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黄河之水万古流/贺北丞
　　第43章
　　迎宾饭店的东餐厅里，战友们十个人一桌，自由组合，满满坐了二十三桌。
　　主席台上，常务理事刘贵生左手拿着麦克风，心情无比激动地说:“亲爱的战友们，大家晚上好！现在我宣布，基建工程兵00224部队，阴山县入伍战友十周年联谊会正式开幕！”
　　台下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刘贵生庄重地向战友们敬了标准的军礼，战友们肃然起敬。礼毕后，刘贵生接着说:“下面，有请本次战友联谊会组委会主席卫自如战友讲话，请大家掌声欢迎！”
　　台下又是雷鸣般的掌声。只见卫自如迈着雄健的步伐，走到了主席台上，然后，他举起了右手，庄重地向大家敬了军礼。
　　台下又是雷鸣般的掌声。卫自如掏出讲稿开始演讲。
　　“亲爱的战友们，今天，我们在这里举行隆重的战友联谊会，他标志着我们从登上闷罐专列的那一刻起，走向火热的军营；走向复杂的社会；走过平平凡凡的十年光阴；走过风风雨雨的十载岁月。在这十年当中，我们饱尝了生活中的酸甜苦辣；体验了岁月中的喜怒哀怨；领略了社会中的世态炎凉；见证了工作中的成败得失。直到今天，我们带着不同的经历，带着激动的心情，我们又一次相聚了！”
　　台下又是雷鸣般的掌声。卫自如继续演讲。
　　“此时此刻，我们心潮澎湃，激情荡漾，彼此倾诉，互相说道，共忆军营往事，共叙社会感慨。说不尽的别后牵挂，道不完的相逢喜悦，就让这千言万语插上翅膀，在这里自由自在地飞翔吧！”
　　卫自如挥动着右手示意，台下又是雷鸣般的掌声，卫自如接着再讲。
　　“十年前的今天，一趟闷罐专列把我们聚拢在一起，我们满怀豪情，憧憬未来，一腔热血，走进军营。在长江北岸的训练场上，我们意气风发，斗志昂扬，走正步，练刺杀，铸就了坚强的意志，塑造了不屈的性格，向往着军人的荣耀，渴望着人生的辉煌。在建筑工地上，我们手握瓦刀灰铲，挥汗如雨，汗流浃背，汗渍在军装工作服上描绘‘中国地图’，双手在施工现场谱写高楼大厦的辉煌篇章。艰苦的基建工程兵岁月，磨炼了我们的意志，锤炼了我们的体魄，培养了我们的能力，凝聚了我们的友情，为共和国贡献了我们无怨无悔的青春，共同度过了人生中最美好，最珍贵的青春岁月。回忆往昔，恍如昨天，记忆中的点点滴滴，叫人情不自禁，浮想联翩。曾几何时，我们有过欢乐，也有过苦恼，有过得意，也有过失落。但是，战友之间用真诚与信任凝成的情谊是摧不垮，打不烂的钢铁长城。我们为自己曾经拥有的军旅生涯而感到骄傲和自豪，我们为在军营生活中结下的战友情缘而慰藉终身，永世难忘。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谈笑间，共同的军旅生涯已成往事。岁月交替，万象更新，有的战友退役了，有的战友留在南京了，还有的战友在部队改制后调回来了。十年的光阴，弹指一挥间，由于环境的差异，机遇的不同，造成了我们各不相同的处境。可能有的战友春风得意；可能有的战友举步维艰；可能有的战友家庭美满；可能有的战友遭遇不幸；但是，唯一没有改变的是我们战友的缘分，战友的深情。当我们在社会上遇到那些不平等，不公正的现象时，我们首先想到的是军营；当我们遇到勾心斗角，玩世不恭的时候，我们首先想到的是战友；当我们取得成绩的时候，最想与人分享的是战友；当我们遇到挫折的时候，最想与人倾诉的还是战友。当我们今天再次相聚的时候，依然能够表现出难能可贵的纯洁与爽快，依然能够开诚布公地互相交流，这就是心无旁骛的战友信任，这就是纯真无邪的战友之情。战友之情就是宽容和接受，战友之情就是安慰和寄托。今天，我们从十里八乡，喧嚣城镇赶来，就是为了彼此的问候，彼此的祝福，加深印象，增进感情，倾诉别后的思念，说道彼此的牵挂。我们有理由相信，我们的战友情谊，伴随着今后的历程，永不间断，越积越深，就像陈年的美酒，越久越浓，越来越醇。最后，我代表大会组委会，预祝本次战友联谊会取得圆满成功，谢谢大家！”
