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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蹊跷 26、屏风瓷

作品名称:锔匠传奇      作者:刘春      发布时间:2022-01-30 17:04:28      字数:7089

  25、蹊跷
  
  富贵挑着挑子又开始走四方了。
  这天,他来到本县最远的一个叫塔楼店的村子。这里是三省交界的地方,与福兴镇相同的是交通要地,而且是三省通衢,不同的是以农业耕作为主。村不小,好大一片房子,总有几千人吧?这里是平原地带,土地肥沃,是个富裕的地方。十二岁的时候,富贵跟着爷爷来过,那时候还没解放,但比起别的地方,在吃穿上,要强得多。村子里的好过主多,家里的摆设用品就多。有名的崔家、商家和钱家。数钱家地多,约有三百亩好地。崔家主要是做买卖赚钱。那时候,崔家红白两边的买卖都做。红的这边,八路需要的粮食药品,他也敢做,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那句话就是说崔家。白的那边,日本鬼子要的棉花,他也干过。所以,脚踩两只船,谁也不得罪,吃得开。商家主要是祖上做官留下来的财产。就他家那一百多间房屋,就知道,人家祖上多么阔气。跟爷爷在这里,主要在商家锔了几件瓷器。人家的瓷器,都是老物件,据说是宋朝还是明朝的,不大清楚,商家特别珍视。
  富贵走到街上,来到十字街头,放下挑子,放好凳子,坐下。围上来一帮子老人孩子。但村里街上青壮年不多,问呢,孩子们都说出远门,打老蒋去了,其实就是支前去了。孩子们是事多的人,除了围着看热闹,就是赶快回家报信,说补锅锔碗的来了。是啊,谁家没有锅坏了碗摔了的时候呢?
  不大一会,活就来了。两家补锅,三家锔碗。这都不算大活,好鼓捣。用富贵的话说:手拿把攥。就是麻烦点。麻烦归麻烦,干的就是这活,还能嫌麻烦?
  拉起小风箱,点燃小火炉,火苗子呼呼冒起来,架上坩埚,放入小块生铁,咕哒咕哒拉着风箱,一会儿铁化成铁水。富贵将一块牛皮垫子垫在手上,再铺了一层炉灰末,刨个小坑,铁水倒入窝中,两手里外对准窟窿,利索地按在锅底裂璺处,待了一会,等铁水凝固才松手。随后又重复着将另一只锅补好,这才把两只锅的内壁,打磨一番,补痕已经看不出来,倒水试了试,不漏水。“好啦!”富贵舒了一口气,放下锅。
  两个妇女端起锅来,仔细打量检查,有一个妇女再次倒水,在锅中补痕处不动,高举着锅,弯腰低头看锅底阴湿不阴湿。观察了一会儿,高兴地说:“嘿!小师傅好手艺。就这么镝了一下子,就不漏了。对啦,这能顶几年呀?”
  富贵擦擦手微笑着说:“几年?大婶,要是不故意砸锅,一辈子也不会漏。”
  “哎呀,真的?那可好了!你不知道,这是俺家那个臭小子拿着秤砣玩,不留神就扔锅里了,一下子裂了璺儿,开始还不知道,等做饭了才看到锅底滴水。这下好了。多少钱?一块,不多,不多,买只新锅好几块呢。”取出一块钱交给富贵。
  那个妇女相信富贵技术好,掏钱走人。
  富贵继续锔碗。有点裂璺的,摔掉一块的,富贵把火炉熄灭,放好,回身取出铜钻杆和小弓来,绕上线,安上钻头,在钻头上点一点清油,拉动弓子,开始打孔。裂璺的打上几个铜钯子,腻子抹缝,擦干净。三角块先用腻子拼好,固定,打眼打钯子,三下五除二,齐活。收了钱,围观的人大都离开了。没有新的活可干,富贵略略休息一下,已经晌午了,感到了饥饿,富贵从包里取出干粮,还有水葫芦,就要开饭。此时,一个沙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师傅。”
  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让没有看到人影的富贵吓得一激灵,猛回头,看见一个老者在看着他说话,老者何时来的富贵没看到,再加上声音特殊,让没有精神准备的富贵身上冒出冷汗。老者大概有五十多不到六十,面皮白得没有血色,好像久未见太阳闷的。皱纹不多,发色灰白,头戴一毛皮帽盔,眼戴一副眼镜,嘴唇很薄,唇上横着的胡子很茂密,身着一身绛色长衫,外穿一黑色缎马褂,脚蹬一双皮底布鞋。
  富贵忙站起来说:“老先生,您、叫我?”
