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第一部 大跃进 第一章 建井工程先锋
作品名称:逝者如斯夫 作者:蓬蒿老翁 发布时间:2022-01-20 14:30:51 字数:7990
谨以此书献给我的父亲、母亲和他们的矿友们!
也献给我曾经生活过的那片土地、那个岁月!
引子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一个人的生命历程,亦如江河流水一样向前奔流,匆匆而逝,正如李白所描写的诗句“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一样。
10月1日国庆节,恰巧又是中国国家欢庆、户户团圆的日子——中秋节,还是老父亲八十岁生日的前一天。因为有八天假期,为了满足老父亲的心愿,于是,我陪同老父亲去了他曾经工作三十多年的地方——永红煤矿,七十多岁的老母为照顾父亲也跟着去了。自从老父亲从医院出院后,就一直唠叨要去矿里看一看,我曾劝过父母二人,要他们不要去了,并在电话中对他们说:“永红矿都已经关闭这么多年,也没有什么好看的了。”但他们执意不肯,因为在那里,他们工作、结婚、生儿育女;在那里,他们度过了如火如荼的青春岁月;在那里,都已经融入了他们的欢笑和眼泪,那里,已经是他们魂牵梦绕的思念和牵挂。
永红煤矿,一个在《湖南行政区域地图》上,你根本就找不到的地方,即使在比例尺为1:100万的“永兴县行政区域地图”上,都难以有它的标注,更不要说在“郴州市行政区域地图”上了。但就是这个毫不起眼的地方,和许许多多这样毫不起眼的地方,却成了许多人一辈子都难以忘怀的地方,即使到了耄耋之年,也要去看一看的地方。
永红煤矿就是这么一个地方,一个让我们一家人尤其是我父母时常思念和牵挂的地方。最开始,它并不叫永红煤矿,而是被叫作“富台煤矿”,其所属的矿务局原名为资兴矿务局。文革期间,“资兴矿务局”被更名为“兴无矿务局”,据说改名的目的是“不能让资产阶级兴旺,要让无产阶级兴旺”;不久,“富台煤矿”更名为“永红煤矿”,也是因为此意。后来,永红煤矿被划到白沙矿务局的旗下,接受白沙矿务局的管理。
永红煤矿,位于永兴县境内,矿部在油市乡儒林村旁,离京广公路107线约两公里,修有一条能面对面过一台解放牌运煤车的水泥公路。矿区北起岗坡头断层,南至唐山背断层与新岭背接界,走向长18.58公里,宽0.65公里,含煤面积达12平方公里,属于厚煤层矿带,煤层厚度一般在7米左右,最厚处深达10米。煤质优良,多为低磷、低硫、低灰、高发热量的煤石。
“怎么这样了?好好的一个地方,怎么就这样子了呢?”父亲一边伤感,一边喃喃自语道。站在永红煤矿矿部办公楼前,耄耋的父亲拄着拐棍,手不停地颤动,眼前那斑驳、破败、萧条的矿部办公楼景象,显然让老父亲难以接受。
为了宽慰老父亲,我随口说道:“二十年前就是这样的了……”
“瞎说。”老父亲打断我的话说,“我退休时,这里的房子还好好的,我退休的手续就是在这里办的。”看着老父亲不容置否的样子,我只好闭口不言,以免因我的失言遭来不必要的责骂。
其实,老父亲退休已经二十多年了,他退休后的第二年,这里就不再是永红矿部(后改为永红煤炭购运站)的办公场所了,也没有工作人员在此办公,他们都到了一个叫街洞煤矿的地方办公。2000年冬,因为工作需要,我到郴州出差谈业务,就顺便去了一趟永红煤矿——这里是我出生并在此度过十七年时光的地方。
当我在公司司机小杜陪同下,驱车来到矿部中心区,站在矿俱乐部电影院的大坪前,望着昔日热闹非凡的俱乐部已经凄凉得瘆人了,后又来到我离开矿山最后居住的房屋时,房屋已经倒塌,成了废墟。带着落寞的心情,我离开了永红煤矿。而今天的永红煤矿,比我二十年前所看到的情形,还要更加破败和荒凉。
一路上的走走停停,满目的都是沧桑和荒凉的景象,我不知道老父亲看了后的心情到底如何?但从老父亲的神色来看,我想他老人家的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但在离开永红煤矿的路上,刚驱车驶入107国道,老父亲开始闭目养神。不久,当我们的车经过油市镇时,老父亲朝着永红煤矿的方向,深情地说:“再见了,我的永红煤矿!”