　　台下掌声雷动，掌声不断。就在这个时候，从门外进来一个战友，这人长得小眉小眼，中等身材，略显精瘦。只见他边走边唱起了河川地区的连四曲:“三十里的明沙二十里的水，五十里的路程我来上联谊会，一路上我心急火燎如狼追、如狼追，就因为眊战友我跑成一个罗圈圈腿”。
　　战友们又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这位战友唱完之后，自报家门，说:“我叫任新宽，家住黑海东海岸，下连分在钢筋班，一连在燕子矶扎营盘。”
　　河川兵人才济济，到处不乏好口才之人。任新宽讲完之后，战友们笑声一片。郭楞小赶快再加一把椅子，安排任新宽和一连的战友一起坐下。之后，满堂战友以各桌为单位，举杯相邀，喝唱自由，连说带笑，红火热闹，场面喧嚣，不必说道。
　　燕子矶是长三角的第一矶。当年乾隆皇帝下江南，到此一游，一时兴起，御笔一挥，题碑“燕子矶”三个字，并作诗一首刻在碑后。诗曰，“当年闻说绕江澜，撼地洪涛足下看。却喜涨沙成绿野，烟林相凿久相安”。此后，燕子矶就成了金陵城的一个观光景点。
　　一连从江北转战江南后，就在燕子矶附近扎下了营盘。任新宽下到钢筋班后，聪明好学，钻研本行技术。班长在筏板基础上放钢筋大样，他就寸步不离地跟在屁股后面看究竟。班长瞅着图纸排主筋，他也瞅着图纸和主筋细琢磨，时间久了，慢慢地琢磨出了门道。
　　元旦过后，一连又开了一处工程，该工程的基础还是筏板基础。当钢筋构件加工成型后，钢筋班放假休息一天，木工班赶工支模。但是，任新宽却没有休息。他一个人来到工地上，手里拿着图纸，对照定位墨线，开始放钢筋大样，固定主筋位置，然后，绑扎了一块筏板基础的钢筋。
　　第二天，班长领着全班战士走进基础时，一看惊呆了，有一块基础已经绑扎好了钢筋。班长说:“奇怪了，这是谁干的？”
　　任新宽边挠头边说:“班长，是我干的，昨天闲着无事，我就一个人跑来试着绑了一块钢筋，不知道绑得对不对？班长你给看一看。”
　　班长拿过图纸来仔细对照了一遍，完全正确。班长高兴地说:“行啊，任新宽，没想到你进步得这么快，竟然可以独立放大样了，好，太好了，了不起，我看这样吧，今天就由你来指挥全班放大样，我给你打下手。”
　　任新宽谦虚地说:“班长，你看我能行吗？”
　　班长鼓励他，说:“指定能行，我查对了你放的这块钢筋，完全正确，你尽管大胆地去尝试吧，后面有我在，我会随时盯着，一旦哪里有不对的部位，咱们立马纠正过来，你就放手去干吧。”
　　就这样，这处工程的筏板基础，在任新宽的指挥下，三天安装完了全部基础钢筋，无一处错误的地方。班长把情况向排长做了汇报，排长又向连里做了汇报。指导员把业余通讯报道员叫来，让他针对新兵任新宽钻研技术一事，给基建工程兵报投一篇稿子。结果，还真就投中了，基建工程兵报在第三版头条刊登了这篇稿子。稿子的题目是《新兵任新宽，成功放大样》。
　　团长早晨上班后，开始浏览各种报纸，这是他每天的工作程序。当他看到基建工程兵报的第三版头条时，心中不禁大悦。心说，这是新一年的开门红，继去年郭楞小的先进事迹上报后，304团又涌现出了新生事物，自己这个团长的脸上又增添了不少光彩。于是，他拿起电话摇通了一营营部。
　　一营营长接起了电话。团长说:“你日巴龊，一连有这么好的先进事迹，你们为啥不上报团里？”
　　团长和营长也是老小老乡，所以，团长这么嗔怪地责问道。
　　营长回答说:“对不起，团长，我也是刚刚看过报纸才知道，正准备亲自到一连过问呢，看来一连够保守的，金屋藏娇，至今还没有报上来。”
　　那个时候，由于施工流动性很大，所以，各连队是没有电话的。稍后，一营营长和教导员亲自来到了一连。连长和指导员热情接待后，营长短不了友善地批评几句，然后，教导员责成指导员马上组织笔杆子，编写任新宽的先进事迹，上报营部。
　　不久以后，任新宽被授予技术标兵，并且，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到了年底，任新宽荣立了三等功。
