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迷途须知返（一）

　　随着时间的推移，范红龙渐渐发现，他对哈德门这种香烟的依赖性更大了。
　　这是他和严亚红最近一次约会后发现的。
　　那天晚上，由于一直沉浸在幸福的拥抱之中，夜里十点多钟，他还不想离开。要不是严亚红一再催促，他真想就这么紧紧地拥抱到天亮。
　　扒上回站区的货车后，也许是冷风吹得时间有点长，一回到宿舍就昏昏欲睡，浑身一点劲都没有，想抽烟的欲望异常强烈。可是，从朱大哥那里拿回来的香烟没抽几天就完了，以前的宝成香烟一连抽了两支都不起作用，依然口干舌燥、心里难受。一直折腾到凌晨五点才呼呼大睡。等一觉醒来，已经是早上九点多钟。他一看上班迟到了，急忙起床，可一连试了几次，头重脚轻，困乏无力，怎么也起不来。
　　他想这下完了，一定是感冒了。索性躺在床上静了约半个小时，才挣扎着起床，胡乱吃了点零食，勉强走出宿舍，在车站值班室给工区打了个电话，请了半天假，又慢慢回到宿舍，躺在床上。
　　这期间，他依然感到头重脚轻、口干舌燥，极想抽烟，就从抽屉里拿出宝成香烟，一支接一支地抽了起来，直到屋里烟黑雾罩，嘴里苦得如吃黄连，便又一次倒床大睡起来。
　　不知睡了多长时间，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下班时分。石磊就站在他面前。
　　原来，石磊中午下班后去食堂吃饭，左看右看不见范红龙，感到纳闷，平时吃饭，基本上都能见到范红龙，这已经是一种习惯，可是今天，怎么不见人呢？石磊正在纳闷，车务站长走了过来，他赶忙问范红龙咋没见吃饭，站长告诉他：“早上请假了，说有点事，下午再上班。”石磊更觉不对。不可能呀，昨天还好好的，莫非昨晚去了坪头山没有回来？不会吧，他可是从来不过夜的，从来不旷工的。
　　带着这样的疑问，他来到了范红龙宿舍。结果发现范红龙在床上睡着了。桌子、床上、地上一片狼藉。也就在这个时候，范红龙醒了。
　　“咋回事，脸色这么难看？感冒了？”石磊问。
　　“昨晚回来时，火车上风太大，吹感冒了。”范红龙有气无力地说。
　　“那吃药了没，也没吃饭吧？”
　　“吃了点感冒药。没吃饭，不想吃。就想抽烟。可是没烟了。你还有没？”
　　“我还有，基本没抽，不像你烟瘾大。”
　　“把你的烟给我拿几盒吧，烟瘾犯了。”
　　石磊的宿舍，就在车务宿舍的顶头，距这里也就一百多米。他赶忙回到宿舍，把剩下的几包烟全拿来了。
　　范红龙如获至宝地取出一支抽了起来，接连抽了两支，情绪渐渐平静下来，脸色也渐渐有了红润，头重脚轻的感觉没有了。
　　看到这种情形，石磊问道：“怎么，好烟抽着还上瘾了，一般烟都抽不惯了？”
　　“难道你没上瘾？”范红龙长出一口气问。
　　“我抽得少，怎么会上瘾，你要喜欢，拿着抽吧。”
　　这样又持续了一周多时间。由于车务系统最近一直忙着提高运输量。人员少，任务重，忙得实在走不开。他就和严亚辉、石磊商量：“最近活太多，工长明确要求，任何人不能请假，我看还是三个人轮流跑吧，免得请假次数多引起怀疑。”
　　“长期请假肯定不行，我正打算停职留薪呢。现在单位不是鼓励职工停职留薪吗？这不正好，咱们可以一起停职留薪，共同干我们的事。”严亚辉说。
　　此话一出，范红龙和石磊半天回不过神：“什么，你想停职留薪？”
　　“怎么，不行吗？”他正儿八经地说：“你们想想，我们这样天天累死累活地干，一个月才能拿几个钱，可我们跑一趟广州，挣多少钱。这个账你们不会不知道吧！”
　　“我们当然知道，你要说搞搞第二产业，倒还可以，可要停职留薪专门搞，未免太冒险了！别人不知道，我们自己心里不清楚吗？我们这是贩卖黑货。”
　　“你怎么还是这种观点，人常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更何况现在提倡摸着石头过河，不冒险闯一闯，怎么能发财致富。”严亚辉越说越激动。“既然你们怕这怕那，那我就一个人去闯了。”
　　“红龙也是出于好心，还是再好好想想做决定吧。”石磊在一旁力劝严亚辉。
