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6 想说爱你不容易

　　学校定本周日开家长会。每年的学期初家长会，其实也就是收费会。本来早就应该召开了，可是，上级教育部门下发的书单杂费迟迟不出来，家长会就一拖再拖。
　　书费杂费加起来一百多元，已经让学生通知家长了。平时家长都忙，有的路远，都很少到学校来。然而，每次家长会还是有三分之一的学生家长不能来。有的让人把学杂费捎来，有的打发孩子来交，还有三分之一是爷爷奶奶来的。
　　这次，区伟的家长一个没来，他妈妈托人捎来学杂费，还带来一个纸条。写了几句感谢老师照顾孩子的话，说有事没时间到学校来，还希望老师能给个回信。可我听别人说，她总是在家里打麻将，哪还有工夫来开家长会啊！我整天忙得头昏脑胀的，还得给她写回信，让我说点什么好呢？
　　本想借家长会与学生家长好好沟通一下，可是这个沟通实在是很不理想，只能我一言堂了。我先概括介绍了一下班级上学期考试的情况，分析了一下学生考试的成绩，肯定了几个进步的同学，之后对几个学生存在的问题进行了说明。目的是让家长回去好有针对性地管教孩子。我把学生分成了几种类型。如学习积极自觉型的；不爱完成作业型的；关心集体型的；热爱劳动型的；听课不认真型的；不遵守纪律型的。好的坏的都简单举了几个例子。之后，我让家长提意见或建议，也就几个比较重视孩子的家长主动发言。有说还得多留作业的，要不孩子回家没有作业就不知道干啥；也有反映数学和外语课堂纪律不好的，孩子上课听不明白的；也有家长说自己没有文化，辅导不了孩子的。
　　对那几个总爱违纪的同学家长，我提醒他们发言。皮小毛的父亲说：“孩子从小就不爱学习，上中学了，这还好点了。在小学时，我经常被老师找。希望老师严加管教。不听话你就给我揍他，往屁股上狠狠地打，还能怎的？不打坏就行。我当家长的没有意见，绝不会像有的家长那样护着孩子。”他这么一说，一些家长就随声附和：“对，都为了孩子好，谁也不会怪老师的。你就严点，别跟他们客气。小孩子你给他点脸他就抓你鼻子！”大家乱哄哄锵锵了一阵子，实在也没什么可说的了。这时，看到别的班级的家长走得也差不多了，我就说：“感谢大家在百忙之中来开家长会，我看出了大家对孩子的重视。大家来一趟也不容易，谁还有什么问题，散会后个别再谈。再次感谢大家对我工作的理解和支持，今天的家长会就到这里了。”
　　家长会就这样结束了。有两个学生家长又留下来谈了谈孩子的成绩，他们还是希望老师多加帮助，上课多提问之类的。等到把他们都送走了。我开始算账，这是我最烦的一项工作。算了好几遍，少了两个人的。正在我检查是谁没交费时，陆漫漫的继母笑嘻嘻的进来了。她进门就滔滔不绝地说自己参加她的女儿（亲生的，在高年级）的家长会去了。说跟她女儿的老师谈了一会儿。她说：“我过来了一次，看你们正在开会，我没好意思进来。人家别的班级早就散了，就你们班开得时间长。从这就看出你这老师多有责任心了。陆漫漫怎么样？”我说还不错，挺上进的。她又说：“是啊，她回家总说咱老师这好那好呢。那天，我看了她的作文呢，就是写她母亲的那篇，你给她写的那些评语，告诉她要坚强自立的话，我看了都很感动呢。你真是一个好老师!她平时吧，跟我与她姐姐关系都很好，可是就是总想她妈妈，你说这孩子，老师，你还得多帮我劝劝她啊。”她杂七杂八说了一大堆，嘴快得跟个山雀似的。末了，我告诉她该交的钱数，还有二十元学生意外人身保险，保不保自愿。她听了说：“女孩子，没什么意外的。保一个得了。这个就不保了。”说完，她交了学杂费，仍笑嘻嘻的走了。
　　还有一个没交，原来是杜松。我正收拾东西要往外走。杜松来了，我说你怎么才来。他其实早就来了，不好意思进来，就在操场那边等着。他见了我很不安地说：“今天是集，我妈要去赶集，趁今天多卖点货。就让我来交钱。”我能理解他。他母亲离婚了，又没有工作，只能在市场上卖点杂货挣钱。这孩子平时就老实巴交的，也够可怜的。