  那人说:“是。”
  富贵说:“有活?拿到这里,我给你做。”
  那人说话很奇怪,听声音不是本地人,沙哑的嗓子好像是故意的。没有表情的脸上,只见嘴唇翕动:“是,太大。”
  “那,等我吃了饭就去。”富贵边说边吃干粮。
  那人又说:“有饭,走吧。”说话生硬简单,似乎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的。
  富贵无奈,收拾东西,装好挑子,弯腰担在肩上,跟着那人就走。
  富贵跟着爷爷来的时候,曾经在商家锔过瓷器。跟着那人走的时候,觉得这条街似乎走过,扭头看看,又觉得陌生。主要是时间太久了,记忆难免有误。
  当拐过一个弯,来到东西大街的时候,心里忽然明了:来过,绝对走过这条街。因为商家就在这条街上,坐北朝南,气派的大门楼,门前一对石狮子,蹲着也比成人高一头,更别说富贵还是个孩子。
  登九级台阶,过高门槛。门槛碍事,担着进不去,富贵还得提起挑子来才能过门槛。院子比街上高出许多,主要是排水快,院子不会积水。大门里分成好几个跨院,土改平分的时候,留下商家住的,其它都分给没有房子的穷人家住了。
  跟着那人,来到最里面西南角的房间里,南屋有里外屋,里屋锁着。南屋没有后窗,屋里阴暗潮湿。有一张木床,一张方桌,两把椅子。桌上放着饭碗,有几个馒头,一凉一热两个菜,还有一碗汤。
  那人说:“到了,坐。吃。”
  富贵放下挑子,坐下说:“给我的?”
  那人说:“是。”
  富贵说:“你不吃?”
  那人说:“吃了。你吃。”
  富贵呆了一下,心道:馒头?穷人一年能吃上几回?平时想都别想,这可是稀罕,过年了。既然让我吃,不客气了,吃饱了再说,吃饱了不想家。家?杏福在家呢,不知道吃了没有?分别十几天了,还真想念。媳妇有了身子,不知道怎样了,还真牵挂。我在想她,她想我不?脸上忍不住洋溢着笑意,对,干完这家的活,回家。
  一边大口吃饭,一边胡思乱想,不知不觉,几个馒头、菜和汤都吃完了。打了个饱嗝儿,看那人在门口站着看外边,好像是站岗。就问:“吃饱了,多会干活?”
  
  张家庄。婆婆来了,还带来一只奶羊,肚子鼓鼓的,两只乳房吊着,如同两只水袋子,快生崽了。婆婆喂猪,杏福喂鸡。到鸡窝摸了摸,掏出一个鸡蛋,还温和呢。攥着鸡蛋想:攒了一篮子了,除了爷爷吃的,可以卖点钱。拿着鸡蛋,到屋里对婆婆说:“娘,篮子里鸡蛋满了,可以卖掉了。”
  婆婆把针往头上抹了一下,继续纳小鞋底,说:“不卖,吃。以后不许攒着。我都说了,你咋不听?还攒着干嘛?都吃掉,煮着吃,蒸着吃,炒着吃。福儿,别那么细,该吃就要吃。养好身子生个健康胖娃娃,好不好。”
  杏福说:“娘,我、我吃了。”
  婆婆嗔道:“真吃了?煮了三个,爷爷吃一个。那两个呢?吃了?我不信。哦,腌上了?腌了给富贵吃?哎呀,你这孩子,还想着他,怎么说你?不行,不许卖。你必须吃,以后娘盯着你吃,不吃娘可是生气了。”
  杏福看着慈祥的婆婆,心里如有沸腾的开水,翻腾的厉害,眼睛模糊了。婆婆忙放下针线,忙上去搂住杏福说:“福儿,咋啦?哪儿不舒服了?”
  “娘,我没有不舒服。娘来后,俺天天像过年。娘对俺这么好,俺心里不知道说啥好。”
  “傻孩子,一家人还说两家话,这就有点框外了。咱们谁给谁呀,我是你娘,不对你好,对谁好?富贵不在家,我就负责,就要听我的。你要听话,吃呀喝呀的,听娘的没错,好吧?鸡蛋咱不卖了,又不是缺那几个钱,你吃好喝好,肚子里的宝宝才能长胖长壮,你说是不?”
