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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薛甸湖 5

作品名称:渡 劫 之 路      作者:金舟      发布时间:2022-02-09 19:23:20      字数:5287

  梁云在桥上所见的渔船是当地常见的“连家船”。这种“连家船”一般长度在五、六米之间,宽约二米左右。首尾有些尖翘,中间平阔,有竹篷遮蔽船舱,分为卧室与仓库等,船头的甲板处则是生产劳动的地方。
  渔船上是一对老实巴交的老年夫妇,他们正是在河边施放捉黄鳝的“七字笼”。今天他们在儿子家团聚,为大孙子过生日,笼就放得晚了一些,平时这个时候早已放完了。
  当梁云背着白梦快追上渔船时,他们已把最后一只笼子放入了水中,正在往露出于水面部分的笼子上放一些水草,以固定这笼子。当他们听到了梁云的叫声时,回头来见到了手电筒的光亮。他们就把船停靠到了岸边,等着梁云赶上来。
  “老伯,老婶,有人病了,你们能帮帮我们吗?”梁云气喘吁吁地问他们。
  “要送医院吗?快上来吧!”人家热情地招呼他们上船。
  他小心地跨上船去,船还是晃了几下才稳定下来。老船妇帮着他下到虽然点着一盏灯,但仍很昏暗的船舱里,又帮他把白梦从背上放下来。老船夫已用竹篙点着河岸,小船离开了岸边。
  老船妇迅速铺好了床褥,让白梦躺下。他用被褥盖好白梦后,又不断地安慰在昏睡中说着胡话的白梦。他也知道,白梦不见得能听到或明白他的话,但他还是对白梦说着:“你放心睡吧,以后没有人再敢欺侮你了。”
  “这里离最近的医院远吗?”他见白梦安静了一点后,问旁边的老船妇。
  “不远。”老船妇也问他道,“她要喝点热水吗?”
  他看了看昏睡中的白梦,摇头道:“不用了,谢谢。”
  “你们好像是市里人,从哪里来?要去哪里?”老船妇又问他道。
  “从薛甸湖走来的,要去县城。”他如实相告。
  “薛甸湖有什么?你们去干什么啊?”老船妇感到很奇怪地问道。
  他觉得无法回答,怎么能告诉人家白梦是去薛甸湖自尽的?为了转移话题,反过来问道:“薛甸湖你们也去的吗?”
  “抓鱼时也去。”老船妇道,“现在去少了。”老船妇没有做过多的解释,认为这是谁都知道的事:以前有渔业公社时,每年必去的。公社一声令下,多的时候几十条船一起在薛甸湖上抓鱼。现在搞承包了,船上没有了年轻人,他们又已经老了,只要周边的河道里有鱼抓,能维持住生计,能有些钱给孙儿、孙女零花用,就不想跑太远的地方了。
  “这里离县城远不远?”他看了看手表,已经快七点了。
  “不远啊,”老船妇好像突然明白了怎么回事,解释道,“我们现在去的正是县人民医院。船马上要转弯了。一转弯后,再走六、七里地,就可以到县城了。”老妇还像有点怕说错,向(在船尾)摇橹的老船夫叫了一声问,“老头子,六、七里地差不多吗?”
