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集 保安团出师不利 秋凤鸣初露头角

　　“哟！孔参议！不知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多有得罪，多有得罪呀！请！”刘庆天大大咧咧地抬下手。
　　“冒昧打扰，是奉命行事，还请刘保长见凉啊！请！”孔令达也抬下手。
　　“请坐！上茶！”在前面客厅，刘庆天随孔令达坐下也坐了下来；随手拿起烟袋，装上一斗烟丝，丫环点燃麻杆吹两下，对上火他猛吸一口，然后看着孔令达说，“孔参议冒暑远道而来，不知有何贵干，还望不吝赐教。”
　　“看来，刘保长也是个直性子，那我就直说了。”孔令达喝口丫环刚送来的茶接着说，“你也知道，今年遭遇特大旱灾，灾民饥不果腹，县里亏空又大，想救灾而又力不从心；加上日寇入侵，共党骚扰，灾民闹事，县保安团武器不足，难以平息动乱。所以呢，县座特派鄙人来向刘保长借点银子和枪支，以解燃眉之急，不知刘保长肯赏脸不？”
　　“啊，孔参议所言倒也是实话；不过，啊，要说灾情，都是一个天，我大刘湾也一样啊，灾民也是人心惶惶呀！还有，啊，我民团是有几条枪，那也留着抵御日寇和共党呀！银两的事好商量，没多的有少的，啊，枪支的事，怕是难以从命。”
　　“看来，刘保长是不肯给面子啰？”孔令达乜斜着眼睛看刘庆天。
　　“我的大院都叫人包围了，自个儿都没脸面了，啊，哪还有面子给人啦？”刘庆天说着装上一斗烟，抽了起来。
　　“刘保长，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呀！”
　　“我呢，啊，滴酒不沾，敬酒罚酒都不吃！我还有事，少陪！”刘庆天说着站了起来，双手牵着衣襟斗两下，朝门外走去。
　　“刘保长，话没说完，谁都不能走！”两位持枪保安团士兵拦住刘庆天。
　　“哼！来人！”刘庆天大声喊道。
　　“老爷。”刘天朝匆忙赶来听候吩咐。
　　“找几个人来送客！”刘庆天提高音量。
　　“这个……老爷……”刘天朝对着刘庆天的耳朵小声说，“枪都被他们卸了。”
　　“你们想干什么？！”刘庆天回身对孔令达吼道。
　　“别急嘛，发什么火呀？有事好商量。坐坐，坐下慢慢说。”孔令达平静地说，“枪支不足，这个我们也知道，就不勉强你啦；听说你库存有不少粮食，我们想跟你借一点，借多了呢，怕你有难处，就借五十担；借条已经写好了，你看看，同意就签个字，我明天来取，怎么样？”说着掏出借条递给刘庆天。
　　“做梦去吧！”刘庆天连看都没看，一把抓过字条，撕得粉碎，狠狠地抛向远处。
　　正在这时，忽听远处枪声大作，而且枪声越来越近，哭声、喊声也随着枪声响起撕破了大刘湾上空。
　　原来，张俊全的一支队刚到神女山盘山道时，月光已经淡去，东方已经发白，还没顾上埋伏，就发现刘应天的民团冲过吊桥跑步前进。他挥下手，大声喊道：“散开！准备战斗！”民团一大队队长刘自军也发现了保安团，于是大喊一声：“打！”就这样，一场遭遇战打响了。由于民团对环境熟悉，且居高临下，火力又猛，保安团只好且战且退。他们从半山腰退到山脚下，从山脚下退到冲田旁，直到退至神女河拐弯处，才找到比较合适的掩体予以有效反击。尽管保安团人少地不熟，但他们毕竟受过专业训练，所以，民团的攻势已退就很自然了，他们的子弹只是在大刘湾的上空和门前发出“啾！啾”或“嘭！嘭”声响。
