个版本。
因华夏历史上的战乱和其它的种种原因,上述的各种《经卷》,在民间流传了几千年到现在,真正入门和懂行者仍然寥寥无几,能在民间经常为人指点迷津的也大都是略懂一点皮毛,越是穷苦百姓对此越感神秘。但这方面的知识实在是难以掌握,唯有几条最简易的概念在民间一代代给传承着。其中之一就是:在建房子的时候房屋的基础一定要与左右边邻居的房子平等,吉宅的最基本条件是地基与地基之间,后面的一定高于前面的,让地上的水顺其自然地向前流去。
以前的农村里,人生最重要的事情就两件事:第一是盖房子;第二是娶媳妇。
如果用这两件事做比较,娶妻虽比盖房的费用大,但娶妻之后一般可以终生受用;而盖房子的费用低,但使用寿命也低,甚至盖某些房子简直可以说是浪费!不过,若历史的脚步给赶上了某个阶段,只要村庄里有一家人给带了坏头,无数个家庭都跟着遭殃了……
刘家庄的老书记兰德田,以私人关系让李家来村里落户的时候,是让李家在村里边空地上建的房子。在李本能结婚前,两家的关系正置鼎盛时期,兰德田破格让李家在村庄最前边的青龙位置上,给李本能又单独建了一栋新房。
就是这样的安排,不知道李本能为什么还不满意。在他当上村书记的第二年里按乡镇的要求,村庄里要修整街道。李本能把上边拨付的款项,买回红砖和水泥大部分运到自己家里,只用了一部分坏砖头把村庄里的最西边的一条路边沟给砌了一下。就在同时,把自己的整套房屋和院落全给翻新了。如果只是这样,那肯定还是村民的福气。要命的是,他把原来的地基一下给垫高了60厘米。
“李本能家的房子长高了。”这一爆炸性的消息一天之内传遍了刘家庄,人们纷纷前来观看他家还没有完工的房子。许多人害怕惹出麻烦,躲在离他家稍远一点的位置上遥望他家的情况后,仨一堆俩一簇背地里在四下里议论。
在李本能家后面的一堆人是大老婆和马二哈以及在街北第一排房的王宝山,正在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着李本能家的房子。马大哈这时候刚好从李本能家那个方向过来,人还没到他们跟前,话就先出口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他这一弄全村就乱套了!”马大哈用右手拍着左手腕,一边痛心疾首的连声喊着,一面用手势向人们表达着他激动的心情。见别人没有给及时地给他回应,他又把目光转向了弟弟马二哈。
马二哈也是浑身的无奈,甚至其心情比他哥哥还有些糟糕。他一会儿瞅瞅李本能的房子一会儿看看他哥哥的脸,然后突然问大老婆:“他这么弄,您家紧挨着他家的后边,您也不出面管管?”
大老婆本来也一肚子气没地方发泄,听马二哈这么说,立马就向着马二哈爆发了:“你放的什么屁?全村庄的事让俺出面管,你教教俺俺怎么个管法?”
“你就问问他,本来就在最前头,谁家也挡不住他,为什么他要把房基提这么高?”
“你这么明白,你怎么不去问呢?”
“不是您家紧挨在他后面么!”
“挨在他后面的也不仅是俺们家,全村庄都挨在他后面,就俺去找能找到好处?”
马大哈见弟弟马二哈被大老婆怒怼的上不来话,立刻就接上了话:“全村庄……全村庄又团结不起来,只能是谁先受害谁先管了!”
“你也站着说话不腰痛,是俺先受害,但你可别忘了他是村书记。就算他是一般人家,让俺自家去管,也管不好!”
“这事如果您不先出面,隔着您怕是别人更不好管;如果您能出面,后面肯定有人跟着……”马大哈见引导不行改为怂恿了。
“噢,这么说俺在他后面让俺先出面管。您弟兄俩在俺家的后面,俺一出面您就紧跟上,是不是?”
“这……这……”马大哈哑然了……
大老婆见马家弟兄二人居心不良,肚子里的气更上来了,态度上从之前的争论一下子变为怒斥:“好您两个坏东西,外表上假装傻了吧唧,实际上是满肚子里是坏水。您让俺拿着鸡蛋去碰石头,您在一边想看俺家笑话是不是?”