从后视镜中,我看见一颗晶莹的泪珠挂在老父亲的眼角。猛然间,我想起了俄罗斯伟大诗人普希金的长诗《致大海》的结尾:
再见吧,大海!我永远不会
忘记你庄严的容光,
我将久久地、久久地听着
你黄昏时分的轰响;
我的心将充满了你,
我将把你的山岩,你的海湾,
你的光和影,你浪花的喋喋,
带到森林,带到寂寞的荒原。
永红煤矿就是父亲和母亲的大海,今后恐怕是不会再来了。为了不影响老父亲的情绪,在三个多小时的车程中,除了偶尔的小声咳嗽外,我都一直是在默默地开车,没有开口说话。母亲因为有点晕车,一上车后,就微微地合上眼睑在养神。
回到长沙后的第二天上午,老父亲就心血来潮地对我说:“道儿,给我支笔和几张纸。”
我不解,于是问道:“做什么用?”
老父亲回答说:“不能让矿山就这样废弃了,我要写信,给领导提建议,听听一个老矿工的呼声。”
“提建议?”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80岁的老父亲竟然还会有这种想法。
“是的。”老父亲激动地说,“要让矿区植树造林,恢复植被,建立矿山纪念馆、矿山博物馆和矿山公园,让永红永远红下去。”
“爸,我想问你在我心里藏了很久的一个问题。”
“说罢,什么问题?”老父亲没有拒绝,而是直接
“当初您怎么不呆在城市里,要跑到永红这个穷山沟里去吃那茬苦呢?”我把困惑我多年的问题抛给了老父亲。
“噢,你们这一代人难以理解的,我是这样到永红煤矿的……”带着我的问题,很快,老父亲就进入了他人生的回忆模式……
第一部:大跃进
第一章:建井工程先锋队
“船到郴州止,马到郴州死,人到郴州‘打摆子’。”关于郴州,相信不少人都听到过这个顺口溜,也认为郴州就是一个“交通闭塞、瘴疬横行、贫穷落后”的蛮荒之地,其实大谬矣!
郴州,“郴”字,意为林中之邑,故而郴州别称为“林城”,位于湖南省东南部,地处南岭山脉与罗霄山脉交错、长江水系与珠江水系分流的地带。自古被誉为“九仙二佛之地”,是道教、佛教发展之福地,因此,郴州又别称为“福城”。
郴州境内地貌复杂多样,其特点多以山丘为主,岗平相当,水面较少。郴州东南面山系重叠,群山环抱;西部山势低矮,向北开口,中部为丘、平、岗交错。地势自东南向西北倾斜,东部是南北延伸的罗霄山脉,最高峰海拔2061.3米;南部是东西走向的南岭山脉,最高峰海拔1913.8米;山地以花岗岩、变质岩、灰岩以及砂页岩等四种主要岩石构成。
郴州虽地形复杂,地貌多样,但扼守湖南的南大门,毗邻江西、广东,素有“小香港”之称,交通十分便利。如今京广铁路、京广高速铁路、京珠高速公路、厦蓉高速公路、107国道、106国道、省道1806线、1803线和郴资桂高等级公路等纵横境内。北上长沙,南下广州,可以朝发午至。即使在过去,郴州也是交通便利的,“船到郴州止,马到郴州死,人到郴州‘打摆子’”这句顺口溜,恰是郴州骡马古道最古老的写照。
“船到郴州止”,说的是从中原经湘江南下的客货船只到郴州后,就不能再往前航行,只能到此打止,人货下船,改从骡马运输;“马到郴州死”,是指马被卖到郴州后,要日夜驮运货物,因此,马的寿命很短,少则一年,多则两、三年,就会被活活累死。郴州南关上有处地名叫五马坟,就是在那里一次埋葬了五匹马而得名的;“人到郴州‘打摆子’”讲的是众多船工、挑夫一天到晚、一年到头辛辛苦苦,赚钱不多,谓之“打摆子”。
古代郴州是湘粤古道上最重要的交通枢纽,极盛时,船只过千,骡马上万,四方宾客云集。人们见面相互问候:“你今天搞了什么?”“你今年赚了好多?”回答则是:“打摆子,没搞什么。”郴州还有民谣唱道:郴州豆腐宜章酒,良田糍粑家家有。冬挑盐担夏挑米,就得空空两只手。