  “诶,听娘的。”杏福擦了擦眼睛说,“娘,这都快侍弄咱的地了,富贵不回来,怎么种啊?俺也不懂。”
  “你不懂,我也不懂。别着急,车到山前必有路,活人还能让尿憋死?”说完哈哈笑了。
  杏福没有听过娘说粗话,乍一听到爆粗口,也跟着噗嗤一声笑出来。
  爷爷咳嗽一声,从北屋单间走出来。爷爷搬出北屋正屋,让儿媳孙媳住在北屋正房。富贵娘不同意,但是爷爷说:“我一个大男人,住在外屋,你们在里屋,好多事不方便。再说,我老了,事多,晚上睡不安生,影响你们休息。就这样,我搬到隔壁屋子,还是北屋。先说下啊,不是你们赶我走,是我自己图清净。”
  富贵娘忍不住笑了说:“他爷爷,你说的都对。那你有啥事,一定要告诉我们,别强忍着。”
  爷爷说:“我知道。您俩都是好媳妇,照顾我这么周到,我觉得浑身不得劲。呵呵,别看我老了,筋骨结实着呢,您们该干嘛干嘛,别管我。我去拾点粪,顺便找点干草,喂羊,一会就回来。”说着拿着铁锨,背起筐走了。
  
  26、屏风瓷
  
  富贵也惦记着自家的地呢。
  地在村西边,不远,两块地没挨着。小块有一亩多,离家近,围着一口井,能浇上水;另一块较远,三里地,五亩旱地。这时候还在初春,勤谨一些的农家开始鼓捣地了,春耕开始,有的人家往地里送粪。牛、骡、驴的影子,在地里忙碌。富贵走在路上的时候,从远处看到了,心里自然牵挂自家的地。肥料,种子还没有,回去要备耕,要购置。虽然父亲可能备好了,但肥料要好多呢。这家还没有说要做什么活,多不多,好不好干,都不知道,也不说明,真急人。
  富贵神游家中,全忘记身在何处,右手拄在饭桌上,手托着脸腮,眼睛看着窗户,心在家里,在新房,杏福正瞅着他笑呢,富贵脸上也浮现出杏福的笑容——门响了,那人进屋。
  富贵一愣怔,醒过来,原来,刚才却是打了个盹。
  那人说:“累了?困了?”
  富贵忙说:“没。没。开始干活?”
  那人苍白的脸上,还是没有表情:“诶。大当家让你过去看看。”
  
  大当家住北房。富贵跟着那人迈进北房。北房当然敞亮。窗户却是镶着一半玻璃,上面是活动扇窗,可以支起落下的那种,糊着窗户纸,桐油刷过,也很明亮。看样子,商家是赶新潮的那种人家,见多识广,看城市里安着玻璃,就买来装上,显得高档。
  那人虽然脸色苍白,但相貌还是过得去,一看是那种阔绰的样子。而大当家可就不敢恭维了。尖嘴猴腮,精瘦精瘦,头上没有几根头发,老鼠眼,黑豆大却尖锐刺人,不多几根胡子,说白不白,说灰不灰。穿着不如那人讲究,对襟白褂,粗布灰裤,光着脚在炕上盘着腿,脚丫子粗糙不堪,脚指甲里黑泥过半,嘴里叼着一杆烟袋锅吧砸吧砸抽了两口,然后伸长脖子,歪着头吐出一串烟圈,喷出了一口长气,说了一句话,吓了富贵一跳。大当家嘶哑的嗓子,好像半夜“呱呱有”的叫声很是瘆人:“你能补瓷器?”
  定下神的富贵忙点头说:“会一些。”
  “会一些?是会多少?”大当家似乎不满意追问道。
  富贵沉下心来说:“只要不是太碎,都能拿下来。”
  “哦,看你这年轻,真的假的?”绿豆大的黑眼珠紧盯富贵。
  富贵眼睛不回避:“这么说吧,别看我岁数小。我干了十几年了,跟着爷爷学本事,爷爷满意了才让我出来跑。”
  “好吧,就算你说的是真的。老焦,把那件东西搬出来,让他——对啦,你姓什么来着?”大当家捏斜着眼睛问。
  富贵说:“我姓张。”
  “张师傅。哪里人啊?”
