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一天吃饭的时候，黄伟问我能不能记住这些人了？叫我把这段时间对他们每个人的了解都说一说，于是我把之前和他们聊天说的话都回忆了一遍。
　　我望着第一次听课时，我打瞌睡的时候，在我身后为了捏肩敲背的男的说：“这个跟我聊天时说过他以前是个水电工，他的名字我忘了，他说话的声音像装了音响一样很响亮，但是又像噪声一样，鼻音太重了说话声音大却总是听不太清楚。”
　　他们提醒了我一下他叫什么名字之后，我又接着说：“肖军、小玉、美玲、杨深源、陈中华、小东、你们俊哥我不知道叫什么俊，贵权说他没有工作他就是一个种地的农民，那个穿红格子衣服的我好像从来没有和他聊过，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小玉说过他以前是在酒吧上班的，还有一个以前是做厨师的，我们都叫他厨师，顺子就不用我说了吧。”
　　黄伟说：“为什么顺子就不用说了呢？”
　　小玉说：“顺子是她弟大家都知道，就不用多说了嘛。”
　　黄伟说：“哦，对，顺子是她弟不用说了。”
　　他们这时都看着那个穿红格子衣服的人，那个穿红格子衣服的人依然不说话，黄伟又说：“来到这里之后，各个地方的人都结识了，是不是觉得挺好的。”
　　我说：“对，五湖四海的人都认识了。”
　　原来是因为这些人经常换寝要走一些人了，所以才叫我一个一个的认识一下，接着有好几个男寝的人就被换走了。小玉也经常到别的寝室里面去，晚上都很少回这边女寝来睡觉，而且有几次是深更半夜的时候突然回来睡觉，她说她要服从公司的安排随时调寝。
　　一次顺子对我说：“我之前来的时候，还是住的那种四合院，我当时进门一看这么多的人，还以为是谁的朋友住在这里。他们也是一来就把我的手机拿走了，然后叫我听课了解，可能因为我是男的吧，我也没有想这么多。”
　　后来黄伟就来问我：“想不想去住一下四合院。”
　　我问：“什么四合院？就是有院墙围着的那种老式房子吗？”
　　黄伟说：“对，就是以前北京都有的那种四合院房子，他们山西这边也，不是旧的老房子四合院，是他们自己修的，还比较新的那种房子。”
　　我说：“我不想去住。”
　　我一听四合院，那不是更难有机会逃跑吗，听着我都有些发慌，就坚持不去那边。晚上黄伟说带我出去走走，我也表明晚上出门不安全，所以不愿着跟他出去。
　　那天晚上，我习惯性的坐在洗漱间的大衣柜上面，肖军突然跑过来坐在我的旁边。我的手里端着一杯开水喝着，他也倒了一杯开水端在手里。
　　肖军说：“姐，我们两个聊聊天好吗？”
　　我说：“好啊，肖军你今天是怎么了？这么晚了他们都准备睡觉去了，你怎么突然跑过来要和我聊天呢？”
　　肖军说：“因为我想和你聊天啊，你想和我聊聊天吗？”
　　我说：“当然啊，我也很想和你聊聊天啊。”
　　肖军说：“你为什么这么晚了还坐在这里，不想睡觉吗？”
　　我一边喝水一边说：“我等一会儿再去睡，我想在这里坐一会儿喝点水。”
　　肖军说：“好吧，我们都多点水，干杯。”说着他把手里的水杯伸了过来。
　　我也把手里的水杯伸出去和他的水杯轻轻碰了一下笑着说：“好，干杯。”然后我们都大口地喝了几口水杯里的温开水。
　　肖军说：“姐，你有没有发现你来的第一天，我就一直对着你在笑啊？”
　　我说：“第一天？我没有发现啊，我只是觉得你看起来很小，你应该是这里面年纪最小的一个吧。我就一直在想这么小的一个人，像个小孩儿似的怎么会在这里面，你怎么不走呢？”
　　肖军说：“我不是这里面年纪最小的一个，这里面还有比我更小的，我都已经二十一岁了，我不是小孩子了，这里最小的只有十几岁。”
　　我说：“哦，我以为你也只有十几岁的样子。”
　　肖军说：“我跟你讲我其实是个学生，是个在校的大学生，其实我很单纯的你知道吗？你都没有发现我每次看着你的时候，都在对着你在笑吗？”
　　我说：“学生？对了，小玉跟我提起过，我看到你有几次的时候是笑了，我发现你吃饭的时候，好像有点一直咽不下去的样子，所以你经常吃饭的时候喝开水。”
　　肖军说：“吃饭的时候？哦，来，我们再干杯吧。”他又把杯子伸了过来。
　　我也把杯子又伸了过去和他的杯子碰了一下说：“干杯！”
　　肖军说：“你知道我是怎么被骗到这里来的吗？”
　　我说：“小玉说是你的一个同学把你骗过来的？”
　　肖军说：“对，那个同学我恨死她了，她骗我说她在这边结婚，叫我过来吃她的结婚囍酒，我就这样跑过来了，你说我是不是很傻啊？我怎么这么傻啊？”