　　大刘湾经过一阵惊恐慌乱后，很快就平静了下来。所有的门都是关着的，人们躲在自己认为最安全的地方：有的躲在床下，大气不敢出；有胆大的躲在墙角还在小声议论着什么；有的孩子还试图冲出门外捡弹壳，当然被他们的父母抓了回来。
　　“啾——啾啾——”一颗颗子弹刚从上空飞过去，“铛——”又一颗子弹击中铁匠铺门前的一块钢板上，子弹头弹回来落在不远处的地上旋转一会儿才躺着不动。“她大爹把棉被找出来，快快！”躲在门后的冯素贞对贺德福说。“你两个把这案板抬去堵住门，快！”冯素贞对秋仁良和侗大年说。“她大妈快去提桶水来。”冯素贞对赵兰英说。冯素贞指挥几个人用案板堵好门，再把棉被搭在案板上。“这是焠火用过的水，能管用吗？”赵兰英提来半桶浑水。“能，能。”冯素贞接过桶，从左往右，从右往左，反复把水淋在被子上。“好了，都来这里躲，小妹，过来。”冯素贞让孩子背靠案板坐好后，又对赵兰英和朱秀莲说，“她大妈，她三娘，都过来，子弹穿不透湿棉被，这里安全。”经安排，有的盘腿坐砖头，有的干脆席地而坐，这个大家庭的人就这样躲在了他们自制的堡垒里。
　　“二妈，你怎么知道子弹穿不透湿棉被？”小妹抬头问。
　　“经历呀，上次我们那里打仗，老辈人就是这样教我们的。”冯素贞摸着小妹的头说。
　　“这是谁跟谁打呀？”朱秀莲问。
　　“听东头儿人说，县保安团要来打他们。”秋仁良吸口烟说。
　　“唉！不管谁跟谁打，都离我们心远，我最担心的是大龙和凤鸣，不晓得在里头咋样。”赵兰英说着又叹口气。
　　“我去瞧瞧！”小妹一下站了起来。
　　“哎哎！”冯素贞一把拉住小妹，“傻呀！你能进得去吗？坐好，别动。”
　　其实，刘庆天走后，秋凤鸣正和桃子在三姨太房里伺候三姨太。桃子用热水洗完三姨太身子，把内衣扔到床下，一边开柜拿换洗衣服一边对秋凤鸣说：“把地上的衣服拿去用热水泡着，等会儿我来洗，你去厨房，让师傅做碗银耳莲子汤，好了就端过来。”
　　“桃子姐，你真好！”桃子没让自己洗衣服，秋凤鸣激动地抓住桃子的手，“怪不得老爷喜欢你，你这手肉乎乎的，摸着就舒坦。”说完抓起衣服笑着跑了出来。刚走下台阶，忽见大龙匆匆往西角门走去，忙迎了上去，“大龙哥！你到哪去？”
　　“出事了，出大事了！县保安团的人把门岗的枪下了，把老爷困在客厅里，大管家让我去西门看看动静。”贺大龙停下来说。
　　“嗳哟！那怎么办？”
　　“我们都是下人，能怎么办？再说，他们是来找老爷茬的，小心点就是了，你也当心点，我去了。”
　　秋凤鸣到了厨房，不一会儿汤就做好了，她一手提着铜罐一手拿着碗筷，刚出厨房门，就听见枪声由远而近传来；到了三姨太卧室，就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不好了三姨太，老爷叫县保安团困在客厅里了，外面还打起来了，枪，枪声，你听。”
　　“唉！这也是迟早的事，莫管它。”陈秀琴慢吞吞地穿上桃子递来的衣服。
　　“不行，我得去瞧瞧。”秋凤鸣说着就跑了出来，径直往西角门跑去。
　　“放开我！放开我！你们干什么？！”贺大龙被两个黑衣警察反剪双臂，一边挣脱一边喊叫。