  “知道了还要问我!”老船夫回道,“天天都在走的,有什么可多问的?”他们的生活,就是天天早上把七字笼收上来,然后不管抓得多抓得少(鳝鱼),都要送到县城(城关镇)或附近的镇上出售的。卖掉了鱼,再回到准备晚上下笼的地方,休息吃饭。
  “他老是厌我话多,”老船妇对他们道,“谁像他的,一天没有几句话的!就是在儿子家吃饭,也是不说几句话的,就是与孙儿话多一些。喔,今天是我们大孙子的生日,小儿子一家,还有女儿一家都来了。”老船妇显然对全家难得的团聚,极是满意,因而津津乐道。他们的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都已经脱离了渔民身份。他们是祖传渔民,在陆上原来是没有一寸土地的,但在六十年代初,政府为改善渔民生活,一面建起渔业公社,一面划拨了一定的土地,让他们上岸建房居住。随着儿女们的长大,原来的房子不够住了。他们就把陆上的房子让给两个儿子做婚房,他们自己又回到了船上居住。
  “我去帮老伯摇一回橹。”梁云对昏睡中的白梦道,至于白梦是否听到是无所谓的。因为他心中觉得太过意不去,老船夫夫妇本来在放毕七字笼后,就可以休息的。一般都把船停靠在附近合适的地方,早早就睡了。第二天一早,就摸黑把七字笼收起来,再赶到附近的镇上或县城把鳝鱼卖掉,多数的时候他们都是去的是县城,即县委、县政府的所在地城关镇,因为买的人会多一些,卖得出好的价钱。
  “你让老头子摇吧!”老船妇道,“你从没摇过船人的,不一定能摇的。”
  “让我去试试。”他觉得自己是一名水手,这木橹虽然没碰过,也不至于大出洋相吧?他又附到白梦耳边道,“我离开一会,去帮老伯摇一会橹。”
  “妈,你让他去吧。”白梦像梦呓似地道。
  他心中有点吃惊,心想她到底是在与谁说话?到底是要表达什么意思?不过,他最终还是相信,白梦不过是在似醒非醒的状态中有些口误,同意他去帮着摇橹是无疑的。他相信,白梦一定也觉得不好意思,让人家为她专门跑一次县城,把他们送到了医院后,已劳累了一天的老船夫还要把船立即摇回来的。他根本不知道,白梦正处在似梦非梦之中,当他在她耳边说要离开她一会,去帮老船夫摇船时,好像已成了她丈夫的他(时而是他,时而又为田力),与她发生过剧烈争吵后,表示要离家出走。并不知情(他们争吵原因)的母亲劝着她,也劝着他别走。白梦这时叫了母亲一声,伤心地说让他走,而且是真的叫出了声来。
  听了白梦叫了声妈,不仅他吃惊,老船妇也很诧异。
  老船妇心想,她怎么会叫我为妈?一定是她发着高烧,在说胡话。但当他朝她看来,意思白梦也支持他去摇橹时,老船妇深叹了一口气道;“你去吧,这里我看着。”
  “老伯,”他到船梢处表示要试试,“我学一学,好吗?”
  “你试吧。”老船夫爽快地答应了,还给他讲了几点要领,什么“腰杆要挺,手腕要活,肚皮要凸,橹绳要直”之类的话,然后把木橹交予了他。
  根据老船夫说的要领,他左手抓着固定的橹绳,右手紧抓橹把,扭腰躬步,右手把橹匀力往外推去时,左手把橹绳往后拉。接着,又把橹绳往外推去,把橹往胸前用力地扳回来,船果然向前滑去,但一不注意,他往外推时用力过猛,橹就从支架的球关节上脱落下来。
  “我说不行吧?”这时老船妇叫道。
  “没关系的,”老船夫边说边把橹搬上了支架,“住外推时不要过分用力,使力都要匀着点。”
  “明白了。”他又一推一扳地开始摇起来,由于他的力气大,船速好像比老船夫摇得快了一些。
  “还不错么!”老船妇又叫起来,又对躺在身旁的白梦道,“你老公还行!”
  白梦被老船妇的叫声吵醒后,又要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又听老船妇表扬她的“老公”,才觉察到是被人家误会了,但她没有精神做任何解释,也懒得作说明,只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
  这时,船很快要到转弯处,老船夫一面告诉他要怎么扳梢、推梢,一面伸手在船橹支架处扶住橹身,帮着他一起控制船橹,使船平稳转向。
   
  “我们进什么河道了?”船转好向后,他问道。
  “横泾。”老船夫只答了两个字。
   “刚才的呢?”