　　我说：“他在这边结婚？你同学是山西人吗？”
　　肖军说：“她不是山西人，她说嫁到这边来了，要在这里办结婚酒啊。”
　　我说：“哦，原来是个女同学啊，那你同学现在在哪里啊？”
　　肖军说：“我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我要是看见她在哪里的话，我恨不得会狠狠地打她一顿。”
　　我说：“那你是哪个学校的在校学生啊？你现在没有在学校里面上学，他们怎么还没有来找你呢？你应该快点回去上学，不要耽误了学习。”
　　肖军说：“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我该怎么办啊，我还是个学生啊。”
　　这时我发现有人躲在门边好像有意偷听我们谈话，于是我把一个食指放在嘴边，放低声音说：“嘘！小声点，我知道了，如果我能够出去的话，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出去的。”
　　肖军也小声说：“嗯，我们小声点说！姐你要是先出去了，你一定要救我啊。”
　　我说：“好的，你说说你是哪个学校里的，把地址说详细一点，到时我要是出去了，我也好知道该怎么找你。”
　　肖军小声说：“我是湖南理工大学信息工程系大二的在校学生，姐，你一定要记住了，一定要救救我啊。”
　　我说：“嗯，我都记住了，等我出去以后，我就把你的情况告诉你们学校那边的人，然后找人来救你。”
　　肖军说：“姐，你会带顺子一起走吗？”
　　我说：“我看他一点不像要走的样子，我跟他也沟通不了这个事情，要不你找个机会悄悄地跟他说一下，看你能不能把他说通了，如果有机会我们可以三个人一起逃走的话，那就更好了。”
　　肖军说：“那好吧，我悄悄跟他说。”
　　然后我们又抱起水杯，把杯子里的水都喝光以后就进去休息了。第二天，肖军再次和我聊天的时候就变的好反常，他和头一天跟我聊天时的语气完全不一样了。那天中午，我们大家还在桌子前盘腿吃饭，肖军突然大声笑着说：“姐说她要救我出去，哈哈哈，你们知道吗？”
　　我莫名其妙的看着肖军，有一种被他背叛的感觉，有人问他：“谁说要救你出去啊？”
　　肖军说：“姐昨天晚上跟我说的她要救我出去，她说如果她要是先逃出去了的话，就会来救我。”
　　我说：“对，我是这样说了。”
　　饭后男寝里来了几个其它寝室的人，大家都在一起聊天，有人来问我：“为什么你要救肖军出去，而不救我们呢？”
　　我说：“因为他还是一个在校的学生，他那么单纯怎么会欺骗我呢？”
　　肖军也过来说：“姐，你打我吧，我欺骗你了，其实我是个老油条了。”
　　我说：“好了，不要再说了。”
　　肖军说：“姐，你是不是觉得我们这里的每个人都跟你一样是被强迫留下来的啊？”
　　我说：“你不是被他们强迫留下来的？难道你还自己不走的吗？你说你还是一个在校的学生呢，你不回去好好的把书念完，留在这里干什么啊？”
　　肖军说：“我不回去念书了，我们的书都白读了，读书没有用，我要挣钱。”
　　我说：“谁说的？你要挣钱也应该把大学念完之后再去挣啊，念完大学再去挣钱不是一样的吗？那些没有考上大学的人，没有文凭还要四处托关系想买假文凭，很多工作还是需要文凭的你知道吗？”
　　肖军说：“我刚来的时候真的也很单纯，我没有听懂他们讲的课，我还要叫他们跟我再讲几遍，我不想丢大学生的脸，像我们这种都丢了大学生的脸了。”
　　我说：“我们怎么就丢大学生的脸了？”
　　肖军说：“反正我现在就是不想回去了，我要留在这里挣钱。”
　　我说：“我不相信。”
　　肖军围着我转来转去地说：“你不会相信我了？姐，我错了，我不该骗你的。”
　　我说：“我不相信你现在说的这些话，你走开！”
　　有人在一旁说：“哇，肖军在向你道歉了，姐，你以后还会不会相信肖军啊？”
　　我说：“会啊。”
　　在一旁的人又说：“真的吗？你为什么还会相信他呢？”
　　我生气地说：“我高兴，我喜欢！”
　　趁大家不注意的时候，肖军又走到我的面前悄悄对我说：“姐，我真的帮不了你啊。”
　　我问：“你要帮我什么啊？”
　　肖军说：“逃走啊，我已经帮你问过了，真的帮不了你。”
　　我说：“我知道了，你别说了。”
