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六章

　　司马浩云回来的时候已近申时。在此前，他紧急召凤翎过来，马上着手处理本次事件，一干人等需要问话等等，许多事情都需要快速处理。另外，因为华骏还不放心，仍请他留在外书房中休息并继续治疗，尽量减少所吸入的药粉在他身体内的残留。他当然也不想阎素素看到他这个样子而担心，于是便干脆等素素午休之后才回去。而单白衣是等到凤翎来到，把今日所遇到的侍官的事情等一一说了，才离开外书房回内府的。彼时，阎素素已午休了。
　　当阎素素醒来，感觉到一双温热的大手紧紧地抱着她，耳畔是她早已习惯的呼吸声。她伸手轻轻抱着他的头，柔声问道：“累了吧？今日怎么这么多事情？也不让人好好过个年。”
　　他没有回答，只是饥渴地亲吻她，仿佛已忍耐了一百年。他的身体在发烫。她知道他想要什么，她也知道，他这些日子一直在忍耐着。她有点犹豫，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拒绝他。
　　华骏留在东厢值守，以备随时应召。单白衣轻轻走进来的时候，华骏正伏在书案上写着药方。房中并无他人，因为华医官在写药方的时候是不容许别人打扰的，除非是楚王或娘娘召唤。他抬头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仍低头继续写他的方子。
　　单白衣慢慢走到书案前，犹豫了一下，低声说道：“华医官，我有些话想问你，不知该不该问。”
　　华骏放下手中的笔，抬头看着她，温和地说道：“单姑娘，你若是认为要问便问吧，我认为可以答的自然会作答，若是不能答或答不上的，请姑娘包涵。”
　　单白衣点了点头，说道：“王上今日可是中了毒？”
　　华骏轻轻点了点头。
　　“他中的是什么毒？可有大碍？”她担心地看着他。
　　“姑娘阅历甚丰，看不出来么？”
　　单白衣疑惑地说道：“看他的模样，似是犯了热病，但是，下毒之人为何要用这种手段？是为了让今日那弱质的姑娘可以乘机弑君么？这样想又似乎太牵强了，如果要弑君，何不干脆一点？”
　　华骏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那书卷里藏着的，是极强的春药粉。”
　　单白衣失声道：“什么？”好在她的声音本就暗哑，虽然是惊叫，不过也低于普通人的普通音调。
　　华骏只是点了点头，说道：“对方非常了解王上。”
　　可是，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对楚王用这种手段？单白衣愣愣地看着华骏。
　　华骏站起来，整理衣装，郑重地对单白衣拱手行礼，说道：“单姑娘，幸好你今日及时出现！华骏多谢你今日救了主上！请受华骏一拜！以后若姑娘有任何需要，都请直接吩咐，华骏一定效劳，以报今日之德。”
　　单白衣吓了一跳，有点不好意思地侧身避开，说道：“其实，其实，就算我今日不在那里，他，他也不会有什么危险的，对吧？”也许危险的只是那屋里的姑娘罢了。
　　华骏正色道：“单姑娘，非也。我等老臣深知，若今日姑娘不在，王上因药而乱性，王上必然痛悔终生，生不如死！王上必然不能原谅他自己！王上更无法面对娘娘！所以，姑娘居功至伟！请受华骏一拜！”
　　“可是……”单白衣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她并不觉得自己恰巧阻止了楚王“乱性”会有多么不得了的功劳。身为国君，即使身边多几个女人，似乎也无可厚非，难道不是吗？虽然如今他的身边只有素素一人，但也只不过说明他如今最宠爱的是她罢了。
　　华骏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低声说道：“主君是一个专情的男人，自从遇到了阎娘娘，他就不再看别的女人一眼了，即使是当年名冠京城的第一美人的太子妃，被迎入东宫之后，主君他也未曾正眼看过。主君的心里和眼里只有一个女人，那就是阎娘娘。主君为了娘娘是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不要的，更不必说那些送上门来的女人了。”
　　单白衣只是愣愣地看着华骏，眼前似乎看到了那天司马浩云低头亲吻素素的情景，她相信他是爱着素素的，素素是那么美丽的女子，但是，他会为了一个素素而放弃天下间所有其他女人吗？
　　华骏说道：“在华骏心里，主君是一个真正的男人！”他的主君曾很认真地向他请教，若是要与怀孕的妻子同房，那男子要如何做才不致伤害妻儿。华骏打从心里敬服他的主君。而他的主君也从没有令他失望过。
　　单白衣忽然问道：“华医官成家了么？”
　　华骏一愣，有点不好意思地摇摇头。
　　“那么，如果华医官有一天成家了，会不会学着王上的样子，只爱一个女人？”
