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集 十字路两军激战 蚌蚌沟八路大捷

　　小王和小董到了杜洼，发现整个村子死气沉沉的。他们从东头往西头，挨家挨户地观察、偷听，没有发现任何可疑迹象。这是一个鸡肠子似的村落，细长而又弯弯曲曲，住户的房子随山势而建，前后错落无序。两个人走到最后一户时，没发现异常，就拐到村后往回走。
　　村后是一片坟地。早夏的夜没有月光，只看见大小不一，时而紧密相连、时而稀稀落落的土堆。他们绕着土堆转来转去，忽然发现转到刚路过的三座相连的高大的坟前。他们迷路了，怎么转也走不出去。“可别是叫鬼迷住了哈。”小王说。“还真不敢说。我爹说，我爷爷说他就让小鬼迷过一回。”小董应着。“后来呢？”小王问。“后来鸡叫就好了。我爹说我爷爷说的，小鬼就怕公鸡打鸣，公鸡一叫唤小鬼就吓跑了。”小董说。“那咱俩就歇会儿吧，我也走累了，等公鸡打鸣吧。”小王说着就在一座小坟头前坐了下来。“唉哟！我的腿弯不了了。”小董也随即坐了下来。开始，两个人还说着闲话，说着说着就进入梦乡。
　　“小董！快醒醒！你听！枪声！打起来了！”小王拍拍小董的大腿。小王猛然一惊，“唰”地站了起来。其实，公鸡早就打鸣了，只是他们睡得太死没听见。俩人一看，离走出坟地还不到三丈远，相互对视笑一下，背起枪急忙向杨杈路跑去。
　　到了杨杈路口，俩人很快就明白了敌我双方的位置。于是他们猫着腰，从路北斜坡隐避处跑到敌人背后，摘下胸前的手榴弹就往下扔。突如其来的手榴弹在敌人身边开花，轰鸣的爆炸声震耳欲聋，匪兵们还没反应过来，有的就躺倒了，有的就翻白眼了，有的后脑勺就被打穿了；机关枪也哑了，冲锋枪步枪也卡壳了。没死的匪兵爬起来提枪就跑。还不到五分钟，战斗就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两个人的杀伤力远远超过对岸两个班。
　　“冲啊！”王锋、周建带领战友们穿过沟壑，爬上大路，与小王、小董合并一处尾随敌人追去。
　　三岔路这边，站在高处的赵虎见有战士溃退，举起望远镜朝后看了看，立即下令：“钟排长！带你们排拦住后面匪兵！”“是！”钟鸣一挥手喊道：“同志们！跟我来！”于是，正在围剿熊显贵一股匪兵的战士，掉转枪口，向扶延礼这股匪兵开火。
　　熊显贵见八路溃败，刚命令匪兵反击，忽见八路又稳住阵脚，只好大声喊道：“兄弟们！丢掉弹药车！向独山突围！”就这样，匪兵扔下车子，且战且退。八路军跟着穷追不舍。
　　很快，熊显贵和金先豹两股匪兵都被驱赶到杨杈路与三岔路交汇处。正在他们庆幸合兵一处时，没想到从山上冲下大批八路军。枪声、手榴弹爆炸声、呐喊声，一浪高过一浪。他们被围困在这块少有的开阔地上。
　　留在三岔路口的刘自贵和刘自军，听见密集的枪声越来越远，似乎预感到大事不妙。“你们几个把这弹药搬到那山坡上挖坑埋下，再用树枝盖好。”刘自贵对身边的四个警卫说。
　　“我们怎么办？要不要跟过去看看？”刘自军沮丧地问。
　　“不。我们回山上去。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不是说大刘湾的共军都撤到胡楼一带去了吗？这些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我分析，要么是共党对外耍了什么花招，要么是我们内部有奸细。”
　　“那也可能。建平说，大刘湾只有不到一个排的兵力，现在看来，肯定不止这个数。如果是奸细，那又会是谁呢？”
　　“先回山寨，再查内奸，走吧。你们几个快点跟上！”刘自贵对埋军火的几个人喊道。
　　刘自军一行六人，沿八路军来路往回走去。