本来,马家弟兄二人没那么坏,只不过在十分无奈的情况下想试探一下大老婆家的态度,没想到大老婆把憋着的一肚子气,全发泄到他们身上;而他们俩也没兴趣跟一个女人论长短,马大哈只好自己找台阶:“这……您不管就不管,俺也没硬要叫您去管。这就叫‘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反正是您家在他家后面,怎么是好您就自己看着办吧!”
“看着办、看着办,俺能有什么好办法?唯一的办法就是俺砸了锅卖铁也翻盖房子!”
马大哈一听这话,立马又把脸拉了下来,并用手指着大老婆说:“那可不中!我家的房子刚按规划盖了两年,您再比俺高起来,那可不中!”
大老婆见马大哈又翻了脸,刚缓和了的态度也立马硬起来:“你爱中不中,俺可顾不上你愿不愿意,前边有了一俺就有个二,有理你找地方说去吧!”
马二哈一听这话立刻就抢着说:“您家抬高了房子,我哥肯定要跟着。这不把我家又给毁了?”
一直在现场没有说话的王宝山,这时候也满是伤感地开口说话了:“您三家一家跟着一家撵,我在你们后面的后面更是受不了。但我一个老头子已经没本事和您争高低了,你可让我怎么办呢?”
大老婆说:“要管,咱就全村都找他家去说理;要不,咱就一家跟着一家撵。俺怎么撵您谁也管不着!”
看着大老婆理直气壮地样子,马家弟兄二人已无力对付,但实在又不甘心放弃,只能相互着传递了几个无奈的眼神后,还是由马大哈再次表示态度:“我可是跟你说过了,您翻不翻新房子我管不着,但要抬高地基我坚持不同意啊!”
“我也跟你说过‘前有车,后有辙’。你同不同意我不管,但我家要翻新房子,肯定跟着前边撵!”
至此,这一场有关房屋的论争已经进行半个多小时,在场的人物由原先的四个人逐渐的增加到十几个。新来的人一听便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都站在周边看热闹,没有人肯出面为他们调解。因为这事本来就不是一个好调解的事情,甚至有人在周边窃窃私语,巴不得这事给闹大了,好让李本能亲自过来给处理。
其实,李本能正在自家中给包工队指导建房,时不时地围着在建的新房到处转。他家的房后与大老婆家是紧挨着,大老婆在自家的屋东头与马家吵吵嚷嚷,他早就看在眼里了。吵嚷中他时不时见他们总指着他家在建的房子说事,凭猜想就知道他们在争论什么,但他也只能装作不知道,坚定地摆出一副爱咋着咋着的样子。直到有人告诉他北边有人在吵架,他才不得不凑上前去,但只向前走了十几步又果断地回来,忙他的房子去了。
由于李本能率先垫高了自家的房子,直接引发了刘家庄的房屋大战,在十多年里全村几乎所有已规划好的房屋,都重新翻建了一遍,有的甚至与邻居们斗气大打出手,多次酿成斗殴事件,相互抖气者层出不穷!你高我也高、我高他更高,致本来一个比较相对合理、顺风顺水的小村庄,在十多年时间里硬是在原来的基础上平均垫高了一米多;有人甚至把原来费力挖低了的地方再重新垫起来,最高处垫至两米多。这样的结果直接导致村民在几年里的收入全砸在了房屋竞赛上,甚至有许多家庭为此欠下一屁股饥荒。
最倒霉的是有几户折腾不起的人家,房屋直接被四周的高房子围在了地坑里,这其中就有王宝山家。
自杨春兰无端受高朋义的污辱搬家之后,再没有回过刘家庄,只有他儿子王文暖由以前是每星期一次回家,现改为约一个月一次看望自己的老父亲,不过就这样王宝山已经知足了。
自从有了这场房屋大比赛,爷两个曾多次合计过:因王宝山已过花甲之年,如果这房子也参与到折腾和竞赛当中,势必是得不偿失;如果不折腾的后果就是在几年以后肯定是会掉进坑里。爷儿俩算来算去就是这么回事,没有好办法的情况下,只能是眼睁睁的看着自家住了好几辈子,在大集体最后一年里才按照新规划翻建的房子,在原址上被四邻拔高起来的新房子给压低了。
经济条件好的人家为加固他们自家的房子,用石块和水泥在房子及院墙的四周的公共区域里再扩出一块平台;也有人不讲究雅观,干脆以斜坡的形式用混凝土从周边加固自家的房子。条件差的,就用土石方从四面围着自己的高房子。这一系列各自为政、既堵塞了街道又封闭了水路,每当下一场大一点的雨,王宝山不得不在风雨中披着一块塑料布,用水桶不断地从院子里向外挑水。若是降雨的时间长一些或雨量再大一点,老人家的屋里屋外就是一片泥泞!