　　任新宽探亲时，正赶上春节期间。那个年头，农村也没有什么文化娱乐活动，唯有在正月十五闹元宵的时候，各村社提前组织一些民间艺人，排练一下踩高跷，扭秧歌，二人台唱段之类的节目，在这天成群结队，挨村挨社地扭唱着给社员们拜年。
　　秧歌队来到任新宽他们村子后，先扭了一阵子秧歌舞，然后，一个抹着红脸蛋的姑娘，两手舞着从腰间延伸出来的两条红绸带，边走场子边准备唱山陕地区的民歌“十对花”。
　　任新宽见状，心痒难道，他最喜欢唱二人台歌曲，此时听得音乐过板已经响起，实在忍守不住了，便立马拨开人群走进了场子，和那姑娘连扭带唱，红火了起来。只见他二人挤眉弄眼，眉来眼去，扭着身段，翩翩起舞，一人一句对唱开来。这种眉目传情的民间艺术形式，大概是二人台的表演特色吧。
　　任新宽唱:“正月里的那个来，什么那个花花花开又开？”
　　那姑娘唱:“正月里的那个来，迎春那个花花花开又开。”
　　“什么那个花花花？”
　　“迎个春的花。”
　　“那是个什么花花花？”
　　“迎个春的花，花花开来哎咳，哎来哎咳哟哟，哟哟哟哟，这七开那个八的开，迎春花开有人爱。”
　　二人合唱:“七卜笼统哎哟哟，八卜笼统对上了，一朵一朵一朵迎春花花，花花开了有人爱。迎个春的花，花花开来哎咳，哎来哎咳哟哟，哟哟哟哟，这七开那个八的开，迎春花开有人爱。”
　　……
　　唱完之后，秧歌队要到别的村子拜年去了，那姑娘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地望着任新宽离去。
　　那一刻，任新宽热血沸腾，心潮澎湃，他被那姑娘的歌声，舞姿和美貌打动了。于是，他急切地向村里人打听那姑娘的来历，有人认识那姑娘，就告诉他说，那姑娘叫刘巧巧，家住东海六队。
　　第二天，任新宽骑上自行车就来到了东海六队。他打听到刘巧巧家的住处后，心里打着与刘巧巧探讨河川二人台民歌的幌子，进了院子把自行车往门前一立，提着一盒糕点，大大方方地推门进了刘巧巧的家。
　　此时，刘巧巧的父母正在收拾胡琴和闺女扭秧歌的行头。
　　刘父刘母也算是民间艺人，刘父会拉四胡，刘母爱唱二人台，老闺女从小受其影响，也学会了不少二人台歌曲，并且，练就了一副好嗓子，又会走场子，歌声和舞姿让人惊叹咋舌，可谓才艺超群，红遍黑海东岸的秧歌之乡。
　　今年这场红火热闹就算结束了，把四胡和行头存放起来，只待来年正月十五再派用场。
　　刘父看见进来一位解放军同志，很是惊讶，似曾相识，但是，一时又记不起来了，便问:“你是？”
　　任新宽赶紧开口说:“大叔大婶过年好，给二老拜个晚年，祝你们健康快乐，吉祥如意。我是东海一队任三宝的儿子，我叫任新宽，现在在南京部队当兵，年前回来探亲，昨天我和您家闺女在场子里共同扭唱了一曲“十对花”，昨天我穿的是便装，今天我换上了军装，所以，你们没有认住我。”
　　刘父听后，恍然大悟，说:“噢，我说怎么有点面熟呢，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时又想不起来了，原来是你，好，好，你老子我认识，是一队的老队长，坐，快请坐。”
　　任新宽把糕点放在大红躺柜上，然后，在炕楞沿上坐了下来。
　　刘母赶紧沏茶上水，刘父说:“这娃娃多心了，来就来吧，还拿什么礼物呢，只是不知道你今天上门来有什么做的？”
　　任新宽说:“大叔，是这样，我在部队也是文艺骨干分子，喜爱唱唱跳跳，昨天和你家闺女刘巧巧合唱了一曲“十对花”，我感觉我和刘巧巧的唱腔和走场舞姿比较起来，相差甚远，望尘莫及，人家刘巧巧唱起来字正腔圆，声情并茂，走场舞姿那就更不用说了，婀娜多姿，风摆杨柳，所以，我今天是登门拜访，拜师学艺来了。”
　　这正是，战友牵挂来相聚，感情沟通不弄虚。互相叙叨从前事，激动之中叹几许。(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