　　三岔路交汇处，除三岔路、杨杈路外，云山寨来路和马家湾来路也归接于此，当地人把这里叫十字路口，因为这块开阔地较平坦，面积又大，在山区里日照时间较长，也有人把这里叫四股杈阳，为了叫起来方便，有人干脆就叫四杈阳，有四股朝阳的意思。
　　天渐渐黑了下来。八路军虽然抢占了有利地势，但长时间走路、打仗，加上所带干粮也都吃完了；而敌人汇合后，虽然损伤过半，但仍有三十多人，特别是他们有重机枪把守四方。所以，赵虎命令暂停进攻，让战士们轮流休息。
　　见八路停止进攻，匪兵也停止了反击。金先豹、熊显贵和扶延礼走到一起，商量如何突围：
　　“共军耗了一天，他们携带的弹药肯定不多了，天亮我们向回打，这样有两个好处，一个是出乎他们意料，再一个我们可以补充弹药，他们耗不起。”金先豹说。
　　“这个不行，共军占有有利地势，易守难攻；不如直接从山寨这条路突围。这条路地势较平坦，谁也不占谁的便宜，再加上这里离山寨近，如果我分析得不错，司令和参谋长今晚应该回山寨了，他们肯定会率领山上的兄弟来接应。到时我们两面夹击，让共军死无葬身之地！”扶延礼分析道。
　　“好！我赞成狐狸说的，往山寨方向突围！”胖熊甚至有些兴奋，“我打头阵，豹子断后，狐狸策应。到了河岸我们向大刘湾后岗方向撤，然后我们集中火力，杀他个回马枪，与司令救援队伍形成夹击之势，杀他个片甲不留！”
　　“那好吧，就这么说。”金先豹表示同意。就这样，三个土匪小头目达成共识。
　　刘自军几个回到山寨时，天还没亮。刚进议事厅，刘自贵就派人叫魏虎过来，同时派人通知伙房做饭。
　　“哟！怎么不早说，我好派人去接你们呀！”衣冠不整的魏虎边扣上衣钮扣边说。
　　“魏营长，最近山上有什么事没有？”刘自贵问。
　　“没有。哦，对了，前两天夫人说她有个弟弟在大刘湾，想让他到山上来吃军饷，我派人把他接过来了。”
　　“夫人弟弟？叫什么名字？”
　　“胡来顺。”
　　“司令，参谋长，饭做好了。是端这里来还是过去吃？”一个匪兵进来说。
　　“等一等，我们过去。”刘自军挥挥手。
　　“胡来顺？来了以后你派他差了吗？”刘自贵继续问。
　　“派了，放哨。”
　　“哦，好。马上把你的人集合起来，带到马家湾附近去接应我们的人。发现共匪追赶我们的人，不要拦截，放他们过去后，在共匪屁股后面打。把胡来顺也带上，注意隐蔽。我们吃了饭就过来。”
　　“是！”魏虎“嗖”地站起来，敬个军礼，转身大步离去。
　　“走，我们吃饭去。吃完饭你把夫人带上。”刘自贵说着抬下手，示意刘自军前面走。
　　“带她干什么？就是个累赘。”
　　“我们都走了，山寨就空了，她一个人放这里你放心？”刘自贵笑着说，“说实话，我怀疑她是不是奸细。几年前在大刘湾后岗坡下沟里，前司令刘应天亲手毙了她的大弟胡来旺，她会不会来报仇？带上她，看看动静，心里就有谱了。”
　　东方微微露出白色，熊显贵拔出手枪朝天开了一枪，枪声划破了黎明，顿时，枪声四起，声震山谷。前面开路的匪兵，俩人抬着重机枪的支架，一人添加子弹，一人扫射。两挺机枪就像两头疯牛，嘴里吐着火焰向八路的防线冲去。两翼和后面匪兵的三挺机枪摆成“品”字型，怒吼着缓慢地向前移动。很快，姜海涛的防线被撕开一道口子，渐渐地匪兵加快了步伐，整个阵形由原来的围剿式慢慢演变成追捕式。火力将双方隔开一段距离，匪兵边打边退，八路边打边追。
　　埋伏在马家湾附近路边的匪军听见了枪声。刘自军举起望远镜朝枪声处看了看，把望远镜递给刘自贵；刘自贵看一会儿说：“看来，他们是想走简岗、简小湾到大刘湾这条路，这帮蠢货！魏营长！赶快带兄弟们抄到共军后面去！”“是！兄弟们！走！”魏虎一挥手，众匪兵朝西南方向奔去。
　　突围的匪兵像刺猬一样缓缓地向前移动，他们的目的是等待救援。八路军的队伍穷追不舍，且有部分兵力向两翼移动，试图再次合围。魏虎的匪兵正悄悄地靠近八路军的尾部，他靠在一棵大树身上，举起手枪瞄着对面岗上手举望远镜的赵虎。
