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冲入

　　今日上午，张甫程和莫共一起来到总领事馆前面，才发现领事馆各个楼层里到处都是狙击手。
　　张甫程和莫共均着黑色西装，莫共将长发盘起来，套上假发，带好帽子，自从加入军统，只要不是执行特别任务，莫共都是男装，她早已习惯了男装示人。张甫程和莫共站的位置在群众中也算远，这些老鬼子们一个接一个的致辞，张甫程眼里的仇愤又上升到极致。
　　
　　“哎你听说了吗？前一段时间的毒酒案，鬼子死了十几名日本军官，还有一些位高权重的汉奸，是一个叫‘狼毒’的人干的，真是解气！”
　　张甫程这才明白，莫共为何屏息凝神听这两人的对话。
　　另一名凑近一些，虽然声音低了一些，但还是掩饰不住声音里的畅快：“这名中国人，真是英勇，一个人毒死毒伤那么多鬼子和汉奸。那可是日本领事馆，鬼子老巢戒备如此森严，这人是怎么混进去的？”
　　“据说不是一个人，那些鬼子到现在也确认不了是几个人干的，但肯定有这个‘狼毒’。我还听说这名‘狼毒’，十分凶狠，见了日本人就杀，曾擅闯过鬼子银行，偷了大量黄鱼和银钞。”
　　“鬼子内部这么隐秘的事儿，你是怎么知道的？”
　　那人说：“我的弟弟在特务委员会任要职……等看完这些个鬼子的成立典礼，咱找个隐秘的酒馆，坐下来好好聊聊。”
　　“就去瑞昌饭店吧，包间里，我摆一桌，请你，咱们慢慢说。”
　　“不过现在惨了，南京军统区第二行动组的组长殷章被抓到叛变了，供出了‘狼毒’特征，现在鬼子们正依照那些特征全城秘密通缉‘狼毒’呢！”这人压低声音说道：“我还听说，那个殷章的女儿要被送往……”
　　“真的……”另外一人惊叫一声，低声愤恨骂道：“这遭天谴的大汉奸！”
　　这两人离开，张甫程和莫共相视一眼，明白彼此心意，也匆匆离去。
　　
　　从典礼那里离开以后，那两人到达瑞昌饭店二楼包间。两人刚一进去，其中一人便晕倒在地，自称他的弟弟在特务委员会任要职的人来不及反应，便被套上黑色头套，张甫程拿枪指在他腰间：“殷章的女儿要被送去哪里？”
　　感受到坚硬的东西抵过来，这人明白了事态严峻，非常害怕：“我……我不知道……你们是谁？”那人惊叹一声：“你们是‘狼毒’？”
　　这些时日，张甫程和莫共一直探查不到殷章女儿的下落，老师的线人能查到日本人领事馆设宴这次却也没有一丁点线索，正陷入愁云惨雾的状态里，没想到今日来看日本鬼子总派遣军成立典礼，竟然有这么大的收获。张甫程和莫共先行离开，提前到达瑞昌饭店，躲在酒店的包间里，幸而这间饭店只有一间包间。
　　张甫程将插在他腰间的枪口又往前伸了半寸，低沉的嗓音令人发抖：“殷章的女儿要被送往哪里？”
　　“被送到南京火车站。”
　　“火车什么时候出发？”
　　“今天下午一点。”这人忽而意识到是自己刚才不该多嘴。
　　“你说的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我弟弟他好大喜功，回家以后我总喜欢说这说那，都是他们特务委员会里面那点儿事，上次，日本领事馆九月一日晚上被人下毒，他当天晚上回来就跟我说了。”
　　另外一个清细的声音响起：“我看你也是一个有正义感的人。”
　　这人立刻来了精神，被绑架的恐惧好像一下子消散了，激动问道：“我能为你们做些什么？”
　　“做什么就不必了，今日多谢，你提供的信息。你的同伴，半个小时以后就会醒来，出了这家饭店，你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无论回到家里还是在外面，都不许嚷嚷。”
　　“是是是，我明白，你们是‘狼毒’吧，原来‘狼毒’是两个人，今天能让我遇到你们，真的值了。”
　　听到这句话，莫共笑了，但没有出声，莫共依旧严肃的口吻：“你的朋友醒来以后，知晓怎么应付吧？”
　　“知道，知道。”这人直点头，套着黑色头套嘴巴那里呼吸的时候一张一合。
　　张甫程和莫共离开，这人倒是乖巧，头套一直没有拿下去，还小声拉长音说了一句：“大英雄，你们一定要注意安全啊，南京人民会永远记住你们的恩情的。”
　　莫共出来以后，愉悦的笑出声：“真是啰嗦，不过那个人，还有些可爱啊。”
　　张甫程突然认真的看着莫共：“你说什么？那个人可爱？”
　　莫共很确定的点点头：“怎么了？”