  “就是本县张家庄的。”
  “哦,张家庄。嗯,很好,乡亲啊。好。”
  这时候,老焦出门,不一会儿,搬进一块瓷板,半米多高,青花瓷,蓝汪汪的,湛蓝如晴天,瓷板两面画着梅花,老干虬枝,疏影横斜,暗香浮动,清丽淡雅:好漂亮,关键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这么高的瓷板,可惜有一道裂缝从左上一斜而下。
  富贵可不管瓷板艺术如何,只觉得很好看,看上去特别舒服,看到的第一眼就知道这是个好东西,不光好看,还很值钱。
  老焦小心竖放在铺着棉褥的炕上,不离手。
  富贵走上前,头一低,凑近裂缝处,却嗅到一股奇怪的土腥味,顺口说:“在哪儿放着来呀?啥味道?”
  老焦斜眼瞥着大当家,大当家干咽了一下,梗着脖子说:“这个,这个,在地下室存放,这个,夏天雨水大,潮湿,所以,所以,有味道。”
  富贵没有理会,继续打量着,看完正面,又绕到背面:“哦。这儿缺了三片瓷屑,哪去了?”
  大当家支唔了一下说:“鞥……当时没注意,可能,可能没有捡起来,就找不到了。”
  富贵说:“可惜了的。这么好的一块瓷板,摔成这样子,嗨!”
  大当家皱着眉头说:“可惜了的,哼,不是你的,你说这干啥?直说吧,能不能补?”
  富贵也皱了一下眉头:“能是能,手头东西不全,怕是不好做。”
  大当家接着话茬说:“啥东西,说来听听。”
  富贵想了一下:“要想好看,需要铜丝,粗一点,制作锔钉用,再就是调制油灰,需要腻子蛋清和颜色。这些我手头没有,需要准备。”
  大当家想了一下说:“铜丝不好找,家里也没有铜,有替代的东西么?”
  富贵说:“我见过用银锔钉,也见过金锔钉,不过那太奢华了。”
  大当家沉思一下,眼珠子一转:“奢华?这倒是不要紧,银子我就有,你看用多少?”
  富贵看着瓷板说:“用不了多少,看这样子,要用十几个钯子,大概二三两吧。”
  “够吗?可不是一块,三块,一块断成两截。”
  富贵说:“还有?几块呀?都有伤吗?”
  大当家摇着头说:“四块,三块有损。嗨!这是屏风,梅兰竹菊,这是梅花,多好看,古物啊,心疼啊。”
  老焦把瓷板放平,大当家双手抚上去,那双手好似鸡爪,几乎无肉,却坚硬如锥,黑黢黢的,指甲很长,指甲缝里的泥也很多,不知道吃饭的时候,恶心不恶心,反正富贵看着心里直恶心干哕。老焦把另两块搬出来,是兰和竹,兰瓷断为两截;竹瓷摔成三块,且没有了碎碴。
  富贵反复观察,抚摸,心里琢磨如何修补。过了好一会儿,才放下屏风。盯着三块屏风不说话。
  大当家盯着富贵:“这要都修好,要多长时间?”
  富贵沉吟了一会儿说:“要是这个样子,加上制作加工钯子油灰,怎么着也得几天吧。”
  “这么长……”大当家闭上眼睛,使劲嘬了一口烟锅子,“能不能快点?我加钱,三天?三天不行,四天?三块都弄好,五块大洋!”
  富贵摇了摇头,叹口气说:“这可是好物件,是个细致活儿。马马虎虎对付着,不是俺这一行的规矩。俺接不了这活儿,请另请高明吧。”
  说着,富贵转身,抬腿要走。
  大当家有些急了,顾不得身份,从炕上跳下来,踮着光脚跑到门前拦住富贵:“哎,哎,别这样走啊。你走了,我怎么办?咱好好商量商量,要是用最快的速度,这活儿几天做好,你说了算,行不?”
  富贵看着这个矮自己一头如瘦巴猴一样的大当家,觉得这家伙是真着急。心想:怎么这么着急呢?连一点工夫都等不得,到底有啥原因?
  “哎,不行再加钱,十块,大洋!我,我,先付五块,活齐了再给五块。”大当家好像有点哀求的口气。
  富贵想了想说:“这不是钱的事。既然大当家说听我的,少了五天,我不干。”
  大当家回头看看老焦,老焦思索了一下,点点头,大当家回过头来说:“就依你了。那就开始吧。”
  富贵说:“在哪儿撂挑子干活?南屋太暗,怕受影响。不行在院子里?”