郴州矿产资源十分丰富,是全球有名的有色金属之乡,已发现各类矿产112种,已探明储量的矿产46种。钨、铋储量全球分列第一和第二,钼储量全国第一,石墨储量全国第一,锡储量全国第三,锌储量全国第四,其它矿石品种也极其丰富。煤的储量虽不比北方丰富,但大大小小的煤矿却遍布郴州,多达292个,但永红煤矿却不在其中,它曾经的辉煌和所有的荣耀都湮没在历史的长河中……
1958年,早春二月,一个极为普通的日子的早晨。
严冬已逝,雪融无痕,春天来了。
“阳光拍了拍春的屁股
春天揉了揉眼睛
醒了
春天跑到了小河边
大声喊醒来
潺潺的水唱起了歌
春天跑到了山冈上
大声喊醒来
绿绿的叶跳起了舞
春天跑到了田野里
调皮的小手伸进了泥土的腋窝
逗得小虫嗡嗡鸣
春天跑到了我的家
温柔的嘴唇亲了亲我的小脸蛋
至今还透着清香”
当温暖的阳光将冬天的阴霾、寒冷驱赶得无影无踪时,春天就像一个调皮的小孩,来到小河边,唤醒了小河,冰雪融化,潺潺的河水唱着美妙、清脆的歌向前奔流,鸭子在小河中嬉戏,真是“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河岸两边的柳树,在柔和的春风中,舒展开绽放新绿的柳条,随风舞动,就像一群身披绿裙的仙子翩翩起舞。
春天跑到山野,唤醒了山川,枯木逢春,吐露出嫩嫩的绿芽,枯黄的小草披上了崭新的绿装,微风漫过,沁人心脾。
春天跑到田野里,把温柔调皮的小手,伸进了泥土,唤醒万物,蛰伏的虫、冬眠的蛙,都争先恐后从泥土中钻出来,呼吸那清新的空气,高兴地鸣叫。新绿、嫩绿、翠绿、碧绿,满眼的绿色,充斥你我的视线,还有那红火的杜鹃、粉霞的桃花、雪白的梨花、黄灿灿的油菜花,更是你不让我,我不让你,争相开放,好不热闹。
春天来了,万物萌动,南归的雨燕衔来了春泥,开始构筑温暖的巢穴,孕育未来。其实,每一个生命都在用自己独特的方式和热情,拥抱并享受着春天带来的爱与新的生命气息。
资兴煤矿机关办公楼前的操坪上,十几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分列成二排,他们每个人的脚跟旁都摆放着一个背包和一个网兜。站在他们面前的有三个人,分别是五十多岁、鬓角头发有些花白,身体结实的矿长兼建井工程处主任郑海波;站在他左边的是建井工程处副主任兼工会主席邬向东。邬向东也是五十有余的人了,他个子不高,一米六多一点,比身旁的郑海波和关子明都矮了半个头多;关子明站在郑海波的右边,他留着板寸头发,穿着一身黄色的衣裤,那是没有了肩章的军装。高挺的鼻梁一双又黑又亮的眼睛,透出一股威严的眼神,国字型的脸庞更显他的刚毅,见过的他的人都说他五官端正,十分帅气。
邬向东迅速扫视了站在面前的众人,轻轻地咳了一声,就收拢了大家的注意力,他从上衣的口袋中拿出一张对折的信纸,掀开之后,邬向东看了一眼站在面前的两排年轻人,就用地道的郴州口音说道:“下面我念一个人的名字,这个人就答声‘到了’。”说完,他就对着纸上的名字,一个个地开始点名:“邝和平。”
“到。”一个带着黑边框眼睛的年轻人大声应道。邝和平来自上海,二十二岁,是个理工男,不爱说话,却喜欢画画。
“董力量。”邬向东每点一个名就抬头看一下,似乎他想记住每一个被他点到的人。
“有。”董力量举手应道。他来自天津,二十三岁,大学时,学的是土木工程,去年分配到了资兴煤矿。
“薛萍萍。”