　　“赵虎！小心！”胡艳华大喊一声，冲上去抱住魏虎。
　　“砰！”的一声，魏虎的子弹射向天空；又是“砰”的一声，刘自贵的子弹射中胡艳华的后背，胡艳华摇摇晃晃地倒下了；接着又是“砰！”的一声，杜年华的子弹射中刘自贵的后脑，刘自贵倒了。杜年华大喊一声“娘”，扑到胡艳华身上；接着“砰！砰”两声，是刘自军向杜年华开的枪。胡来顺见状，只好拔腿就跑，躲在刺稞后瑟瑟发抖，大气不敢出。连续的枪声，仅用了不到四十秒的时间。
　　赵虎也发现了匪兵，对姜海涛说：“率领尖刀连继续追，我断后。”然后一转身，朝树林中的人影连开两枪，大喊一声，“同志们冲啊！”警卫连的战士掉转枪口，立即向小树林冲去。
　　金先豹等三个小头目听见后面的枪声，立即命令匪兵回头反击。尽管匪兵所剩不到二十人，但他们所仗几挺重机枪，仍然玩命地扫射着；八路军猛冲几次，都无法靠近打。正当双方对峙着，谁也不能前进时，突然南面岗上扔下的无数颗手雷在匪兵群里炸开了花，接着，密集的子弹也向匪兵扫去。匪兵的机枪哑了，人也伤亡过半，没死的只顾逃命要紧。岗上的民兵排长贺大龙这才站起来大喊道：“冲啊！”紧接着民兵和八路军战士们的呐喊声，犹如海滔汇在一处：“冲啊！”喊声、枪声，一浪接着一浪。
　　逃亡的匪兵很快进入到蚌蚌沟，朝县城方向逃窜。让匪兵们没想到的是，他们已进入到民兵排布置的地雷阵。顿时，轰然如雷声乍起，火光如闪电突发，人体如杂耍弹跳；哭叫声，哀嚎声响成一片。
　　姜海涛握着贺德福的手说：“贺区长，这里就交给你了。”说完回身对战士们喊道，“同志们！跑步前进！”
　　赵虎的警卫连已对匪兵形成半包围。尽管刘自军手里有机枪，但在丛林中还不如冲锋枪的作用大。刘自军心虚了，害怕了。“老虎，留几个兄弟掩护，我们撤！”说完，转身匆忙向马家湾方向走去。
　　“不许动！”刘自军刚出树林，在小山坡前就被姜海涛的尖刀连围住了。眼望着密密麻麻的枪口，他把手枪口对准自己的太阳穴扣动了扳机。
　　“举起手来！”魏虎刚安排完掩护的人，正准备逃跑，不想有人用枪顶住后脑。他只好慢慢举起手，同时猛一转身，准备反抗。他的行为早被赵虎看穿了，“砰”的一声枪响，魏虎真就喂虎了。
　　战斗全部结束了。赵虎让战士们快速做好人工担架，抬着战友的尸体或伤员，还有他心爱的女人和认识不到几天的干儿子。跟在后面的还有一副担架，担架上躺的是已经咽气的姜来秀。陪伴在不是英雄也算英雄身旁的除了战士，最伤心的就是赵虎、胡来顺还有傻子刘二峰。
　　既兴奋又疲劳的战士们到了蚌蚌沟时，这里的战场已经打扫完毕。有不少战士就地坐下，也有躺下的；民兵们则围着姜来秀、胡艳华和杜年华的尸体，问这问那，议论纷纷。当听到赵虎说胡艳华是为救自己才牺牲时，一直蔑视她的陈秀琴、冯素贞和秋凤鸣几个，脸色立刻变得肃然起敬起来，而杏子则泪流满面地说：“二姨太真是受了一辈子苦啊！”说着说着就放声大哭起来。
　　正在众人沉浸在悲痛之中时，一匹枣红色战马从县城方向向这里疾驰而来。
　　“报告团长！”从战马上跳下一位通讯兵，向赵虎敬个军礼，“刘自立排长为救秋书记英勇牺牲了，秋书记身负重伤；师长命令你带上所部，立刻赶往前线增援！”
　　“是！”赵虎回个军礼，转身对贺德福说，“贺区长，请你务必把牺牲的战士和民兵的遗体掩埋在神女河旁的山坡上，等全国解放了，我们再在那里立个纪念碑。”然后大声命令，“紧急集合！”见战士们排好队，接着又大声命令，“跑步前进！”
　　“娘！”秋凤鸣拉一下陈秀琴的手。
　　“走！跟上去！”陈秀琴说着，与秋凤鸣跑步跟上队伍；秋仁良、冯素贞和贺大龙随即也跑步跟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