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集 刘庆天明抗军饷 秋凤鸣偷学射击

　　“让你们久等了。啊，坐，坐，别抬身。”刘庆天进了客厅就热情地与两位客人打招呼，然后坐下来问，“不知二位有何贵干，还请明示。”
　　“这位是团参谋李正升，奉命前来与老爷商量军事上的有关事宜。”刘自立站起来回答。
　　“啊，李参谋远道而来，失迎失迎！”刘庆天抱拳拱手。
　　“老爷客气了，呃，是这样的，为了防止日寇和共匪对粮仓的侵犯，师长令我团驻扎在大刘湾附近，团长令我前来听老爷安排，看驻扎在哪里合适。”
　　“啊，这个，你们团有多少人？”
　　“包括后勤，共有五百多人。”
　　“这样吧，啊，就驻祠堂吧，那里宽敞，离我们湾儿又近，就隔条河，五里多路，你看怎么样？”
　　“那好，就这么定了。还有一条，就是后勤保障，不知老爷准备得怎么样。”
　　“这个，啊，都让我刘某一人负担？”
　　“老爷这就不懂了。吴大帅一次性为刘司令配置两千多支枪，几十万发子弹，还有两门大炮，这个值多少钱？还派师长王振山来协助刘司令剿共，这就不是钱的事了。再说了，你是乡长啊，粮食不足你可以筹措呀，老爷你说对不对？”
　　“啊，理是这个理。你也知道，自从入夏以来，已经三个多月没下雨了，今年的夏粮是颗粒无收呀，普通老百姓过日子都难，到哪里去筹粮哦？这样吧，你们先过来，吃饭暂时还是没问题的，吃萝卜剥一截儿吃一截儿，往后我再慢慢想办法。”
　　“这就对了。那我就先告辞了。”
　　“李参谋，我想跟你请个假。”出了大门，刘自立把一块银元塞李正升手掌心里，“跟他们说好点，我明天一定归队。”
　　“想老婆了是吧？没事，去吧。”李正升笑了笑，跃身上马，扬鞭而去。
　　“桃子！桃子！”客人走后，刘庆天对耳房喊。
　　“来了，来了！”桃子闻声忙跑出来，坐在刘庆天身边。
　　“哎哟，快给我胳膊捏捏。”刘庆天说着伸出左胳膊，挽起袖子。
　　刘庆天小时候得了小儿麻痹症，左胳膊一直伸不直，肌肉明显有些萎缩。桃子在他胳膊肘和手腕关节处反复地轻轻地捏着，然后又在肌肉上轻轻地揉几下，拍几下。
　　“看来，要下雨了，啊，我这胳膊遇上阴天，就酸痛酸痛的。啊，好了，把烟袋递我。”桃子忙在烟袋里装上烟丝递过去，划根火柴点燃麻秆，才又坐下来，将火对准烟袋窝。刘庆天狠狠地吸几口，才用手抚摸着桃子的脸，慢慢地吐出烟雾。
　　“报告！”刘庆天正眯缝着眼睛过烟瘾，家丁的声音把他从沉迷的烟雾中拽了回来：“什么事？”
　　“老爷，县里聂团副求见。”
　　“他奶奶的，真烦人！”刘庆天嘴上这么说，但还是匆忙起身，出门相迎，刚到大门口就双手抱拳，满脸堆笑说，“久违了！多日不见，聂团副更加光彩照人啦！啊，请！”
　　“比此比此，刘乡长也比以前富态多了！请！”聂少魁抬下手，拾阶而上。
　　“聂团副不辞辛劳，远道而来，不知有何赐教。”宾主都坐下后，刘庆天开门见山。
　　“赐教谈不上，我也是奉命行事呀。刘乡长也是性情中人，我就直说了吧。上次特派员让我县筹军粮一百担，县里是按乡镇平摊下去的，这个你是知道的。其它几个乡镇都交得差不多了，我呢，今天是专程来看看贵乡准备得如何。吴大帅敦促得紧啦！要求七日内必须交上去！怎么样？你们准备好了吗？”
　　“啊，聂团副应该也知道，云山寨刘司令现下辖两个师，几千人啦！刚给他们送去十几担军饷，再向县里交军粮，是不是交重了呀？”
　　“我呢，只是奉命行事；至于你说的军粮交不交云山寨，这个我可管不了。这样吧，吴大帅的特派员还在县里，麻烦刘乡长去一趟县里，当面把话说清楚，免得他们责怪我办事不力，怎么样？”