“唉。”薛萍萍应道,声音很小,就像蚊子嗡嗡的声音。尽管声音很小,但还是传进了邬向东的耳朵。他抬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原来是个男青年,长得倒有点像女人,挺秀气的。
“王家和。”
“到。”王家和大声应道,他是个中规中矩的读书人,昨天第一天报到上班,就被通知第二天一大早到机关办公楼前操坪上集合,随建井工程队一同出发。
“家和万事兴,是个好名字。”邬向东看到大伙都非常配合,就想缓和一下气氛,于是就点评了一下。接着,邬向东就继续往下念:“邓斌。”
无人应答。
“邓斌。”邬向东加大音量再次念道。
还是无人应答。原来,邬向东将“邓赟”念成了“邓斌”,一个人的名字,但是他不认识这个字,也不知道怎么读,就按照许多国人读书认字的习惯——认字认半边,结果就念了一个白字。
“邓贝。”邬向东似乎意识到自己念错了,就继续他认字认半边的习惯,将“邓赟”念成了“邓贝”。
也无人应答。
这时,站在前排靠左边第二的邓赟举手示意,邬向东看到了,就问道:“你是邓贝?什么事?”
“报告邬主任,这里没有邓斌,也没有邓贝。”邓赟抬起头,挺起胸膛,神气十足地说,“我叫邓赟。”
尴尬啊,尴尬。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不知轻重的毛头小伙子直接纠正了他,分明是打他的脸啊,此时此刻的邬向东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邬向东一时语塞。
“邓……邓赟。”邬向东在关子明的提醒下,终于读准了“赟”字。他略停顿了一会儿,又继续说,“邓赟,你纠正了我的一个错误,我也要纠正你一个错误,我不是邬主任,是邬副主任。我也是你们的工会主席,你还可以叫我邬主席。”真是哪里丢了的面子,邬向东他就从哪里捡起来。意识到不妥后,邬向东立刻补充说,“叫我邬主席,还是不好。主席是伟大领袖的专用称呼,我不能与伟大领袖相提并论的,就叫我老邬好了。”
“老邬。”众人都一起高声叫道。
“不好意思,刚才被邓赟这个‘赟’字搞晕了,下面我们继续。”邬向东继续往下念,“区怡楠。”
又是无人应答。
邬向东又仔细看了看信纸,信纸上明明写着的是“区怡楠”,这三个字他都认识,没有错啊。
关子明瞟了一眼邬向东手中的信纸,小声地告诉邬向东说:“区(ou)怡楠。”
邬向东对关子明示意了一下,以表谢意,他准备继续点名时,往下一看是“翟衢廷”的名字,这三个字他仅认识一个“廷”字,下面还有好几个个字他没有把握,担心再一次的尴尬,就心生一计,自我解嘲地说:“对不起,我老邬是在部队被扫盲的,这读书人写的字呢,它认识我,我不认识它。”
邬向东斜视了一眼关子明,开始吹捧起关子明来,他说:“关子明是武汉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又在部队锻炼了几年,还是这次建井工程队的队长,能文能武,是个稀世珍宝人才啊。下面就由关队长点名,大家鼓掌欢迎。”说完,就将写有名字的信纸递给关子明,带头鼓起掌来。
众人一边微笑,一边大力地鼓掌。
关子明二话不说,他向众人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后,就开始点名。“区怡楠。”
“在。”区怡楠回应道。
“区怡楠。”关子明提高声音再次点名道。
“在。”区怡楠也提高了声量回应道。
“区怡楠。”关子明点名的声音更大了。
区怡楠懵了,他想:自己明明已经应答了两次,怎么还被点名呢?幸亏站在他旁边的翟衢廷轻声告诉了他,要他应声“到”,区怡楠才明白了,立刻反应过来,大声回应说:“到!”