　　其实我都已经弄不清楚状况了，我也不知道肖军之前对我说的那些话是真的呢？还是今天对我说的那些话才是真的？总之，肖军的这种行为，对我来说也是一种打击。也许我并不应该相信他说的话，可是我到底不应该相信他说的那些话？也许他也正陷入困顿之中，需要被人解救，自己也无能无力，包括自己想说的话也不能乱和别人去讲，只能悄悄地放在心里。所以他第一天对我说的那些话应该都是真的，由于我们谈话时被别人偷听了，第二天他才会被迫说了另外的一番话。但是也不能排除第三种可能，那就是他们有意这样安排来试探我，我有些乱了，如果连一个在校的学生都这样信不过了，那么我在这里面恐怕就更难找到一个可以说实话的人了，我想要找人合伙一起逃走的话就更不能乱说了？
　　我好像又有好几天没有接过电话了，那天顺子突然又叫我接电话，记得那次我边接电话边哭，我亲弟在电话里面问我：“他们这几天要你做什么了吗？是不是叫你在里面跟他们讲课？你不要一打电话就哭，你要好好的说清楚。”
　　我说：“没有叫我跟他们讲课啊。”
　　他说：“那是不是叫你听他们讲什么课了？”
　　我说：“讲什么课？对了，好像跟我讲了一节课，我都没有听明白讲的是什么？”
　　他说：“才讲一节课？这么多天了才跟你讲了一节课吗？那你看到他们天天在里面都干些什么？”
　　我说：“他们天天在这里面打牌、下棋、抽烟，然后就是做些煮饭打扫屋子这样的家务。”
　　他说：“咦，那是有点不对劲呢，他们到底要干什么你也不知道？到底要怎样才能走你也不知道？”
　　我说：“嗯，还开始动手打人了，虽然没有很重的把人打到在地，但是他们有打人的倾向。他们之前说是女的一般不会动手打人，估计男的会被打的很重。而且有个女的化着浓妆，打扮的非常艳丽，跑过来问我要不要跟着她一起去她们那边，我都不知道她们那边到底又是干什么的，真的很吓人。”
　　他说：“报了警他们都还是这样吗？我知道了，看来顺子是有点问题，不过像你这样我估计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放人，你把电话拿着顺子，我给他说说。”
　　于是我把电话拿给了顺子，顺子却拿着他的电话跑到一边，到我听不到的地方去接电话了。也许是顺子把我在电话里说的那些话，传到了黄伟的耳朵里去了，后来他们安排了一个叫小东的人来跟我讲制度课。不知是杨深源还是顺子拿了一个本子和笔给我，我拿过来一看，上面还写着几个问题：1、我是什么人？2、我们是什么人？3、我们挣的是什么钱？几个人同样盘腿坐在男寝里面，小东讲课，顺子当主持。他们讲课之前都会首先做一下自我介绍，这一次我被他们拉到黑板前和他们站在一起，依次的做了一个自我介绍，我不会他们统一说出来的行业话，就说了一下我来自哪里叫什么名字。说完还被强烈要求唱首歌，僵持了一会儿后，见无法下台，我只好唱了一首儿歌，然后才回到地上的位置盘腿听课。
　　这次听课我尽量没让自己打瞌睡，我也想能够弄清楚一些东西，但是他们讲的话都非常快，我基本上都没怎么听明白讲的是什么。听完之后杨深源拿过本子问我本子上面的几个问题弄明白没有？我好像就回答了第三个问题，第一个和第二个问题都是我答错之后他替我答的。他说第一个问题：我应该是消费者；第二个问题：他们是经销商同样也是消费者；第三个问题：我回答的是中间省下的广告费、运输费等，他说简称省下的中间环节费。之后他们就来问我他们是什么人？我就说他们是经销商，把他们乐得不得了，还真把自己当成是经销商了。一次我忍不住就说了句实话：你们是经销商这话只不过是你们自己在上面讲的，但是你们到底是做什么的，你们自己知道！
　　记得有一天，我望着满屋坐着的人说：“你们为什么这么害怕这个伟哥，我不相信你们真的不想离开这个地方。应该很多人都和我一样，不过我告诉你们，虽然我不想打人，打架的这种事情也是犯法的，但是请大家记住，有一条自我保护的法叫做正当防卫。在这种情况之下，如果自身的安全受到了威胁，就算是失手将对你造成伤害的人打死了也不算违法的。所以，如果有谁对你们出手，或者做出伤害你们的事情，你们反抗是应该的。”我说出这样的话，是想引出和我一样想逃走的人跟我站在一起，甚至大家还可以一起合起伙来逃跑。结果这些话没有起到什么影响，大家还是这样老老实实的呆在里面，呆在这个像牢笼一样的地方。
　　在小东后面还有一个叫什么俊的人，他们都叫他“俊哥”，他又讲了一次这样的课，结果我还是一样不知道重点在哪里。这时有人问我来了多久了？我居然都不知道怎么回答，有人告诉我我已经来这里快十天了。顺子说他来三四天的时候就把行业看清楚了，并且在三四天的时候就加入了。我记得刚来几天的时候顺子说他都还没有把这个行业看清楚，这些谎话真是太明显了，我都不想去揭穿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