　　华骏突然被一个姑娘当面问这样的问题，不禁有点尴尬，但是单白衣的表情很认真，并没有半分玩笑的意思。华骏定了定神，很认真地说道：“若华骏有朝一日能娶到心中的姑娘为妻，华骏必然会与王上一样，只爱一人。”
　　“那么，也就是说，如果娶的不是心中所想之人，便可以不守此诺了？”
　　“不，姑娘，若是没有遇到心中所想之人，华骏便不会成婚。”
　　单白衣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好，白衣祝华医官早日遇到心中所想之人。”
　　华骏忽然问道：“请问单姑娘，如果，如果是你呢，你会如何？”
　　“什么？”单白衣不解地看着他。
　　“如果你遇到了心中所想之人，是否也会一样的一生只爱一人？”
　　单白衣呆住了，她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问题，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遇到自己喜欢的人，更没有想过能嫁给自己心中所想之人。单白衣发了一会儿呆，忽然转身，想要离开。
　　“单姑娘……”
　　“白衣没有这样的福气。”她匆匆离去了。
　　华骏静静地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外。
　　单白衣匆匆离开东厢，她忽然想逃离这个地方，她觉得她与这个充满柔情的地方完全格格不入。她想起司马浩云面对她时那温和的眼神和淡淡的笑容，这个至高无上的男人，却用她此生从没看到过的柔情眼神看着他心爱的女子，他的脸上总是洋溢着那似乎永远也不会枯竭的爱恋。他甘愿为他心爱的人做任何事情，即使侍婢环绕，他也会为她递茶倒水，喂汤送饭，而他总是乐此不疲，永不厌倦。当他在她身旁时，那些侍婢根本无事可做，因为他都包揽了一切。而他心爱的女子欣然地享有着他的爱宠，似乎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何幸如斯！单白衣没有妒忌，她知道自己永不会有这样的幸运，她不会强求不可能得到的幸福。她只是很害怕，害怕有一日突然发现，这一切都只是一个梦境而已！阎素素是一个梦，司马浩云更是一个梦！一切都只是她的臆想！
　　突然，一个人拦在面前，大声道：“单姑娘，你在做什么呢？”
　　单白衣吓了一跳，差点撞到那人身上，她猛地收住脚步，抬头一看，原来是肖剑。她有点恼，冷冷道：“肖统领，你才是在做什么呢？莫名其妙。”
　　肖剑嘿嘿一笑，说道：“要是老肖不叫住姑娘，姑娘怕是要撞到柱子上了。”
　　单白衣这才发现肖剑身后就是一根廊柱，若不是他及时提醒，自己真的会撞到柱子上。她有点尴尬：“多谢提醒！但你提醒我一声就可以了，干么拦在本姑娘面前？若本姑娘收不了脚，就会撞到肖统领了。”
　　肖剑又是嘿嘿一笑，说道：“老肖皮厚，不怕撞。”倒似是担心那柱子怕撞，会被单白衣撞坏一般。
　　
　　楚王与阎娘娘的车驾在黄昏前出了燕京城，到郊外的唐棣宫过节了。当菽园收到消息时，已是宵禁时分。赵灵儿及其随从人等并没有回来。更确切地说，他们自从进了越王府就没有出来了。菽园派去打听的人无法混进越王府，因为王府大门紧闭，根本没有人出入。
　　唐棣宫中早就布置一新。自去年开春后，唐棣宫中就开始了改建，工程一直持续到十月。新建好的月华殿内，温暖如春。新剪的红梅和白梅，插在各式的美人瓶中，装点着殿里的每个角落，让人即使是在室内，也能感受到春日的气息。
　　温暖如春的寝殿内，阎素素惊讶地瞪着那张大床：“这张床，是原来东宫月华殿里的那张大床吧？怎么搬到这里来了？”
　　司马浩云从背后拥着她，甜甜地笑道：“宝贝，你还记得这张床呢？那你是否还记得，当初我俩第一次躺在这床上的情景？”
　　阎素素想起当年他突然把她推倒在这张大床上时的惊恐而复杂的心情，不禁又心酸又好笑。
　　“宝贝，怎么不说话？今晚我们要好好地在这床上睡一觉，试一试这床到底合不合适我们！”
　　“这床……太大了吧？睡到半夜不知道会滚到哪里去了……”
　　“不管会滚到哪里，都在哥的怀里……”
　　司马浩云刚服侍阎素素睡下，小元子在帐外低声禀报：“王上，苏彦苏大人有急事上报。”
　　司马浩云皱了皱眉，他今日因吸入《策臣论》中所藏毒粉已耗费了不少精力，而华骏的医治方法，也令他很疲倦。好在素素没有起疑心，也没有追究。他今日实在不想再处理什么事情了，只想躺在素素身边，好好休息。
　　小元子轻声道：“王上，臣看苏大人确有十分的急事。”
　　司马浩云只好苦笑，他明白，如果不是十分紧急，苏彦不会在这个时辰来觐见，而小元子也不会替他通传。他暗暗叹了一口气，轻声道：“召他到宁月殿吧。”宁月殿是月华殿的偏殿，紧邻寝殿。
　　“是，王上。”
　　司马浩云温柔地亲了亲素素的小脸，轻声道：“宝贝，哥去一下就回来陪你。”
　　素素含糊地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