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进入

　　张甫程和莫共率先离开，两人走到接机口，一个小队的日本士兵等在那里，一名中尉军官走过来，向张甫程和莫共深深鞠了一躬：“二位高级经理从东京远道而来，是我们军部的荣幸！”
　　张甫程弯腰答礼：“初次见面，冒昧打扰了。”
　　“二位请随我来！”
　　张甫程和莫共随这位中尉军官上了日本人的车，车门打开，脚踩在车门上的那一瞬间，张甫程认真看了一眼自己脚上那双特殊的皮鞋……
　　前一晚，鸿纪车行，疏星淡月。
　　耿中石走到他们两人面前，拿出两小包白色粉末和两双皮鞋：“这是两包氯化钾，这两双鞋子鞋跟中间已经镂空，将毒药放进去，再把外层的皮革贴回去，没有丝毫异样。”
　　这两双定制好的皮鞋鞋底较厚，鞋跟比一般的男士皮鞋高一点，张甫程和莫共接过去郑重肃穆的望向他们的老师。
　　“此次宴会，特高课负责安保工作。”耿中石拿出一张照片，“这是特高课课长伊藤松阴，此人阴狠毒辣，极善观察，超强的记忆力与判断力，进入领事馆内，尽量避免与他照面。”
　　“是。”
　　耿中石再次嘱咐：“进入之后，如果遇到和其他侍役不得已的交谈，记住，一定要全程说日语。”
　　“属下明白。”张甫程和莫共一致点头。
　　临行之前，耿中石看了看张甫程，又看了看莫共，郑重道：“此次任务万分凶险，九死一生，无异于虎口拔牙，你们两可做好准备？”
　　“属下已做好准备，定不辜负区长所托！”张甫程和莫共异口同声高昂答道，两人看向彼此目光坚定。不止是让他们的老师心安，也是给彼此相互安慰鼓励。
　　他们两人藏好要送给日本人的毒药，也藏好了自己的，一粒白色药丸缝在白色衬衫领口内衬里，一旦任务失败被抓，即刻吞下这粒药丸便是他们唯一的出路，莫共和甫程教官早已约好，绝不进日本鬼子和伪政府特务委员会的监狱里受酷刑。向这群魔鬼发起攻击，誓死抵御倭寇，是莫共和她的“甫程教官”永世凝结的共同目标和信仰。
　　
　　前一晚，位于城东李府街上的美琪唱片店老板殷章——南京军统区第二组组长忽然接到一个电话：您要的周璇的唱片《特别快车》已经到货了。
　　殷章放下电话，惊魂甫定，立刻跑到商铺外面，夜色已黑，见街道泠泠清清，四下无人，殷章将店门口左边第三块松动的砖从墙缝里拿出来，果然一张空白的纸条放在里面，殷章匆匆回到店铺内室，将纸条平铺在桌子上，拿出显影液涂上去，几行字迹显现出来：
　　明日早上六点伪装成清洁人员混入机场候机厅里面西侧卫生间，将两具尸体运出去处理掉，两名昏迷的日本人带入城东郊区废旧的厂房里。殷章再仔细一看，具体的执行方案仔仔细细在下面详述，严谨周密，如果换做是自己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想出来这样的方案，殷章不得不佩服这位新任的区长。
　　纸条最下面一行叮嘱：如果进入卫生间里面没有这四人，任务便终止，正常离开机场便可。
　　四个多月都没有任何动静，殷章一直在等，终于今日接到了上峰命令，殷章坐在椅子上，久久凝神。
　　
　　清晨六点钟，殷章带领第二组两名组员准时赶到上峰指定位置，三人伪装成清洁工，一名组员挂出“正在清理请勿入内”的牌匾，隐藏在靠里的位置盯着外面的动静，殷章和另外一人推着两辆清洁车进入，从卫生间两间“杂货储存阁”中清出两具尸体和两名昏迷的人。
　　清洁车上下两层，一米二长，八十公分宽，一米高，上面一层放着清洁剂和清洁工具，下面一层用于盛放垃圾，上下两层均有机场统一的桌布覆盖，他们将这四人分别套上机场供给的麻布垃圾袋，塞在两辆清洁车里面，然后将卫生间和走廊上清理出来的垃圾全部堆在这四人身上。
　　从昨天区长给到的信息中，机场真正的清洁工上班时间是早上六点，今日上班的清洁工已被人秘密绑架。机场的第一辆清洁运输车六点一刻出发，他们要赶在这之前，将这四人运到车上，为了避免引发怀疑，殷章命令必须要在十分钟之内将这四人带到停机坪的清洁运输车上。
　　运往机场内部的后勤车，餐车一类驶入的车辆日本人盘查非常严格，但是运往外面的相对好一些，尤其是垃圾车，日本人不会翻开仔仔细细检查这些垃圾是否正常，耿中石便是抓住了这一点，所以将运输尸体的方案通知到第二小组执行。