　　“要想你们再好好想想，我早都想好了。要不这样，我先出去闯一阵，给你们蹚个路，等稳定了，你们再闯怎么样？”
　　“既然你要坚持，那就只好这样了。”范红龙说。“不过，你可要明白，这事要让我们父辈知道了，非得气死不可。他们哪个愿意我们离开铁路？”
　　“先不让他们知道。等以后发了财再说。”严亚辉态度坚决。
　　看到这种情况，范红龙说：“那是这吧。最近这段时间你先闯一闯，我和石磊就不去了，每次分红，你和朱马二人看着给就行了。”
　　“这说的哪里话。既是兄弟，就不要说生分的话。而且朱海仁和马宝英也不是这样的人。这一点你应该是知道的。”严亚辉坚决反对。
　　就这样，有半个月时间，严亚辉就跟着朱马两位大哥在外面跑，范红龙和石磊留在站区坚守岗位。但范红龙对哈德门香烟的依赖却一天比一天强烈。
　　直到有一天，工长临时安排范红龙去外站干活，三天后才能回来。这才让他知道，自己已经完全离不开这种香烟对了。
　　知道自己烟瘾大，走的时候专门带了五包。没想到第二天就抽完了，引得工友们对他既羡慕又怀疑。羡慕的是他竟能抽得起这么高档的香烟；怀疑的是他哪有这么多钱，抽这么高档的烟，这一月下来，可要不少钱呢，那点工资根本不够。
　　开始，对工友的怀疑和玩笑他没有在意。后来，五包烟抽完后，才猛然意识到是不是这烟有问题？
　　晚上，他赶紧找来石磊，说出了自己的怀疑。没想到石磊一万个不相信。“怎么可能，我怎么没上瘾呢？”
　　“所以找你来问问，看你有什么反应。”范红龙说。
　　“我一切正常，没啥反应。不过，我确实也抽得少。”石磊停顿了一下，接着说：“要不这样，打电话问问亚辉，看他什么反应。”
　　范红龙就急忙打电话给严亚辉，没想到严亚辉一句一个不可能。“我敢保证，人家朱海仁决不会干那事，咱可不能冤枉人家。”
　　“不是冤枉他，我就问问你，有什么感觉。”
　　“我没什么感觉呀，一切正常。要说有感觉，那就是一句话：高档烟抽起来就是过瘾。”
　　见两个好友都这么认为，范红龙仔细想了想，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难道自己是小题大做？范红龙陷入了苦恼和烦躁之中。他想戒掉这种高档香烟，再回到从前的宝成香烟上来。可他试了几次，全然无效。
　　他再一次确定是这种香烟出了问题。一定是那两个光头使得坏。
　　可为什么亚辉和石磊没有反应呢，难道这是专门针对自己的？
　　其实，除了石磊抽得烟少以外，严亚辉早已觉得这种高档香烟不对劲。虽然他没有范红龙烟瘾大，可他抽了半个月就觉得这烟有问题。为此，他还专门问了朱海仁。朱海仁笑着说：“只要抽着过瘾就行，管它有问题没问题？将来发大财才是正事。”
　　从朱海仁的这句话里，他听出了结果。当时，他的心就猛地一下，知道中了这两个家伙的套了。可那时候，他们也确实从中赚了好几千块钱，发展势头非常好。关系也最为密切。尽管心里很不高兴，可嘴上没有表现出来，更不好当面揭穿。毕竟是人家领自己走上致富路的。因此，当范红龙打电话问他的时候，他矢口否认。
　　他不能承认这件事，也不能得罪朱马二人，否则，就断了财路。
　　终于有一天，朱马二人约他们三人在录像厅见面。
　　这不知是他们认识以来的第几次见面，但这一次，非同寻常。
　　此时的范红龙，完全被哈德门香烟控制着。从进门到坐定这短短的十分钟左右，他已经连续抽了三根香烟，而且那种对烟的贪婪以及死死盯住香烟的眼神，给人的第一感觉，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完全没有刚认识时的那种矜持和傲慢。
　　再就是严亚辉，还是以前那样，巴结和献媚是他的特长，深怕得罪了眼前这两位财神爷。此时的他，对香烟的贪婪和范红龙一样，有过之而无不及，恨不能把这两位财神爷当成亲爹一样孝顺，不是给朱马二人不停倒水，就是专心听着二人的每一句话，并不停地点头称是。这要放在以前，范红龙早就发脾气了，可是今天，他没有这样，他知道自己已经离不开他们了。
　　他只能忍气吞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