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八、赊瓜还粮救饥荒

　　陆子奇听了张龙回当地农民求雨经过，心里感到堵的慌。小李说：“这里的农民怎么还这样愚昧呢，天旱了求菩萨有什么用，这是自然现象。”小李上过初中，有点自然知识。陆子奇说：“恩格斯说过：‘当科学一时还解决不了大自然和社会的困境时，迷信是难免的’。”
　　小李听了似懂非懂地望望陆子奇说：“请菩萨请龙王它也不会帮助我们想出什么办法来。菩萨是个木头人，龙王谁也没有看见过。”
　　陆子奇说：“小李，你是新社会的人有新思想，但民间几千年传下来的旧风陋习一下子是难以改变的，以后只有号召大家战天斗地，兴修水利，在人们的努力下，使大自然改变面貌，筑坝修填，拦洪蓄水，修造水库，变水患为水利，人们才会不信菩萨。”小李听点点头。
　　回到地潜龙巷办公室后，到资料室找来地图查了一下西乡的河道。这河道怎么那么浅？发现一千多年前，鄮县西即今（鄞西）的后塘乡、集士港、清道乡、秀水乡、风岙乡和九里十口桥等望春桥到四明山的山下庄的后塘河，和一直延伸到南乡的中塘河到前塘河这一片平源，原来是一个大湖，叫广德湖。当年好战的野心勃勃的唐太宗为了扩大疆土，多养士兵就叫百姓多种粮食扩大种粮面积，叫湖泊改成能种水稻的水田，于是鄮县（今鄞县）县令就把广德湖改成了种水稻的水田。把广德湖的水引到三条临时筑成的塘河里，也就是现在的前塘河、中塘河和后塘河。所修的河道只是在原来湖底挖点土上来堆放在两岸成为河塘，因此这河底实际上就是原来的湖底，湖底原是很浅的，所以西乡的河道普遍都很浅。浅浅的河道，大雨以后水多了就常漫上河塘淹没地田村庄，造成水灾。而晴不到一个月，浅浅的河道水就又干了，稻田也就没水灌溉了，造成恶性循环。以致当地农田十年九灾。农民生活困难。
　　陆子奇由此认识到水是多么重要的物质，看来人类生存和社会发展，水是不可缺少的。没有了水，水稻就会枯死。没有水喝人就会渴死，没有粮食吃，人就会饿死。以后鄞西农民要想不闹水旱灾害，就得兴修水利，疏浚河道，增加积水。不过再深的河道长久不下雨终究也要干涸。而要从根本上解决问题，那最好在它的上游——四明山上造个大水库，河道干涸了把水库的水放下来，使河里长年有水可灌溉农田。到那时农业生产才能旱涝保收。但是这得长期规划，逐年实践，一下子是解决不了的。
　　第二天，陆子奇把她下去鄞西看到的情况向王圣章汇报。王圣章听了后点点头说：“这情况我也知道了，南乡也是这样，都是差不多。昨天我去地委参加一个会，地委王书记说今年宁波地区旱情极为严重，据地委通报：鄞县、奉化、慈溪、余姚都大旱。有的地方为抢塘里的一点剩水还在互相争夺，有的地方已经发生了械斗事件。昨天我只好派公安人员下去处理。看来我们鄞县没发生什么争斗还算好的了。”
　　陆子奇说：“看来今年下半年当地农民又要闹灾荒了，又会像日本鬼子打进来那年，头年闹旱灾，第二年就闹春荒，明年大批农民没有饭吃了。那时候我记得我们在横河和柴桥等地发动农民吃大户，分义仓的储备粮、拦河抢粮，才一时解决些大批饥民的饥荒问题。但还是饿死了许多人。”
　　王圣章说：“那是抗战年月，解放前，我们只能带领灾民这样救救急。现在解放了，人民政府再也不能像国民党政府那样不顾不管了。我想立即开个全县乡干部会议，马上讨论当前抗旱救灾的问题。当然这是眼前的救救急，不是治本。根本的问题是水利问题，等眼前救灾后再好好讨论讨论。再想办法。……子奇，你刚下乡去过，你看看我们眼前如何解决今年大灾后的救灾问题？”
　　陆子奇回想下乡看到的情况说：“按照气象规律，大旱以后必有大雨，旱情早晚总会解除。但是就是快快下雨，灾情已经造成了，今年早稻是没有收获了，晚稻秧也已经晒死了也不会有什么收获了。”王圣章说：“是啊，水稻的收成已经是没有了，最好的地方，稻田水干得晚的地方，早稻一亩田能收割几十斤一亩就不错了。像鄞西乡那样，可能是籽粒无收了。就是快快下雨，晚稻也没有什么希望了。”
　　陆子奇说：“那农民们下半年就难过日子了。往年早稻割上就没有饭吃了，今年早稻都甭割了。”