　　殷章三人将车辆推到候机厅入口，从后门推出去，果如区长所料，机场守卫士兵并未严查，看了一眼全都是垃圾，便让他们离去。他们三人趁光线不够明朗，迅速将清洁车上的“垃圾”扔到后门门口的运输车上，殷章也坐上去，与运输车司机一同离开。
　　运输车开到外面大门之时，又被查了一次，打开车厢，臭味熏天的垃圾顿时让守卫人员关上了车门。清洁运输车开到城郊废旧工厂停下，司机下来与殷章一起将两名昏迷的高级经理拖出来，扔到工厂里面，绑起来。
　　而两名组员换掉清洁工的服装之后，从机场秘密离开。
　　
　　张甫程、莫共与那名中尉军官同乘一辆汽车，车上静默无言，氛围严肃，清晨的街道格外冷清。张甫程没有看表，按照机场到日本领事馆的距离推算，现在的时间大概是六点半，临行之前，耿中石格外叮嘱，尽量不要看手表，避免这些职业细节落在日本人眼里。红色的曙光穿透云层渐渐从东方显现出来，照在莫共的脸上，汽车停在领事馆门前，副驾驶位上的中尉军官率先下车，走到后面将张甫程身边的车门打开，恭敬相迎张甫程和莫共，两人相续下车，莫共迎面对上初生的太阳，认真凝视，这红色的光，照亮自己和甫程教官的双眼，也会照亮八千里山川河岳。
　　果如张甫程所料，日本领事馆层层布防，大门外两侧铁围栏边上十几人站岗，均持机关枪，一动不动盯着四周，大门里侧八个日本兵把手。进入大门，领事馆楼层正门边上也有八人守在那里，手持机关枪、手枪，楼层上面，每隔五米，便有一位士兵守卫，手持狙击枪。进出人员更是层层搜查，证件真伪，衣服内外查一遍，鞋子脱掉看是否其中藏有武器，手套、帽子、眼睛无一遗漏，他们两人的鞋子脱下来之时，莫共的心瞬时揪紧，好在鞋跟镶嵌的不留痕迹，日本人没有看出任何端倪。张甫程和莫共两人顺利进入，从机场出来之时，他们未携带任何武器。
　　张甫程和莫共进入大门，这名中尉军官带领他们不从领事馆楼层正门进入，而是向后门走去，张甫程明白日本人就是这样的德行，等级制度森严，尊卑有别，只有请来参加宴会的客人才能从正门进入。沿着领事馆大院走向后门，这样一绕，张甫程和莫共将领事馆内前后布防均看的清清楚楚，后门日本兵的守备力量与正门一致，且领事馆建筑楼内外各处，均有日本宪兵小队来回巡逻。
　　本来耿中石手上有一份日本领事馆室内布局图，张甫程和莫共被这名中尉军官带领走了一遍，对于领事馆内外布局更加熟稔于心。张甫程和莫共尽量避免让别人看到他们的样貌，有军官模样的人走过去，两人便别过头去。
　　日本领事馆共三层，一楼进入是大厅，后面靠东的位置是厨房与后勤室，二楼是宴会厅，三楼是会议厅。
　　张甫程和莫共随中尉军官进入一楼后勤部部长铃木三郎办公室，铃木三郎微笑问候：“二位经理远道而来，是否需要先休息？”
　　张甫程学着日本人的腔调却故作傲慢的姿态：“不用了，我们两人既是机关长酒井寿夫少将特聘人员，那便要尽到我们的职责，我们需要尽快熟悉这里的环境，还请部长指示。”
　　莫共故意压低自己的音量，听起来是男性声音，说道：“今日领事馆宴请各方高级宾客，事况重大，我们要和别的侍役一起准备宴会中所需的饭菜酒水，从基层了解情况。”
　　见眼前这位是后勤部部长，张甫程和莫共稍微松了一口气，两人时时记着老师说过的话：“今天这么忙，特高课要负责整个领事馆的安保工作，不知道伊藤松阴会不会单独见这新来的十名侍役和两名经理，如果无法避免和伊藤松阴见面，那就见他，但是能避免的话，尽量避开他。”
　　铃木三郎十分满意：“能有您二位这样的酒店侍役管理人才，是我们领事馆后勤部的荣幸。”
　　随即，命令刚才那位中尉军官将莫共带到厨房。
　　过了一会儿，张甫程和莫共换上了普通侍役的服装，一开始中尉军官觉得这样不够妥当，但是张甫程给出的理由是要融入普通侍役中间，实则是担心别人会注意到他们，“两名高级经理”一再坚持，中尉军官也不再劝阻。
　　八点时分，除领事馆内部的值守侍役，其他侍役均从后大门分批进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