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a章

　　一
　　
　　供销科长熬福高从办公楼出来，走到办公楼前面的鱼池子前头，遇见了宣传科副科长梁华平，就和他开上了玩笑：“梁科长，昨天晚上没有把林玉伺候好吧？”
　　“怎么？”梁华平正想着今天工作上要忙的几件事情哩。他一下子还没有听懂熬福高的迎面向他抛过来的话的意思。
　　熬福高一个诡秘的坏笑，叫梁华平猛然明白了过来，他呵呵一笑，又立刻并不是真的生气地横了熬福高一眼。
　　梁华平这一横眼的意思，等于就是提醒和告诉对方：“别在这里乱讲，要注意影响。”
　　“我看你和你那一口子，都像在心中惦记着什么似的，走起来路来，都只盯着脚尖前面，都在想着什么没有满意的事情一样。所以，我就猜……。啊？哈哈……。”
　　“那你的意思就是说，你们昨天晚上忙不过来，冲锋不息，战斗不止啰。”
　　“那当然啦！虽然我们没有战斗不止，倒也是打了几冲锋的。哪是你们似的，昨天晚上应该完满完成的事情，因为战斗力不强，连冲锋也没有打好，到了这会，还在悔不当时呢！”
　　“你跟我少来啊？！在这办公楼前面，你这样大嗓门叫什么？小心大家听见！”梁华平压着自己的嗓子，发急般的做着要熬福高不要再说了的手势。
　　熬福高转面向办公楼上看看，见没有一个人在听他们的打诨，还是感到了不合适的伸了一下舌头。可是，谁都知道他爱和人开玩笑的性格，有乐还是要和人家逗的。不过，他有意降低声音说：“在楼上，刚才我看见你那口子的时候，她的眉毛都打结的，看来她是对你昨天晚上的表现，不满意呀！”
　　梁华平抬手一掌打去，打了一个空，还险些扑了一个跟头。他踉跄了两下，才立住了脚。
　　熬福高好像知道他会对自己来这一手似的，一下就躲开了。他跳到一旁，有点得意，有点开心的“哈哈”大笑起来。
　　“你扯淡。我们昨天晚上根本没有你说的那回事情。”梁华平心上还想上前去给这个在这里乱说自己的老同事几下痛快的打击的，看见他像是时刻都有防备的样子，也看见他站在了离开自己几步开外，就放弃了自己的念头。
　　“不可能。昨天晚上是周末。大家都度周末，难道你们例外？我不信？”
　　熬福高这里说的周末，就是他别有含义的特别指的星期天。他认为，星期天，夫妻俩都在家休息，会有心情做他特意影射的那种事情。
　　梁华平是懂熬福高说这话的特别含义的。因为这里的人们，常常在口头上用这样的话来代指他们现在说的这个意思。
　　“为什么一定要周末。平时不也一样很好吗。”梁华平原本有点不想和熬福高就他的话题再扯淡了的。可是一转念，他又改变想法了。
　　他想：“与其和他躲躲闪闪，含糊其词的，不如就与他对着来，看他还能够怎么样？”
　　所以，他的说话口气和神态都突然坦率起来。
　　果然，这是有些出乎熬福高的意料的。见梁华平陡然与他对阵起来，熬福高立刻就撤退了。他一面乐呵呵的发笑，一面冲梁华平连连摆手，并且抱拳示意，表达他不敢恋战，愿意停止舌战下去的意思。
　　“怎么？不战求和了？来呀？继续呀？你以为，我怕你不成？”
　　“求和，求和。哦，不，是，甘拜下风，甘拜下风。嘿嘿……。”
　　“那你那么张牙舞爪的干什么？你到底是只纸老虎啊？啊？哈哈……。”
　　“纸老虎。纸老虎。哈哈……。”
　　“那好。以后。我就叫你纸老虎了啊？”
　　“唉？别别。你不要乱给我叫外号。否则，我会叫我们家的给你算帐啊？”
　　“你叫养萍芝来，我就怕了？”
　　“还有农林玉呢？她们一起来和你算帐，你？嗯？怎么样？够了吧？”
　　梁华平一听，把自己的老婆也赔出去，他一时间，不说话了。好像是在考虑对方后面说的话一样。之后，梁华平用手指擦了一下自己的上嘴唇，是友善，又是亲密，还是玩笑的说：“好吧。看在她们‘死党’的份上，这回就便宜你了。”
　　“唉。这就是喽！不然我们三比一，你肯定一败涂地。呵呵……。”
　　“好了。我不和你扯了。今天，我还有好多的事情呢。”说着，梁华平就迈步往办公楼的上楼处走。