  “漕泾。”
  他心想这也叫漕泾?他记得陆志荣老家镇上的河好像也叫漕泾的(中国小地方的地名、河名等,确实有许多是重复的)。
  “你看老头子又没话说了。”老船妇这时不满地道,“什么横泾、漕泾的,叫人家怎么听得懂?我来说,这横泾河往西通到薛甸湖,往东一直去,可到县城,再一直过去可到市里了。漕泾河是薛甸湖镇与城关镇的分界线,河西属薛甸湖镇的,河东属城关镇的。”
  “老婶子,我想问一个问题,可以吗?”他想到了他们此前走了那么多路,原来刚出薛甸湖(镇)。
  “你问吧!”老船妇爽直地道。
  他点头道:“原来我们先前走了许多路,只是刚走到两镇的交界地方,如果继续走的话,还要走同样多的路,才能到县城,是不是?”
  “那倒不是,”老船妇道,“漕泾不是在两镇的中间的,你们已经走掉一大半的路了。老头子,你说是吗?老头子?”
  “你说就是了。”老船夫道。
  “你看,”老船妇对着他道,“老头子连说声‘是’也不会!”
  他忙道:“谢谢老婶子、老伯,我已搞清楚了。”他手里的橹,“吱呀,吱呀”地摇得越来得心应手了。摇橹船(即连家船)在横泾毫无亮光的黝黑河面上,稳稳地前行着。
  “阿炳他们睡了。”老船妇看着前方一侧道。
  他仔细看去,在远处河边有一点从小马灯发出的光亮,像萤火虫发出的荧光一样,微弱而闪烁。如果在夏日,不去仔细去辨认、去想的话,一定会以为是岸边的萤火虫在发光。更靠近后,再仔细地看,果然有一只停靠着的连家船的黑影。他这时觉得很不对起这对老夫妇,人家已经劳累了一天,本来也可像阿炳他们一样休息的。
  在接近县城时,两岸开始陆续有了灯光,而且灯光越来越多。他把橹还给了老船夫,回到船舱里。虚弱的白梦正迷迷糊糊睡着,他看了看她后,取了二百元钱给老船妇。
  “你不用给这么多钱。”老船妇不肯收下这么多钱。
  “拿着吧,一点心意。”他坚持要老船妇收下。
  “收下吧。”被吵醒的白梦帮他劝说老船妇。
  “老头子,他们硬要给钱!”老船妇似乎有点松口起来。
  “不要闹了,我把他们送回去。”老船夫道。
  “这……好吧,谢谢你们了。”他假装收起了钱,然后趁老船妇一不注意时,把钱塞进了床褥下。
  船慢慢地靠上医院边上一个公用码头(人称“医院码头”),在这冬天的夜晚,码头上空无一人,只有一盏孤零零的灯亮着。
  他已把白梦叫醒,也做好了思想准备继续背着她去找医生。
  “好点了吗?”他柔声地问白梦。
  白梦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告诉他:“我能自己走了,只要下船时帮我一下。”
  “嗯。”他等着老船夫他们把船停妥。
  老船妇这时拿着一根竹(船)篙,站在船头,利索地用篙钩钩住了码上的带缆桩。然后,用力收紧,船头就妥帖地靠上了码头。他伸手扶着白梦走到船头,又先跨上码头,随后伸手把白梦扶下船。他向船头与船尾两位老人家挥手道谢,但见老船夫在放妥船橹后,从船尾走到船头,也跳上了码头。老船夫定要陪着他们到医院的大门口,其实,只要沿着院墙外的一条水泥道,一直往前走就可以了。但盛情难却,再说路上也没有专门的路灯,只借路一旁的人家透出的一些亮光,路还是有点黑洞洞的,让初次走的人,心中很不踏实。有一个熟人陪着走,心里就踏实多了。医院前面是一条横穿县城的公路,在通过县城这一段路上是装有路灯的,当然不是很亮。因此,医院大门口的灯光,显得特别地明亮。墙上的一个大大的红十字,也十分醒目。老船夫给他指了指医院急珍室的门口后,就匆匆离去,快得他想再次道谢一声也来不及。
  “我们又碰到了好人。”他对白梦道。
  “嗯。”白梦点着头,但又担心地道,“恐怕要赶不上末班车了!”