“翟衢廷。”
“到!”
“萧国欣。”
“到!”
……
随着一声声“到”的响亮回答,在关子明严肃认真的点名下,很快就进入了尾声。关子明将信纸对折后,颇有成就感地喊道:“易志军。”声音洪亮,极具穿透力。
可是却无人应答,但有个人肩上扛着长支架,手里提着东西,正朝队伍这边跑过来。
过了一会儿,关子明再一次高声喊道:“易志军。”
“到!”易志军背上背着背包和一个装有图纸的长筒,肩上扛着勘探三脚架,手里提着网兜,一边艰难地慢跑,一边大声地应答。
易志军,中等个子,二十八九岁,是进入朝鲜参加抗美援朝的志愿兵,虽然没有直接参与到与美国的战役中,却在朝鲜境内参与了抢修公路的工作,每天面对美机的轰炸,也毫不害怕。朝鲜战事结束后,易志军就退伍回到了家乡,被分配到资兴矿务局,做了一名地质勘探工人。
跑到离队列两、三米远的地方时,易志军将网兜放在地上后,就笔直地挺立着,等待关子明的指令。
“入列。”关子明命令道。
“是!”易志军应声后,就双手握拳,小跑进入队列,站在第二排最右边的位置上。
待易志军入列站定稍息后,关子明向前走了两步,然后站定,他迅速地扫视了站在他面前的十几个人,然后高声喊道:“全体都有。”
“立正。”
“稍息。”
“立正。”
“向右看,齐。”关子明一边观察,一边喊着口令。
“向前,看。”众人齐刷刷地将头摆正,看着前方。
众人按照关子明发出的指令,整齐划一地做着每一个动作,虽不完全标准,但也还是马马虎虎的。
“报数。”
“一”、“二”、“三”……“十六”、“十七”、“十八”。随着易志军的最后一个报数,关子明喊了一声“稍息”后,就转身向郑海波敬礼,并中气十足地说:“矿长同志,建井工程队人员集合完毕,应到十八人,实到十八人,请指示。”
郑海波向关子明回了一个军礼,毕竟他没有在部队历练过,所以郑海波的军礼并不标准,虽然他是双脚并拢立正,五指合丝扣缝的,但他的掌心却是向外的,且五指并未齐眉。
就在这时,郑映红背着一个包,提着一个帆布袋子来到集合处,先躲在了一辆卡车的侧面,跟她一起的还有邬彩霞。一个月前,她们俩都递交了申请,但没有得到批准。不甘心的她们就悄悄准备好了行李,决定来个霸王硬上弓,先斩后奏。
趁着郑海波给关子明回礼的时候,郑映红悄悄地溜进了队列中,但还是被郑海波看见了,他大声喊道:“郑映红,出列。”
郑映红只得老老实实地走出队列。
“郑映红,你这是搞什么鬼名堂?”郑海波狠狠地批评郑映红说,“无组织,无纪律。回去!”
“郑矿长,我是一名共青团员,一个月前,我就已经提出了申请,您为啥不同意我去,请给出理由来?”
