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集 忠臣忙着筹军饷 凤鸣急着救亲娘

　　八路军功亏一篑，只好撤回到游击区。回来后，秋敬民在干部会议上作了深刻检讨，他说：“这次解放青山，本来是完全能够实现的；就因我一时疏忽大意，才造成功亏一篑的被动局面，而且还造成重大人员伤亡。假如当初把机动团放在防守土匪偷袭方面，结果肯定不是现在这个样子。这是一次严重的错误，也是一个高级指挥员不该犯的错误。我已经向上级申请请求处分，这里只是给同志们打个招呼，也希望大家能从中吸取教训。”
　　“要说错误，我也有份，因为我们当时都往好处想，对坏处想得不多，所以才出现漏洞。”赵东明也诚恳地承担了责任。
　　“参谋长说的对，我也有责任。”王振山说，“不过，话说回来，人常说，自古以来没有常胜将军，还说，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所以我们应该往前看，往好处想。表面看，这次我们是失败了，但仔细分析，又不算真正意义上的失败。从伤亡层面看，鬼子和刘应天所部的伤亡，远远高于我们；从结果看，我们的游击区扩展到太冈山一带，这就是胜利果实呀！对不对？”
　　李恩铭、李先花和几个团长用掌声对王师长的话表示肯定。
　　就在秋敬民组织召开总结会议的时候，廖忠臣正在组织召开庆功会。两排对称排列的会桌中间，摆放着几个大花盆，十个乡镇长和商会会长正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好玄啊，一个夜晚共军就攻下县城，还差点把小鬼子困死了，厉害，真厉害！”
　　“听说北大仓的小鬼子全被共军消灭了，没留一个活口。”
　　“用兵如神啦！诸葛亮也不过如此。”
　　“嗨！啥用兵如神咧，还不是叫国军打败了？钻山沟去了？”
　　“好，安静！”坐在横头主席台上的廖忠臣，见孙静到了，敲敲桌子大声说。
　　见孙静到场，所有参会人员“唰”地一下全都站了起来。
　　“坐，都坐下！”孙静打了个手势，坐下后拿出一张纸说，“现在宣读吴大帅手谕：鉴于赵振邦投靠日本，丟我县城之事实，本帅拟革除其县长之职，由廖忠臣接任县长一职。”念完带头鼓掌，众人随之也拍起巴掌。
　　“各位同僚，各位同仁，想我廖某无德无才，深受大帅器重，我廖某往后必定会竭尽全力，精忠报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同时，还望在座的各位给予支持和配合。”廖忠臣扫一眼会场接着说，“这次我青山失而复得，全赖孙特派员的周密谋划，全仗刘司令的精彩指挥，他们都获得了蒋委员长亲自签发的国家一级嘉奖令。让我们向他们表示热烈祝贺！”
　　随着廖忠臣的话音，会场再次响起掌声。
　　“各位同僚，各位同仁，你们都清楚，我青山现在的处境难啦！南有共匪骚扰，北有日寇虎视，我们必须有一支强大的军事力量来保护，保护我们的人民，保护我们的家园，我们才能得以安生。保护我们的这支军事力量就是刘司令所部，就是国军六纵队。但是，众所周知，今年适逢天灾，县储备粮本就不足，先有陈继堂放粮，后有共匪抢劫，再有日寇强行搬运，我们国军弹未尽而粮已绝呀！怎么办？所以，今天把诸位请来，除了庆功之外，就是共同商量如何解决国军的补给问题。希望诸位畅所欲言。”
　　冷场。会场沉默。