  他心中早有了打算,因此道:“看了医生再说吧。”
  急诊室只有一名年轻的值班医生,显得什么都不懂似的,只知道让白梦吃退烧药。
  “等救护车回来后,送她去市里的医院。”值班医生这样说后,他才宽了心。
  白梦在吃过退烧药后,似乎能安静入睡了。但他还是不敢大意,坐在一旁守着她。好在不久后救护车就到了。
   
  在他的要求下,救护车把白梦送进了离白梦家不远的一家医院。等白梦从急珍室出来住进观察病房后,已经是深夜了。他到医院门口处的传呼电话亭中,打电话到白梦家里时,接电话的是白梦的父亲,显然误以为他是医院的人。
  “我们马上就到,谢谢医生!”白梦父亲在电话那头谢他。
  他本想作说明自己不是医生,怕一时上说不清,反耽误了时间,就道了一声“好的”,就挂了电话。他希望他们快点到,把白梦交给他们后,自己好脱身回家找春霞。不过,他估计春霞已经走了。对他来说,目前的头等大事是怎样向春霞说清这一切。
  白梦的父母赶到医院时,他拦在病房门口,告诉他们:“她睡熟了,先不要进去。”他怕会吵醒她。
  但白梦的母亲一定要先进去看看女儿,她说自己会注意,不会影响女儿休息的。他还能说什么?只尴尬地一笑,白梦母亲已蹑手蹑脚地进了病房。他看了看白梦父亲,见老人带着倦容的脸上有了一丝欣慰的笑意,看来也是一整天没有休息过。
  “看来,刚才是你打的电话?”白梦父亲这时问他道。
  “是的,是我打的。”他点点头道。他很想回家,但见白梦父亲还有话说,就不好意思马上告辞。
  “你也是她同学吗?”白梦父亲又问他道。
  他忙否认道:“我不是她同学,不过是与她认识而已。”
  他的回答已经足以让白梦父亲产生误解,问他道:“认识有几年了?”
  他也意识到白梦父亲有误解,忙做解释道:“刚认识不久。”
  “哦,是人介绍的。”白梦父亲又问他道,“你在哪里找到她的?”
  他觉得白梦父亲误会更深了,但又无从解释。见问在哪里找到白梦的,想了想道:“薛甸湖。”他不想说在薛甸湖的派出所。不过,他又补充道,“是她打电话给我的。”
  “她跑那么远地方去做什么?”白梦父亲有点不敢相信地道,“现在是冬天,有谁会去那里?”
  “嗯,是很远的。”他敷衍道,心中只想快点离开。
  “她有一个同学说,是凌晨与她分手的,你们是否开始都在一起的?”白梦父亲继续问他。
  “没有。”他自己也觉得表现得像要逃脱责任似的,一直在与白梦撇清着关系。因此,又道,“等她醒来,你们一切都会明白的。”他看了一下手表,已经过十二点了,他向白梦父亲表示道:“你们都来啦,我想先走了。”
  白梦父亲点了点头。他们又相互笑笑,表示着相互的理解。可他刚想走,白梦母亲从病房出来叫住他:“我们还不知道你叫啥?你是她男朋友吗?你们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他已一整天没有休息了,累得不想多讲话了;然而,更主要的是他知道目前还无法讲清楚的。白梦与田力凌晨三点多分手前是在干什么?又为什么不让田力送回家?上了出租车又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要跑到薛甸湖去自杀?自己哪一样是真正知道的?这许多事情的真相,他根本不知道啊!他只能敷衍地点点头道:“以后白梦都会告诉你们的,现在我只想好好回家睡一觉。”
  大概见他一脸倦容,白梦母亲叹了一口气道:“去吧,去好好休息。”
  他迅速地离开了医院。他想到了春霞,更加快了回家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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