“郑映红,你以为这是去玩吗?建井开矿去做先锋,你去了能做什么,你说?”
“我已经中学毕业,又学了两年护士。”郑映红理直气壮地说,“即可以跟他们一起参加劳动,又可以帮他们做点洗刷的事情,还可以救死扶伤,我请求组织批准我参加建井工程先锋队。谢谢!”
“胡闹!回去。”郑海波不容郑映红的解释,严肃地命令郑映红道。
“郑矿长,您不能因为是我爸爸就反对我去。”郑映红十分倔强,她坚持要求参加建井工程队,于是说,“您应该向伟大领袖毛主席学习,让我去最艰苦的地方锻炼成长。邬伯伯,您说是不是?”说完,郑映红就眼巴巴地望着邬向东,希望邬向东伯伯帮她说话。
“郑矿长,既然映红态度坚决,让她去锻炼锻炼,我看也是可以的。”邬向东不想伤郑映红的心,就向郑海波建议说,“不过,映红,这需要你爸爸点头的。”
沉默了好一会后,郑海波只好勉强同意说:“郑映红,到时候可不要哭鼻子,闹着要回来。”
“放心吧,郑矿长,您的女儿郑映红已经是社会主义事业的接班人了,绝不会给组织和您丢脸的。”
“老邬,回头你让劳资科将郑映红的手续转到建井工程处去。”郑海波向邬向东交代后,侧头对郑映红说,“郑映红,入列。”
听到郑海波让自己入列,郑映红兴奋得分别向邬向东和郑海波敬了一个礼,笑着说:“谢谢邬主任,谢谢郑矿长。”
“我也要去。”随着银铃般的声音,一个扎着马尾的俊秀女子出现在众人面前,她就是邬向东的大女儿——邬彩霞。原来她一直躲在停在旁边卡车的侧面偷偷地看着这一切,当郑映红的申请得到批准被允许入列后,高兴的邬彩霞顾不了许多就冲了出来,提着行李出现在众人面前,等着她父亲邬向东和矿长郑海波的发落。
“彩霞,只要你爸爸同意,叔叔绝没有意见。”郑海波将球抛给了邬向东,因为自己的女儿已经在队列中,总不能又将说出去的话收回来吧,既然邬彩霞愿意去,正好让她跟郑映红做伴,互相照顾。
“报告矿长,我爸他早就同意了,邬副主任,你说是不是?”邬彩霞向父亲邬向东求证说。
邬向东笑呵呵地点了点头。其实,当女儿邬彩霞提出要参加建井工程先锋队时,邬向东就给她出了一个主意,让她去跟郑矿长的女儿郑映红合计合计,因为先锋队暂不派遣女性职工,是郑矿长拍板决定的。因为当决定成立建井工程队后,郑映红是第一个递交申请书的。
郑海波似乎意识到自己可能他们三人的圈套,但事已至此,就只好做个顺水人情,于是命令道:“邬彩霞同志,请入列。”
待郑映红和邬彩霞入列站好后,郑海波热情洋溢地说:“同志们:在湖南省煤炭厅、资兴煤矿党委的正确领导下,建井工程先锋队今天正式成立了。”
众人都热烈地鼓掌,掌声雷鸣。
随即,郑海波将一面写着“建井工程先锋队”黄色大字的红旗郑重授给关子明,关子明向郑海波敬礼后,慎重地接过红旗,在众人面前挥舞了一会儿,然后带着红旗回到队列中。
郑海波示意掌声停下后,就用他特有的方式鼓舞大家说:“同志们,我真诚地希望同志们发扬‘一不怕苦,二不怕死’和‘特别能战斗’的精神,提前完成建井的前期工作。到时候,我为同志们庆功,让放映队去现场给同志们放电影。同志们:好不好?”
“保证完成任务!”众人信心百倍,异口同声地说。
“祝同志们一路顺风,平安到达,旗开得胜。”郑海波扬起他的大手,狠狠一挥说,“同志们,登车,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