　　“来人！”刘庆天对门外喊。
　　“老爷。”进来一个家丁。
　　“去叫二管家过来。”
　　“来旺，你跟聂团副去趟县城。”刘庆天对跑进来的胡来旺吩咐道，“就说我乡的军粮已交到云山寨刘司令那里了，再向县里交军粮，我们大刘乡真的承担不起。”
　　“明白，老爷。”
　　“告辞！”聂少魁站起了来，向随从招下手。
　　直到聂少魁的车子走了老远，刘庆天才又骂了句“他奶奶”。
　　刘自立出了刘府，径直往自家走去，可到家门口一看，门上了锁；想了想又折回往刘自强家走去。“大嫂，大嫂！”他在门口喊了两声。
　　“嗳哟！自立兄弟，你回了，快到屋里。”听见有人喊，王婶忙掀开门帘从内屋出来，热情地招呼着。
　　“不了大嫂，你晓得何叶香到哪去了吗？”
　　“可能在铁匠铺吧。”
　　“铁匠铺？哪个铁匠铺？”
　　“哦，就是春上才搬来的贺铁匠家，在你家西头，离自朋家不远。要不你先坐会儿，我去叫她。”
　　“谢谢大嫂，你歇着，我去找她。”刘自立说着又拐回去往西头儿走去。
　　“就这样复工？那不太便宜他了？”铁匠铺里，几个人正议论着复工的事，何叶香有点愤然。
　　“我看可以。”秋仁良说，“一个呢，大家屋里都没啥吃的了，有个活干就有碗饭吃；再一个呢，我们也算给了他个下马威，量他们往后也不敢再随便欺负咱们了。”
　　“说的也是。往后我们就这样绑一堆儿，他再敢欺负我们，我们就和他干！我们人多，不怕他！”刘自铭说。
　　“哎哟！那不是小叔回了？小何婶儿，你瞧。”魏金莲眼尖，一眼就看出来往这里走来的是刘自立。
　　“哟，这么多人啦，在商量事呀；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刘自立稍站一会儿，回头就走。
　　“嫂子，快回去吧，几年没见，哥等不及了。”刘自铭看着何叶香调侃。
　　“哪儿跟哪儿吔，我们都老夫老妻了；裤裆放屁，你搞两衩子去了，他是怕影响我们说话。”何叶香正儿八经地说。
　　“哎哟，你就别装了，快回吧！晚晌干话你就别去了！”魏金莲嘻笑着把何叶香推出门外。
　　在大家的哄笑声中，何叶香这才一路小跑跟了上去。
　　在王婶的精心照料下，刘自强的身子一天天好起来。为了不让外人知道刘自强回来了，王婶特地在房门上加道布帘，又在后院土坯墙边上堆一大堆柴禾，以便生人来了好躲藏。刘自立走后，刘自强问女人：“刚才谁来了？”
　　“自立回来了。”
　　“咋没叫他屋里坐会儿？”
　　“他等着找他女人。再说，我心里也没底儿，怕他晓得你没死又出岔子。”
　　“傻呀，你能瞒住他？他回去和何叶香见面，何叶香不说？”
　　“也是的，那咋搞？”
　　“没事，他是好人，不会坏事的。”
　　“不行，我还是去跟他嘱咐下，叫他瞒紧点。”王婶说着匆匆出门。
　　刘自立与何叶香一进屋就拴上门，两个人都迫不及待地抱在了一起，一边热吻着一边往房里去，到了床边，又都各自匆匆忙忙脱衣解带；正在这时，忽听有人敲门。何叶香皱下眉，一手重新扣衣扣，一手抓着裤腰带，边走边问：“谁呀？”
　　“我，你王嫂。”王婶小声说。
　　何叶香从门缝里看一下：“哦，嫂子，我知道，你回去吧，放心。”
　　“你知道啥？”
　　“自强哥的事。不叫你到屋里了。”何叶香说完扭头就走。
　　“那好，你忙。”王婶这才心满意足地往回走。
　　“王婶，自强叔好些吗？”王婶刚到屋不一会儿，秋凤鸣就来了。
　　“哎哟，凤鸣来了；我的老天爷，又带这些米，他们知道了你咋搞？”王婶接过米袋，“得亏你接济呀，他好多了，走，进去瞧瞧。”
　　“自强叔，好些了吗？”秋凤鸣坐床帮上关切地问。
