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救英雄美人出汉塞 立新君外戚掌大权

　　话说郅支单于欺凌大宛国，急报朝廷。有一人出班奏曰：“臣保举一人，定可为国分忧。”视之，乃是王皇后从弟大将军王音。帝问曰：“大将军所举何人？”音曰：“臣之幕僚陈汤，字子公，山阳郡瑕丘县人。汤为人沉勇有大虑，多策谋，喜奇功。每过城邑山川，必登临眺望，以为用兵之意。此人自小文武双全，精通某咯，尤擅奔袭。若用此人，可解塞外之急。”丞相匡衡奏曰：“大将军保举私人，恐天下议论。我朝大将冯野王亦属兵战奇才，塞外之急何必用陈汤？”帝头疼腹痛，退朝而去。
　　王音、匡衡各举一人以奏元帝，帝不能决。问大司马兼车骑将军许嘉。许嘉，昌邑人，许延寿之子。恭哀皇后许平君是其堂姐，当今天子是他堂外甥。同时许嘉又是元帝的儿女亲家，许嘉之女嫁给元帝长子刘鹜。许嘉见问，乃答曰：“大将军所举府内之人，也是举贤不避亲。丞相所举外戚冯野王，也是大公无私。素闻二人皆勇猛战将，为我大汉多负勤劳。此番郅支单于破坏西域和平，正是少年英雄建功之时。既然二位都保举所荐之人，不如令二人御前比武，谁胜谁领兵。”帝被音乐所迷，又多病，心中没数，说啥应啥。
　　果然冯野王和陈汤御前比武，兵战、马战野王胜。弓战、刃战、心战陈汤胜。由是陈汤担任校尉，远击郅支。丞相匡衡上奏：“陈子公乃大将军幕府中人，临行前岂无私语交代？况且此人不守孝道，其父死而不丧。任用此人，于军不利。再者远击郅支军费浩大，难保不渔利。就算胜利了，那些军马钱粮物资收缴之时也不乏有贪弊之举。”帝曰：“依丞相该当如何？”衡曰：“不如令谏议大夫甘延寿为骑都尉，陈汤为副校尉一同远征西域。并令二人不得自做决定，一应大小事务必须上报朝廷。”帝准奏。
　　话说甘延寿字君况，北地郅郁人。有臂力，能手发巨石击贼。能为兵不能为将。汤与延寿商议曰：“夷狄畏服大国，乃天性也。西域本属匈奴，今郅支单于威名远闻，侵陵乌孙、大宛，常为康居出谋划策。欲降服之，如得此二国，北击伊列，西取安息，南排月氏、山离乌弋，数年之间，城郭诸国危矣。且其人剽悍，好战伐，数取胜，久畜之，必为西域患。郅支单于虽所在绝远，蛮夷无金城强弩之守，如发屯田吏士，驱从乌孙众兵，直指其城下，彼亡则无所之，守则不足自保，千载之功可一朝而成也！”
　　延寿道：“领命之时，丞相再三叮嘱不可自主，事事需上报朝廷。此战关乎全盘，稍有不慎便危及社稷。子公兄封狼之心太甚，不可莽撞，还是上报为妥。”汤变色曰：“肉食者无谋，安有远见？文官主政皆畏死，岂能同意我之策略？君况为兵则勇，为将何懦也？”延寿无语。
　　二将意见不合，就地扎营。汤立功心切，密使人下药于延寿。延寿腹痛拉稀，连日不停。陈汤乃自领兵开拔，延寿忍痛问：“子公矫诏发兵，意欲何为？”汤怒曰：“我卫国卫家远征郅支，竖子敢来相阻否？问问众将士答应否？”众将士雷鸣山响，齐呼“杀贼！”延寿知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乃屈从之。汤与延寿议曰：“你领三队军马从南道逾葱岭，由大宛绕往康居。我领三队军马从北道过乌孙国都，入康居境。威逼、利诱、说服康居副王亲属及贵族，令其为向导。再联合乌孙各国参战，势必消灭郅支单于于赖水城。”延寿深服其论，甘为驱使。
　　甘、陈二人领四万大军会合于康居境内，果然康居副王亲属及各级贵族都来献礼投诚，汤得马、牛、羊无数，还一半给各王，留一半充军粮。各王感其诚，与汤歃血为盟，愿永臣大汉。汤既入康居，令兵士不得劫掠平民。复令贵人屠墨为向导，直逼郅支单于。离城三十里下寨，郅支单于惊恐万分，欲行缓兵之计。遣使问汤曰：“汝大汉之兵何故犯此？”汤亦知其为缓兵之计，乃将计就计答曰：“汝单于上书归我强汉，还说为表诚意，愿意送妻儿为人质。天子哀怜汝单于，才答应他的请求。可是等了多年，依然未见单于送人质入朝。这不天子令我迎单于妻儿，恐惊动左右，故未敢至城下。”