　　“国军的困境我们知道，我马家湾也难呀！全乡六保六十甲五百八十五户，三千多人口，已经饿死五十多人，还有二十几户全家逃荒去了；那场大雪后，耕牛被打死吃掉过半，房屋倒塌二百多间。眼前，老百姓主要靠吃野菜，吃树皮、树根过日子。我们还能有什么好办法？”乡长刘文才终于在沉默中说话了。
　　“是呀，我钱楼乡也一样，全乡……”
　　“好了！别说了！”廖忠臣打断了乡长钱福贵的发言，看着刘庆天问，“刘乡长，你那里怎么样？”
　　“啊，都差不多吧。不过，我大刘湾乡前期饿死人了，眼下没有。”
　　“好！不愧是党国栋梁啊！你可是我青山富户中的富户呀！准备筹措多少？”廖忠臣紧跟着说。
　　“筹措？拿什么筹措？啊，我可是一粒粮食都没有了。”
　　“粮食呢？库存的那么多粮食呢？哪去了？”一直没说话的刘应天开口了。
　　“啊，借出去了。全乡四千多人口，每人可借二十斤；打个字条说清楚，今年借十斤，明年秋后还十一。啊，就这样，全借出去了。”
　　“你混蛋！”刘应天恶狠狠地怒吼着，同时拔出手枪。
　　“算了算了，有话慢慢说。”坐在旁边的廖忠臣忙起身按下刘应天。
　　“怎么，想打架呀？好呀，开枪呀！”刘庆天拿起桌上的烟袋敲两下说，“假如今天我死了，刘氏后裔在续《刘氏族谱》时必然会记载说：民国三十一年青山县遭遇百年不遇的旱灾，刘庆天把粮食借给灾民，被其一母同胞的弟弟刘应天亲手枪毙了。啊，多好呀！我呢，私心膨胀，死有余辜；你呢，大义灭亲，英雄壮举。好！啊，真好！”
　　“刘乡长，我问你，是国家利益重要，还是你私利重要？”孙静忍不住怒问。
　　“啊，刘某不才，小时候也念过几天书。孟子说：‘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孟子把民放第一位，江山社稷放第二位，君主排在末位，为什么？刘某愚钝，啊，理解为：没有民就没有江山社稷，没有江山社稷，还要君主干什么？况且，刚才廖县长也提到要保护人民，怎么保护？还请特派员多多指教。”
　　“放肆！这么大的事为何不跟我商量？”刘应天拍着桌子吼叫。
　　“吼什么呀？啊，不是你说从今往后断绝咱兄弟关系吗？怎么，这么快就忘了？我再说一次，从今以后，咱们各走各的路，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死胡同。”
　　“别忘了刘庆天，你的三姨太陈秀琴还在我们手里；她可是通共分子哟，通共可是要连坐的哟。”孙静淡淡地说。
　　“我知道，啊，有不少本来不是共产党的人，被某些人逼成共产党。干脆这样好了，你现在就把我抓起来，啊，就说我是共党分子拉出去枪毙了，将来后人在《青山县志》上记一笔，说某年月特派员孙静抓了个共党头目刘庆天，当日就地镇压。多好呀！啊，你将流芳百世，我呢，遗臭万年。来吧，来抓吧；怎么，不抓呀？不抓那我就走了。”刘庆天说着站了起来。
　　“哎哎哎，大家都在气头上，何必认真呢？”廖忠臣忙跑过来按住刘庆天，回到座位上说，“好了，下面我说几句。今年遭遇旱灾，我们几个都知道各位有难处，所以呢，特派员特别安排刘司令，每个乡镇派一个排的兵力，协助各位乡镇长完成这次军饷征收任务；我们相信，青山的百姓是深明大义的。好了，马上散会后各位都别走了，为了聊表寸心，本县特备薄宴，我们一起小酌几杯。好，散会。”
　　“对不住了廖县长，刘某家有急事，少陪了！”刘庆天手握烟袋，抱拳拱手，说完匆匆离去。