　　王圣章皱着眉地说：“我正为这事情发愁呢？我们不是国民党政府，可以看着老百姓任其饿死冻死不顾不管。我们是人民政府、百姓的政府，一定要管。大灾过后也决不能让农民们饿死一个人。要想办法从别地方调一些粮食来救济当地灾民。同时得要引导农民进行生产自救，‘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子奇，你在农村工作多年，你看看我们能给农民们想些什么补救办法？说说灾后怎么发动农民进行生产自救？光调救济粮不行，
　　陆子奇说：“我在鄞西看到，虽然大旱，但六谷、高梁，番薯等农作物，虽然干枯一些但还活着。它们抗旱能力很强。”
　　王圣章听了眼睛一亮说：“子奇你说得对，我们马上号召农民们补种六谷、高梁、番薯、大豆等夏秋作物，这些作物本来在芒种节气之前一定要种下去的，现在再种虽然晚了一些，但是这些作物有早种和晚种两种，晚熟的六谷和大豆还来得及种，晚种晚收。番薯是再迟也可以种的。据说广东福建那面番薯一年能种两熟。我们号召农民赶快抢种晚熟的六谷、大豆和番薯，到秋场多少也能有所收获。以补水稻的歉收。到今冬明春再号召农民多种早熟春花作物，如马铃薯、大麦、宛豆、蚕豆。这样今冬明春灾区农民也不会挨饿了。”陆子奇听了点点头高兴地说：“老王，没有想到你对农业生产这样熟悉。”王圣章说：“我从小在农家出身在农村长大，对各种各样作物种种植生长看得多了，自然也懂一点。”陆子奇听了点点头。
　　于是县政府立即开个三级干部紧急会议，步骤眼前和今冬明春救灾问题。开好会后，县委县府又发了一个文件，号召全县受灾农民，在大旱灾之后，赶快补种高粱、玉米、番薯、大豆等秋收农作物。凡是可以种植番薯六谷黄豆的地田，（包括已经没有一点收获的稻田）都开垦起来种植秋粮食作物。到冬天和明春，大种宛豆蚕豆大麦和洋芋等春花，来补救今年夏天旱灾造成的损失。保证今冬明春有吃的食物。
　　三级干部会议开过，又看到县委县政府文件后，各乡乡长和村长以及农民协会的干部，都下去积极动员农民们大种秋番薯和晚六谷高粱大豆等秋作物。没有种籽的报上来，缺多少，县政府地想办法到别地方去调剂。
　　但是赶快种植晚秋作物也不是种下去一下子就能有收获的，还要一个成长时间。眼前农民们没有饭吃怎么办呢？陆子奇想了一下对王圣章说：“我去找找地委书记，王起是我的老乡，也是他出主意把我从杭州调过来的，我去找找他想点办法。”王圣章听了微笑着点点头。
　　于是陆子奇亲自去向地委书记王起，自陆子奇调到鄞县后，王起很少见陆子奇到地委办公室来，现在见到陆子奇来到他的办公室很高兴：“小陆，你去了鄞县后，长久没见你来地委，你在那里还好呀？”
　　陆子奇说：“还好，只是眼前遇到了这么严重的旱灾不知怎么办好了。”
　　王起说：“这情况我已经知道了。王圣章也对我说了好几次了。听说你们已经开过三级干部救灾会议，还发了文件，你们救灾工作搞得很好很及时呀。我已经号召各县都要向你们学习。”
　　陆子奇说：“先不要向我们学习呀。种点晚熟的毛豆六谷，还不知道有没有收获，远水救不得近渴，眼前农民已经没吃的了。”
　　王起说：“这情况我知道。”
　　陆子奇说：“王书记，您能不能向没有闹灾荒地区，或旱情较轻的地区，求他们支援我们一点杂粮，比如南瓜呀六谷什么的。帮我们受灾乡镇农民度过眼前难关。我听余姚农民在棉花地里套种南瓜，他们种了许多南瓜，他们在卖南瓜，能不能请他们调剂点南瓜给我们。到明春还稻谷给他们，以后余姚有困难了也好叫鄞县帮助他们的。”
　　王起听了点点头说：“你这个想法好。本来我已经给省里打了电话请省里拨给我们一些救济粮，但省里一时还没有回应。你说余姚有南瓜，我马上给姚余打电话问问看。”说着他立即拿起电话给余姚县县长打电话。
　　接通了电话后，王起在电话是找到了余姚的县县长说：“这次旱灾你们县虽一段时间也缺水，但是你们种棉花等旱作物多，你们的损失还好。可是鄞县灾情很严重，很多地方籽粒无收。我问你们一下，你们县有没有杂粮可调出一点来？比如南瓜番薯呀，你们农民自己吃不完调剂一点给鄞县，也就是说眼前先赊一点给鄞县，按等价交换办法，到明年早稻上市时用早稻谷还给你们。当然酌情可以适当加上一些利息和途中的损失。天下劳动人民是一家，请你们那里没有受灾的农民，发扬一点共产主义风格，帮助一下鄞县农民。以后你们余姚有困难了鄞县农民也可以帮你们的。”余姚县的县县长听了对王起说：“王书记，我想应该是可以的，各地发生了灾难应该大家相互帮助的。这事情的具体怎么调剂，你与我们管农业的包副县长联系好了。”那县长把电话递给了在一旁的副县长包纯和。