　　我想起上学期末，杜松的姑姑从很远的地方来到学校找我，诉说了一大堆她们家庭的矛盾，主要是希望我能劝劝杜松放假时能回奶奶家看看奶奶。说他的奶奶就这么一个孙子，都快想疯了。可杜松的母亲跟婆家的积怨很深，从离婚后就跟婆家断绝了来往。说死也不让孩子见婆家任何人。后来，在放假前夕。我找杜松谈了这事，劝他放假时去看看奶奶。我说：“你奶奶非常想你，大人间不论有什么矛盾，你小孩子不懂也不要参与，但亲情总归是亲情，血缘是改变不了的。你应该有时间去看看你的奶奶。”杜松当时一副茫然为难的表情。我说：“你妈妈虽然不同意，可能也在气头上。时间过去这么长了，只要你坚持说想奶奶了，一定要去，你妈妈最终是不会反对的。因为这对谁也没有害处。”杜松当时仍没有说话，只是似乎点了点头。
　　想起了这事儿，我就问杜松：“暑假里去你奶奶家了吗？”杜松低头嗫嚅着，似乎不知道怎么说才好。我就明白了，心想，这孩子，怎么这么没主见，将来不被他妈管成什么样呢？我就说：“你以后有时间应该去看看你的奶奶的。虽然你跟奶奶在一起的时间不长，可能没有什么感情，但是你以后长大了，看不到奶奶会后悔的。”
　　（后来，听说杜松去了奶奶家，回来后开朗了许多。亲情，只有岁数大了，才知道珍重，年轻人眼睛总看着外面的世界，就很容易忽略了亲情。古语说：“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真到那时，一切都晚了，后悔也没用了。几年后，我根据杜松的事儿写了一篇小说。最可笑的是，有一天我见到他，一着急，竟叫他小说里的名字榆柳，把他弄得丈二金刚摸不到头脑。我想问问他奶奶怎么样了，见他也不是很开心，就没有问。）
　　我平时不爱说话，说话声音比较低。以至于一般人都不明白我讲课学生能不能听清楚。其实，我讲课跟平时说话还真不是一个声音。上课时，我多少练成了一种戏剧式的语言，嗓音也发生了一些变化。成天上课，喊得口干舌燥。从开学到现在，总算是把嗓子喊开了。每个学期初，因为放假，说话少。等到开学后，至少要讲半个月的课才能把嗓子吊到位置。我们老师大多如此，有一些还成天喝着胖大海泡的水。所以，不当老师或者播音主持的人是不知道其中的辛苦的。
　　我每次看到那些天生大嗓门的人，又能滔滔不绝神侃的人，都非常羡慕。但过后感觉自己要真是那样，还真不能适应。我一向对高声大气的人都有一种莫名的恐怖。我希望那些能侃能聊的大嗓门人来生都能当教师。
　　如果来生不幸，如果有来生，上天要降罪于我，让我做一个残疾人，那我请求上天让我做一个聋哑人，我将毫无怨言地度过我的人生。
　　曾看见一群聋哑学校的孩子们，他们在一起用手势交流，那是一个个可爱的纯真面孔！清澈的眼睛里流露的是世间最纯洁的情感。让我很是惊诧，甚至羡慕！那时我就想，如果来生不幸，老天让我成一个残疾，如果有选择的话，我一定选择做聋哑人。
　　因为耳聋，我可以听不到那些最肮脏的话语，就能始终保持心灵的纯洁；因为口哑，我不会骂人，更不能说出流言蜚语，不仅能保持我灵魂的安宁，更能避免祸从口出。大音希声，我能听见心灵的对白；沉默是金，我能感知灵魂的圣洁！那将是多么美妙的一种境界啊！用手语交流，那本身就是一种无言的智慧。再加上听不到污言秽语，那真是人生的一种福气啊！
　　很多时候，语言是多余的，因为，真心不需要语言，真诚不需要语言，真情更不需要要语言。当美好的心灵相遇时，当纯真的心灵相通时，彼此一个眼神，一个手势，一个关爱的动作，就足够了。世间太多的浮躁，太多的喧嚣，太多的流言恶语和无谓的纷争让人厌烦！看惯了巧舌如簧，听厌了花言巧语。就算是滔滔不绝，就算是慷慨陈词，可是又有几个人能给这个世界留下让后人信服的思想呢？仅凭三寸不烂之舌就能让世人瞩目的人，那很少是思想家，大都是说客和野心家。
　　我羡慕长颈鹿的闲适优雅，大鲸鱼的自由倜傥。青蛙蛤蟆体型不大，却能高声大叫。不知道这是不是大造物主的刻意安排。
　　人是世界上会说话的动物，可是话多了，麻烦也就多了。误会、纷争、辩论、互相攻讦就没完没了！其他动物尽管没有语言，但是它们那简单的发音，并不影响其感情的交流和快乐的生存！
　　明天开始，让我们都去学习一些手语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