　　“好多了，能下地走路了。”刘自强说着准备下床。
　　“嗳别别，别下来。”秋凤鸣按下刘自强，“叔，想问你个事。”
　　“啥事？你说。”
　　“你会打枪吗？”
　　“打枪？那当然会呀，在山上搞几年，咋能不会打枪呢？手枪、步枪、机枪都会呀！”
　　“那，赶明儿你好了，教教我，好吗？”
　　“教你射击？当然能呀；不过，你也没枪啊！”
　　“不瞒叔说，上次保安团和民团开仗，俺截了两条；等你好透了，再来请你教。”
　　“教你射击，又不要我好大劲儿，现在就可以。走，我教你。”刘自强再次准备下床。
　　“叔别急。”秋凤鸣又按下刘自强，“枪的事，俺一直瞒着的，连俺爹娘都不知道。学射击，得找个僻静场儿，不能让人知道，你说是吧叔？”
　　“我看我这后院就行，自强说呢？”王婶插嘴说。
　　“嗯，也行。你去把枪拿来，我教你。”
　　“现在不行啊，白天俺一般走不脱，夜晚吧，今晚正好有月亮。那我走了。”
　　秋凤鸣满怀喜悦地离开王婶家。到了大院西后门，见是二柱守门，就问：“嗳二柱，知道大龙在哪儿吗？”“不知道，他晚晌没班儿夜晚班儿。”二柱说。秋凤鸣犹豫一下说：“我替你守一会儿，你去找找，叫他到这里来。”
　　秋凤鸣在这里守了大约一刻钟，刘二柱就领着大龙来了。秋凤鸣忙把大龙拉到后墙根处，悄悄告诉他夜晚学射击的事，让他把枪准备好。一切安排好，才匆匆往三姨太房屋走去。
　　“凤鸣，这会儿哪去了？我正找你呢。”见秋凤鸣进来，三姨太停下手中的针线说。
　　“晌午吃油腻了，肚子有点疼，拉了就好了。”秋凤鸣笑着说。
　　“瞧瞧，都这么大人了，连自己都照护不好，还来侍候我呢。过来，让我比比，看合身不？”三姨太站起来，拿着手中的蓝色丝绸夹衣在秋凤鸣身上比一下长短，“嗯，正合身；穿上试试。”
　　“三姨太，你这是给谁做的呀？”秋凤鸣边穿边问。
　　“你呀！给你做的呀！看看你这衣服，破得不成形儿了；再说，天也凉了，得加衣裳啊！脱下来，这边小花还没绣好，再有几针就好了”
　　“三姨太……”秋凤鸣的嗓子有点哽咽。
　　“傻孩子；往后就叫我三姨吧，省事些。”三姨太擦擦秋凤鸣的眼角，在脸上抚摸一会儿，才接过衣服坐下来绣花儿。
　　“三姨……三姨，夜晚想回去看看俺娘，你一个人怕不？”
　　“哦，我倒没什么；兵荒马乱的，你一个女孩子，要多留个心眼儿，别玩长了。”
　　吃完晚饭，贺大龙用树枝裹着枪扛在肩上，跟着秋凤鸣径直到了王婶家。王婶忙拴好门，领他们来到后院；很快，刘自强也跟了进来。贺大龙解开藤条，刘自强拿起一条枪，看了看说：“没保管好，都上锈了。”说着忙去找来几块破布，一边擦着枪上的尘土和锈斑，一边说，“这枪要经常擦，没黄油用食用油也行。”都擦完后，哗啦哗啦拉几下枪栓接着说，“好了，先认识一下枪支的构造和零部件。”然后举着枪，从枪托、枪膛、枪栓到枪杆、瞄准器、准星等等的名称和功能一一做了介绍；接着又介绍射击时的站姿、跪姿、卧姿等几种姿势和要领。
　　“好，你们开始练吧，先练站姿。”
　　后院大约有半亩地多点的样子；月亮已从东方升起老高，亮度还不错。刘自强在东边竖起两根木桩当靶子，然后走到大龙身边接过枪示范：“你们看好了：拉枪栓，扳过来，压子弹，推上膛；站姿要稳，左手托好枪杆，枪口对准靶子，左眼微闭，右眼瞄准，做到瞄准器、准星和靶子三点成一线后，再扣扳机；扣扳机时要屏住呼吸，双手稳住，才能一发命中……”
　　刚近后半夜，忽然起风了，月亮也被乌云遮住；看样子是要下雨了。秋凤鸣和贺大龙才停止练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