　　刘庆天刚到马车旁，二柱就拿出垫脚的小凳子；刚进车棚内，桃子就把一件貂皮大衣披在他身上。刘庆天没说话，坐下后闭上眼睛，手握着桃子的手，脑袋在后座靠上微微地摆动着，昏昏欲睡的样子。这时，他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问：“啊，今天大龙怎么没来？”
　　“哦，他跟凤鸣一起找三姨太去了。”
　　“什么？”刘庆天猛一惊，直起腰问，“到哪去找？”
　　“凤鸣说，三姨太走这么长时间了，老爷一点都不放心上；她说她知道三姨太在山上，就去了。”
　　“找死呀！”桃子的话刚说完，刘庆天就急了，忙掀开前帘，大声说，“天明儿，走快点！”
　　“贺大叔，大龙和凤鸣去山上找三姨太去了，你们知道吗？”回来后，在刘庆天的安排下，二柱到铁匠铺来打听情况。
　　“什么？”屋内所有的人都大吃一惊。“什么时间去的？”贺德福问。
　　“听桃子说，今天天刚亮就走了。”
　　“走，仁良、素贞，我们去看看，看能不能追回来。”
　　其实，秋凤鸣早就想上山救三姨太，为此，她还向刘自强问清了上山的路径，山洞内的基本情况。今天，她和大龙没走后山，直接走盘山道，到吊桥。
　　“喂！兵哥哥，让我们过去吧！”秋凤鸣用手做话筒，大声喊。
　　“你是谁呀？找谁呀？”一个士兵把扛在肩上的枪拿下来，走到吊桥跟前问。
　　“我是刘府的丫环！找三姨太！”
　　“三姨太？你听说三姨太来这里了吗？”拿枪的士兵回头问扛枪的士兵。
　　“听说过，听说是司令和上头来的那个女人接过来的。”扛枪的士兵回答。
　　“别着急！这就放你过来！”拿枪的士兵放下枪，解开缠在大树上的绳索，拉着绳头慢慢松，吊桥缓缓落下。
　　秋凤鸣过来后，掏出腰牌举着说：“看看这个是什么？”
　　“哎哟！三姨太！”扛枪的士兵叫简正斌，曾在刘府当过差，知道这腰牌在刘府很吃香，忙对腰牌敬个军礼。
　　“还不快带路！”贺大龙大声说。
　　“哎，是是。”简正斌只好前面领路。走到洞口回头说，“跟着我的脚步走，这里的暗道机关多，掉下去就没命了。”而且边走边介绍。“这个小洞口门边上有三角，是死洞，不能进，进去门就关上了，关上了外人看不出来这里有洞口，没有熟人开门，里面的人会被闷死的；这个地面上也有三角，不能踩，一踩这石板就翻过来了，人就会掉下去，那里面有多深呀，几丈深，四周又没个抓手，掉下去肯定活不成了；这个小洞口门边上有个口子，是逃生用的，进去走半里路的样子，有个迷宫，不会走转来转去又转到原地儿，沿着箭头指的方向才能走出去，不过，到了出口，门口还有岗哨。”
　　“你知道三姨太住在哪里吗？”秋凤鸣问。
　　“就知道在下层，具体住哪里我也不清楚。好了，就送你们到这里，下面大多住的是女眷，我们当兵的不能去，去了当官的知道了，是要吃枪子儿的。”走到往下层去的石阶不远处，简正斌停下来说。
　　简正兵走后，两个人只好硬着头皮往下走。
　　“站住！”往下层去的石阶两侧的两个卫兵大声喝道。
　　“我们都是刘府的，来看望三姨太。”秋凤鸣又亮出腰牌。
　　“管你是哪府的，都不准下去！回去！”一个卫兵瞥一眼腰牌，鼻孔里哼一下，才大声说话；同时，两支枪枪头对接，刺刀交叉。
　　“听二爷说，这下层是女眷，男丁不能去。兵哥哥，你看我一个小女子，怕什么？”
　　“嗯？”俩卫兵对视一下，都抽回枪。“这样吧，你一个人去，那个男的不能去。”一个卫兵开道口子。
　　“哎，谢谢兵哥哥。”秋凤鸣下去后，回身大声对贺大龙喊，“大龙哥就在这里等我！要是时间长了等不及，你就先回去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