　　使者回复郅支，不想弄巧成拙，又不能真的送妻儿做人质。只好派使者来回糊弄，拖延时日。汤大怒曰：“我等不远万里而来，专为单于与强汉和平计。如今单于迁延日月，导致我方人困马乏，粮草不济。若再无诚意，我只好武力出击。”使者回复郅支，郅支见识破缓兵之计，知汉兵粮草短缺，增了几分英雄胆。令士兵在城头遍插五色彩旗，弓弩刀牌自备。汤命四万兵士围困赖水城，郅支城头放箭，指汤笑曰：“敢和我斗的，放马过来。”汤拉弓引箭，一箭射中郅支鼻孔。郅支握着鼻箭血流如注，哎呀呀的呻唤，被左右扶回宫内医治。
　　汤令纵火攻城，郅支之兵死伤大半。郅支乃命妻子、妃嫔、宫女、侍女、舞姬数百人城头御敌。可怜竟成炮灰，有投降乞怜者，汤即赏赐士兵。由是士兵更加卖命，顷刻城破，数十万大军攻入城内。郅支单于拔了鼻孔之箭，大吼一声，拔刀来战。早被汤一箭射中嘴巴，众兵士冲上狂砍。郅支首级剁下，躯体砍为肉泥。此战共杀阏氏太子名王以下一千五百人，生擒番目一百四十五人，收降胡兵千余人，搜得汉使节二柄。外有金帛牲畜无数，悉数搬取。由甘、陈二将酌量分给，除赏赐部众，遍及各国随征兵士，众皆欢悦。汤上书朝廷曰：
　　
　　臣闻天下之大义，当混为一，昔有康、虞，今有强汉。匈奴呼韩邪单于已称北籓，唯郅支单于叛逆，未伏其辜，大夏之西，以为强汉不能臣也。郅支单于惨毒行于民，大恶通于天。臣延寿、臣汤将义兵，行天诛，赖陛下神灵，阴阳并应，天气精明，陷陈克敌，斩郅支首及名王以下。宜县头槁街蛮夷邸间，以示万里，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帝得郅支单于之首级，大喜，欲封陈汤、甘延寿为候。丞相匡衡上奏：“陈汤、甘延寿矫诏出兵，无视国法。若封侯则后人效仿，皆不遵朝廷法度，此风不可长。”大将军王音斜视匡衡道：“石显篡逆，谋害大臣之时，丞相多有依附。今石显已亡，丞相不自陈己罪，还敢忝列朝廷指责功臣么？”匡衡胆战，慌忙上乞骸骨。帝不许，仍命做丞相。御史大夫张谭亦奏曰：“臣闻论大功者，不录小过，举大美者，不疵细瑕。甘、陈为国有功，于公无罪，理应封侯。”帝乃封延寿为义成侯，兼长水校尉；封汤为关内侯，兼射声校尉。各赏黄金百斤，朝臣无不仰慕。
　　竟宁元年正月，公元前三十三年。南匈奴呼韩邪单于因大汉斩杀其兄长郅支单于，畏服其武力，乃自请为婿，永侍大汉。元帝念前代有公主和亲故事，乃同意此事。着宫人选举未临幸者充当公主，和亲匈奴。
　　话说刘世尊自入狱以来，每日饭食、衣裳、汤药都由一宫女侍候。此宫女姓王名嫱，字昭君，南郡秭归人。平民王襄之女，因色艺双绝，被选入宫。初，元帝广选秀女以充后宫，令画师毛延寿绘制肖像，因昭君天然美人，不施粉黛。视之能使鱼忘游、鸟忘飞、人忘动。所以画师无法着笔，再加上画师对着昭君绘画。他自己也不免心动神移，画不专心，以至于成了丑图。元帝看画取人，当然无缘昭君。未经天子所中意者都成了宫奴，做着洗衣、做饭、劈柴、烧火、清扫等杂役。王昭君则被安排到牢房服役，专门服务那些犯了事的贵族。一来二去就与刘世尊结缘，世尊爱其心善，昭君慕其豪爽。
　　眼看一百日就要到了，百日一到，世尊将斩首。昭君为救世尊，自请和亲。宫人报帝，帝命见驾，赐封公主。及见时，惊为天仙，百看不厌。欲留用，恐人诽谤好色，又失信于匈奴。欲不留，毕竟国色流落于沟渠，几多不忍。匈奴使者每日来催，元帝一次次推脱。大臣们为国家利益计，也天天陈奏此事。帝不得不割爱，正式封王昭君为公主，和亲匈奴。昭君请旨赦免刘世尊，否则当场自杀，愿与世尊结阴婚。帝不得已，准其所请，虽赦免世尊，仍贬为狱卒。昭君择日与呼韩邪单于举行大礼，号为宁胡阙氏，并随其出塞。昭君一路琵琶，引得南雁北还，东风西起。
　　帝眼见美人白白葬送匈奴，愈加悔恨。乃诏令毛延寿见驾，疑其未收贿赂而故意画丑，毛延寿百口莫辩，只说：“王嫱天生国色，非人力所能绘制。”帝怒曰：“安敢狡辩？”即命斩首。王荆公有诗为延寿申冤曰：
　　明妃初出汉宫时，泪湿春风鬓脚垂。
　　低徊顾影无颜色，尚得君王不自持。
　　归来却怪丹青手，入眼平生几曾有；
　　意态由来画不成，当时枉杀毛延寿。
　　帝既失美人，日思夜想，犯了病。又闻傅昭仪所生平都公主病逝，帝虽不宠其母，然最疼此女。双重失意，病情加重。傅昭仪为重获恩宠，将石显私赠她的仙丹呈送元帝，盼望起死回生。正是：
　　自古凡人多好色，可惜未见枕边人。
　　未知元帝性命如何？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