　　张甫程对上莫共天真清澈的双眼，心中的弦绷紧许多，随之转身，拉住莫共的手向前走：“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可爱什么？不要胡乱形容好不好，你这张脸，才……”
　　“才什么？”
　　“才能称得上可爱。”
　　向来严肃沉静的甫程教官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莫共更开心了，她好像听到甫程教官说这句话之时异常温柔，刚才突然很认真的眼神，是吃醋吗？
　　事出突然，张甫程和莫共看了一下时间，非常紧迫，于是立刻去往南京北站，没有回鸿纪车行禀告。
　　张甫程和莫共赶到南京北站，十一点一刻，从大门进入售票处这一段距离，张甫程装作乘客正常向前走，却已把室内所有人员都扫视了一遍。
　　莫共向售票员问询：“给我两张下午去往苏州的火车票。”
　　售票员将两张火车票递出来，张甫程和莫共两人走到大厅中间位置的座位坐下，旁边没有乘客，张甫程小声说：“火车站有很多日本便衣。”
　　莫共惊讶道：“甫程教官是怎么发现的？”
　　“中国普通百姓不会大面积的同时穿白色内衬的衣服和留着‘卫生胡’，‘卫生胡’从欧洲传过来，很多中国军官和日本军官可能会留这种胡子，但是中国的普通百姓很少有人会这样，而且那几个人走路和坐姿腰板特别直，眼神也非常犀利，一看就是受过专业训练的。”
　　张甫程想到日本鬼子总派遣军成立典礼现场的那两个人，突然意识到自己犯了大错：“也许是特高课故意设下陷阱，大力散播殷章女儿今日会被送走的消息，所以才会有你刚才在典礼那里听到他们的对话，等我们出现。”
　　“但是那两人的对话，不像是演戏。”莫共相信自己判断不会错，但也十分迷惑，“如果那两人是故意演戏等我们往里钻的话，为何不在瑞昌饭店就布下阵？”
　　“不知道鬼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那怎么办，我们还救不救？”莫共急切问道。
　　张甫程望了一眼此刻逃离便不会有一丁点危险的四周，深沉的说一句：“救。”
　　“可我们现在冲进去，不就相当于撞在枪口上了吗？”
　　张甫程突然握住莫共的手，示意她不要再说话。
　　
　　进门之时，几名伪军检查乘客身份，主要严查有没有人带枪，张甫程和莫共来火车站之前便将他们的枪支藏到裴家桥下面的泥土里。
　　张甫程和莫共背靠北坐着，前方正面是售票厅，旁边是“行李寄存室”。张甫程观察一遍认真说道：“我左手边身后45°方向那间屋子，上面任何标志都没有，旁边是值班人员工作室，里面关押的就是殷章女儿一同送往北方的那批人。”
　　莫共还在隐秘的侦察之中，她实在佩服甫程教官的识人辨别能力：“甫程教官是如何看出来的？”
　　“这间屋子里面传出来轻微的小孩呻吟声，里面大人小孩都有，但是大人可能是被看管起来，无人敢发出声音，小孩子没有办法完全严格的控制自己，而且旁边的那两名值守人员，异常紧张，坐在那里动都不敢动，也不敢看任何人，内心无比煎熬，他一定是知晓接下来一旦有人出现在这里，便会发生激烈的事情。”
　　“那我们待会儿该如何行动？”
　　张甫程在莫共耳边絮语一番，莫共回复自己的想法，虽然声音很小，但是强烈力争甫程教官的计划。
　　这时，张甫程的面容凝固在这一刻的时光里，任何时候，他都只想自己睁眼的瞬间是莫共，整个世界平静下来，他什么都看不到，只有莫共。张甫程心底里很久之前便想告诉很多人的声音响起：我独爱她，一身妩媚红衣，却一生报国志气男儿心。
　　莫共和张甫程对视几秒，挪开自己的眼睛，她明白甫程教官眼睛里深意，此举万分凶险，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张甫程正要说些什么，莫共已经站起身来。
　　莫共向张甫程刚才描述的那间屋子走进去，她装作文弱书生的模样，低声问道：“请问，这里可以退票吗？”
　　“不可以，不可以，出去，出去。”一名伪军不耐烦的过来赶莫共走，莫共立刻往外退，她刚才余光扫视一遍，心一沉，没有殷章的女儿。正要装作认错路退出去，伪军队长走过来，严厉喝道：“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