  “呃、不不不,不能在院子里。这个这个。这不,老焦,就在你那间干吧。”大当家说了,老焦没言语。
  富贵又说:“还有两块,我得看看,仔细琢磨琢磨,才好锔。”
  老焦开口:“你去旁边屋,我这就去。”这回说话多了几个字。
  富贵跟着老焦到北屋侧房,屋子不大,还很干净,看来老焦是个干净人。放下家什,富贵取出坩埚,拿到院子里,老焦问:“你干嘛?”
  富贵说:“熔银呀。”
  老焦说:“去南屋。”
  富贵说:“有味有烟,熏人呢。”
  老焦坚决:“不行,南屋。”
  南屋就南屋。富贵无所谓,不是自己的家,管我啥事?将坩埚和火炉提到南屋,老焦盯着问:“点火?”
  富贵诶了一声:“诶,需要煤块,有没有?”
  老焦指着门外:“喏,那里。”
  富贵用簸箕撮来煤块,点燃刨花木柴,待木柴着了后,陆续添加煤块,火炉逐渐旺了起来。老焦也取来两块碎银子,看样子是从银锭上剁下来的,用纸包着递给富贵。富贵顺手撕掉纸,放入坩埚。老焦站在一边,盯着富贵,似乎在监视着,防止银子被偷。富贵不理他,拿起一把蒲扇,慢慢扇动炉火,温度逐渐升高,累了,换只手扇,火苗蓝色,火中心白色,银子眼看着熔化。老焦这才走出,回到北屋。
  大当家正磕打烟锅子,见老焦进来就问:“这个小子看上去很老实,靠得住不?你觉得东西让他修补没事吧?”
  老焦拧眉说:“他一见,就闻到土腥味。”
  大当家沉吟一下说:“本来就是,刚出土,还没清理。要不是下家给的价不错,可不敢出手。嗨,就是可惜,有伤了。”
  老焦说:“不赖咱。那个屏风架不知何时倒的,几辈子的物件。”
  大当家看着老焦说:“当真是宋墓?”
  老焦点头:“当真。”
  大当家搓搓手,吸哈了一口长气:“那里面的人,知道是谁么?”
  老焦凑近大当家的耳朵悄声说:“可能,是范质。北宋,大臣。”
  “范质?”大当家说,“可能?里面东西不多,但都很值。嗨!打入这一行,还真没见过瓷屏风,世上独一份儿。我想,这也不是他家的,诶,说不定是宫里皇家之物。不管他是谁,反正赶紧出手,太扎手。对啦,听说小锔匠是本地人,跟他爷爷来过这村?”
  
  老焦说:“是。”
  大当家:“这个,堵住他的口,防止他走漏风声。你看怎么做?”
  老焦面部一抖说:“这,多给钱;还有,灭口。”
  大当家眼神阴鸷光一闪,随即暗淡下来,拿着烟袋锅摆了摆:“不好。他来村里,人人知道,你请他来,肯定有人看见,要是死在这里,咱是没事找事。不好。”
  老焦说:“那就多给钱,堵嘴。”
  大当家点头又摇头:“多给不是不可以,但过分了,他会怀疑这里面有事。诶,要是那个六指还在……嗨,这家伙手太黑,给异族当狗,连八路伤员都敢下手,这不一解放,被镇压了。算了,手上别沾血,那玩意一沾上,就好不了。好言好语,修补好了就是,别的啥都不说,话多必失,让人家有了疑心就是自找的了。是吧?”
  老焦点头:“大当家所虑,很对。”
  大当家思路很跳跃,说着话又拐了弯:“那地方一大片坟地,柏木杂草茂密。但虽然偏僻,也说不定会走漏风声。咱挖洞的地方远,不知道被发现没?”
  老焦说:“夜黑风高,多年老手,低级错误,不犯。”
  大当家看了一眼老焦:“哦,那就好。你的本事,怎么说呢?这条道上属这个……”伸出大拇指,“佩服,定位准,出物件多而精。合作这么多年,没出过事。”
  老焦说:“还得说您,在商家隐匿,明面给他倒腾东西,实际把新东西,左右手倒换一下,毫无风险,转手给他,轻松赚钱,还得到赏识,这才是高手。”老焦难得说这么多,却全是吹捧大当家。
  大当家自得的表情掩饰不住:“那是。现在商家指望不上了,他都自顾不暇,土改平分,好多东西被没收。我一家好歹落下这南北几间房……也备不住被分走。这次的物件有好几十件,得赶紧找下家,要不然,世道变了,夜长梦多。你人脉广,看看谁能吃下,差不多算了。”
  老焦答应:“好。大当家,放心。我过那边看看。”
  大当家一摆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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