　　“放心吧小兄弟，事办完了就会放你的。”一个人说着对被捆好双手的贺大龙的屁股就是一枪托，又一掌推进岗楼，关上门，才扛起枪仍然站到门旁。
　　秋凤鸣早把眼前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在心里骂了句黑狗子，捡起脚边的一个石子，“嗖”地甩了过去。“啊呀！”其中一个捂住左眼大叫一声蹲了下来，枪也从肩上滑了下来。“咋回事，咋回事？”另一个忙弯腰去看，只见他半张脸和手都是血，站起来四周看看，一个人影都没有，正在一愣神儿的工夫，“嗖”地一个石子冲到他的鼻梁上，他顿感疼痛难忍，用手一摸，只见满掌是血；再次四周张望，又一个石子击中他的右眼，顿时他双手捂脸蹲在地上，也哇哇大叫起来。秋凤鸣这才火速冲上去，推开门，边解大龙被绑的绳子边小声说“快快”；接着俩人又手忙脚乱地解开刘二柱身上的绳子。
　　“他俩怎么办？”刘二柱扛起枪，走到门口，定定神，小声问。
　　“捆起来！放岗楼里去！”秋凤鸣想了想说。
　　“快找先生来瞧瞧吧，姑奶奶，痛死了呀姑奶奶。”听见女人说话，其中一个哀求道。
　　贺大龙和刘二柱哪顾得了那么多？就像逮住两条被击中的野山羊一样，很轻松地捆住他们的双手，将他们推进岗楼。
　　大院里很安静，只有岗楼里的嚎叫传出沉闷的声音；远处的枪声断断续续，时紧时松。秋凤鸣看着刘二柱说：“看着点，别让他们跑了。”然后捡起地上的两支枪对贺大龙说，“走。”走到拐角处，把枪递给贺大龙说，“找个地方藏起来，有人问枪的事，你只管说不知道。”
　　“凤鸣！凤鸣！”秋凤鸣刚走不远，忽听后面有人喊，回头一看，原来是刘二柱扶着来旺向自己走来，忙转身迎上去问，“怎么回事？”
　　“快！快去找人请先生，二管家受伤了。”刘二柱说。
　　“哎哟——”来旺跛下脚吸着嘴说，“刚下山到盘山道，叫黑皮狗放黑枪打中了腿，大门不好进，只好走后门。你是哪房的？”
　　“三姨太。”
　　“好，好。快去跟老爷说，让他顶住，不能松口，一粒粮食都不能给他们，我们的人下来了，正在跟他们打；还有，上头吴大帅马上派人来收拾这帮土匪羔子。快，快去！”来旺咧着嘴艰难地吩咐道。
　　“好。”秋凤鸣答应一声回身就跑，跑到前院停下来，狠狠地出几口粗气，定了定神，才大摇大摆地走进客厅，恭恭敬敬地站在刘庆天面前，轻声叫了声“老爷”。
　　“嗯？啊，凤鸣啊。”刘庆天后退一步问，“有事吗？”
　　“刚才二爷带信说，他已经把保安团围死了，就等着他们投降；二爷问，要是他们不投降，是不是都打死算了；还有，二爷说，上头吴大帅已经派人来了，叫你做好，做好……"
　　“啊，做好接待？”
　　“对对，做好接待。”
　　“啊，好，知道了，你回去吧。”见秋凤鸣走远了，刘庆天慢悠悠地转过身，笑着对孔令达说，“孔先生，你看这事怎么办好啊？”见孔令达没有回应，又慢悠悠地走到大椅上坐下来，拿起水烟袋，呼噜噜吸了起来。
　　“吓唬谁呀？当我是三岁小孩？”孔令达来回踱着步，不紧不慢地说。
　　“啊，我可把丑话说到前头，如果伤了和气，将来吴大帅追究下来，你们可不能责怪我们呀。”刘庆天说着走到门口，牵着衣襟扇几下，大声喊道，“来人！”
　　“老爷。”刘天朝从边屋匆匆跑出来。
　　“传我的话！发信号！就地歼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