或许因王宝山的坚忍不拔,或许是王宝山本来就命硬,他一次次一年年的灾害都熬了过去。但最终迎来了一九八五年八月十八日,横扫江东沿海的九号台风。
该台风在到达黄海北部,其风力仍然有十一级,并在24小时内其平均强降雨达到了500毫米以上。之前村书记李本能接到乡镇里的通知,与村主任二瞎子号召并带领着村里所有的青壮年,到附近的“山峡”水库防险去了,张寒和他的拖拉机也被招用运输防汛物资,村里剩下的老幼病残都“锚”在自家各顾各急,村里泄不出去的水就没人管了。更甚者是村庄里被人为堵塞的哪几块凹地,洪水在这些地方泛滥成灾,最倒霉的还是王宝山家。
台风初到江东沿海是在十八日的凌晨。尽管王宝山在几天前从广播上听到过有关台风的消息,半夜间村书记李本能在大喇叭上也喊过了。但黎明前的一段时间里王宝山刚朦朦胧胧地睡着,就被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从梦中给惊醒了。他爬起身来冲到屋外,见天地间一片混浊,狂风夹着暴雨涡旋着一些杂物,呼啸着给他一种“天地研磨”的感觉,极度的恐惧顿上心头!
他第一眼看见的是邻居家的高房上,从上到下像是挂上了一道道水幕,天上就像是被捅碎了无数个窟窿,地面上四面八方的水一齐奔向了这块凹地,只一小会工夫,王宝山家的锅台和土炕就全没到了水里。板凳、桌子以及能飘浮的杂物,都随意在水面上荡漾着,他豢养着的唯一的一只小狗,已经爬到了墙头上,瞪着一双惊恐的眼睛瑟瑟发抖!王宝山家整个三分地上,成了一个齐腰深的水塘了……
王宝山粒米未进,好不容易在风雨飘摇中熬过一天,到天黑时分风雨并没有减弱地迹象。忽然,“哗啦啦”几声闷响,他家的院墙连着门楼一起塌了。小狗狗从水中一个猛子从水里钻出来,又艰难地爬到废墟上,与王宝山一道坚守着这块风雨飘摇的领地。此刻的王宝山心里清楚:他的房子地基以上是用土坯垒成的,被泡塌的时间不会太长了,他生命的终结也好像在倒计时。人生第一次真正感受到对死亡恐惧,已有些昏花的老眼被泪水和雨水给模糊了……
远在三百里之外青山市虽然也是暴雨如注,但王文暖通过广播了解到,他在黄海西岸的家乡是台风的重灾区。这时间已担了当车间主任的他,向厂长请了探亲假,厂长特为批给他一名司机开着一辆130小货车,一路风雨兼程在接近半夜时分才赶到刘家庄,但不小心在村外的泥泞中给抛了锚。当他和司机摸到家的时候,见他家的房子已经在风雨中成一堆模糊不清的瓦砾了。
“爹……爹……”王文暖疯了似地嚎叫着,拿手电简在废墟中徒劳的寻找着,但除了一堆碎瓦和一部分横七竖八木料露在水上,其余的家当都淹没在泥水中了。搜遍了水面上的一切,没见到他父亲的身影。
正当他极度绝望的时候,一声极其微弱的狗鸣,将他俩的目光吸引到“水塘”的西南角。那里有一间猪窝是唯一一个没有倒塌的建筑物,上面约两平米的平台上像是有东西在动。王文暖急忙游了过去,见他老爹在风雨中抱着那只小狗,躺在平台上已奄奄一息了。
王文暖与司机抱着老爹和小狗,一会就到了汽车上,但汽车无论如何也驶不出那块泥泞道。碰巧在这时候一束强光划开雨幕,张寒开拖拉机从山峡水库方向回来了。
张寒用拖拉机给牵出了130,怕他们路上再有不测,张寒“突、突、突”地开着拖拉机与130一道直奔东川县医院。
当次日的朝阳在黄海上空的云层中时隐时现的时候,王宝山在县医院终于又活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