　　“哦，对了。”
　　听见熬福高说话，梁华平又转过身体，把脸侧向他，等着听他继续说什么。
　　“早上我上办公楼来的时间，看见总经理上你办公室去了。”
　　“总经理找我？”
　　“应该是吧？不然他上你办公室去干什么？”
　　“那……？他说什么没有？”
　　“没有。我不知道。我看见了他。他没有看见我。”
　　“哦——！”梁华平思想的自问，“那他找我会是什么事情呢？昨天下班的时间，我看见他从我的办公室门口走过去，都没有对我说什么。只隔一个晚上的时间，他找我会有什么事情呢？”
　　“不知道。领导上的事情，我们怎么知道？有事情，他还是会找你的。说不定，你等下就知道了。”
　　“也是呵。”
　　“你上去吧。我走了。”
　　梁华平点头笑笑，扬了扬手。他看着熬福高离开自己，向他办公室的方向走去。
　　梁华平的老婆和熬福高的妻子，是从小就在一起玩大的好朋友。她们更是无话不说的“铁姐们”。由于这样的一层关系存在和保持着，梁华平和熬福高也成为了关系十分好的朋友。
　　一般的时候，两个人遇见，不论是在哪里见面，谁都会和谁打诨几句的。谁先说，谁的话多，那就要看是谁那下的心情好了。
　　不过，依着两人的性格来讲，许多的时候，还是熬福高会首先发话，会抢先进攻梁华平。他是这样的性格，喜欢先拿人家逗逗乐。他说人家，是有口无心的，只图嘴巴子快活，只是为了说出来那么一笑而矣。
　　梁华平和熬福高斗嘴，一般多是他先是被动防卫的，尔后是他由守转为进攻的。许多的时间，他一进攻，熬福高就自动缴械，或是自己宣布投降。
　　熬福高没有和任何人为敌的思想，他只有逗人乐乐就算了的作为，所以，一旦见谁和他认真了，他就会自我缴械，以笑言和，他怕惹人顶真，更怕人家和他生气。他圆滑，也温和，不会和什么人发生真的冲突。他业务熟练，有工作能力，各种人缘关系好。一般谁都不会和他过意不去的。
　　梁华平一面思考着方才熬福高告诉他早上公司总经理上他的办公室去找过他的那些话，想着，总经理能作为一大早就找，最有可能会是什么事情，一面沿着办公楼的楼梯一级级的走上去。
　　梁华平的办公室，在办公楼二楼的西头。从中间的楼梯上去，就是右边的第二间。
　　能作为的办公室，和他的同在一层，不在同一侧。公司总经理能作为的办公室，就在东头二楼的最里面的顶头那一间。
　　每天，能总经理上下班，是不需要经过梁华平他宣传科的这间办公室的门口的。
　　“那他今天一大早，就上我的办公室来……干什么呢？昨天下班的时间，他去西头里面的办公室，后来又过来了，一进一出，两次经过我的办公室呀？”
　　梁华平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下来不一会，公司的上班铃声就响了。
　　梁华平问自己：“我要不要去总经理的办公室呢？”
　　“还是不要自己去。如果总经理真的是找我有什么事情，他会再来找我的。我不要去冒昧的打扰领导。万一他没有什么事情，我岂不是多此一举，自找没趣。那多尴尬。”梁华平摸了一把自己的下巴，给了自己一个肯定的回答：“对。我还是假装不知道好些。”
　　他用两只手掌在脸上擦了擦，干洗了一把脸，就精神抖擞的立起身，开始考虑做这一天的第一件工作了。
　　市物质公司的办公楼，一共三层。西边，也就是上楼走上去的右边，从楼梯口算过去，一至三楼的用处依序是：一楼，招待所三间、医务室两间；二楼，共青团、宣传科、劳资科都是一间，组织科两间；三楼，广播室、工会主席办公室，各一间，图书阅览室三间。东边，就是上楼去的左边：一楼。总务科两间，财务科两间，保卫科一间；二楼，打字员工作室、党委书记办公室、总经理办公室主任、秘书办公室，总经理办公室；三楼，会议室（三间是打通的），两间是工会活动室，里面放了一点工会搞活动和宣传上要用的东西，如锣鼓、旗帜、横幅、标语之类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