　　余姚县副县长包纯接起电话说：“你是王起同志吗？”王起说：“是我。老包你好呀？今年你的老家鄞县旱灾严重，下半年农民没有饭吃了，我听说你们棉花地里种了许多南瓜，所以我想来求告你们一下，你们能不能调剂一点南瓜给我们鄞县，到明年还给你们。”
　　包纯和慷慨地说：“可以呀，可以呀，甭讲是我的家乡，就是别地方闹灾荒也应该支援的。刚刚我们李县长已经给我说过了，他也同意的。”王起说：“老包，具体我叫鄞县副县长陆子奇与你联系。”包纯和说：“好的，你叫陆子奇随时随地地打电话找我好了。”
　　于是王起就把电话给陆子奇，陆子奇拿起电话说：“老包，你好呀，我是陆子奇呀。多年没见听说你了，现在余姚当县太爷了啊。”包纯和听说是陆子奇也高兴地说：“哦，还是陆子奇呀，我听说你也在鄞县当副县长啊，咱们彼此彼此啊。你有能力，当个副县长没有问题，我没有文化，当这个副县长可是赶着鸭子硬上架了，可苦了我了。”陆子奇说：“老包，你谦虚呢，你也很能干的。——我们鄞县今年闹了大旱灾，有的地方，就是你的家乡——西乡，稻籽是籽粒无收，我们明年又要挨饿了。农民们又要像我们当年在四明山时那样，要挑荠菜摘野果生活了，可是你们家乡都是平原地区，连野果也没地方摘……”
　　包纯和听了哈哈一笑说：“陆子奇，你还记得四明山落难时的生活？现在这样的日子不会再来了……”
　　陆子奇接上说：“但是碰到旱灾这样的年月今年我们这里又来了呢……听说你们县里棉花地里种了许多南瓜，你们能不能调剂一些南瓜给我们？就是说赊一些给我们，一斤南瓜能换几斤稻谷，以等价交换的方式在早稻上市的时候还给你们。当然在还时要给你们加上一些路上损失和利息，比如本来一斤稻谷可换七斤南瓜，我们现在可以以六斤南瓜明年还给你们一斤谷。”包纯和说：“这好说好说，地委王书记也和我说过了。我们县长也支持的，我去和有关部门商量一下，应该是可以的。在这荒年灾月，四海农民是一家，大家互相帮助是应该的。”陆子奇听了连说谢谢谢谢。
　　余姚县包副县长打电话向各乡镇一动员，于是余姚农民就积极响应，自觉地把自家多余的南瓜合放着一只大船送到鄞县来。
　　这时已经深秋，连续旱了三个月的鄞县早已下过大雨，后塘河和小河里都有水了，巨大的船头尖尖的余姚船从姚江驶到大西坝，大船在大西坝扯上坝来到鄞西后塘河，然后开到鄞西后塘乡和清道道乡等各乡各村小河来，他们运来大批像牛嘴盘似的长南瓜，以六斤南瓜换一斤稻谷来帮助没有饭吃的农民们度灾荒。余姚送南瓜的农民把合作社或互助组和兑南瓜的社员名字记在一个本子上，到明年早稻上市余姚农民来收谷。于是没有饭吃的人家，家家户户都用大箩壳去抬，抬一箩南瓜来，人口多的人家抬来两箩。这样鄞西的灾民们暂时就有吃的了，虽然没有大米纯吃南瓜，但大家还是感到很高兴。特别是孩子们都很爱吃，那南瓜又甜又粉，可好吃了。陆子奇到张龙回和陆大恩和陆金邦家里看看，不但大人吃得高兴，孩子们更吃得津津有味，比平常吃饭还吃得多。陆子奇捞两块南瓜尝尝，感到这南瓜还真粉。
　　但南瓜吃了半个月也没有了，特别是人多的人家。又要断粮了。这时候王圣章和陆子奇又向地区求援。地区又报到省里。省里十分重视，又从江苏等外地调拨几万斤救济粮来，发到鄞县受灾地区，人均五十斤，人多的人家一户也有一二百斤粮食。使灾民们过个了一个大灾之后仍有饭吃的年。在鄞县西乡一带受灾农民过年时也能做几十斤米的年糕，正月初一也能吃到一顿汤圆。
　　在往年这样大荒年的年月里，麦皮细糠都吃不到呢。国民党统治的1940年那次灾荒，大家吃草根啃树皮，大坟滩里不时可见是莆包包着的小孩尸体，任野狗在那里啃孩子的骨殖。今年的大旱比1940年严重，稻田晒得籽粒无收，还有南瓜吃，以后政府又拨来救济粮，过年仍能有饭吃，大家说这全靠共产党和人民政府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