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五：迎接解放

　　难忘的1949年春天，战胜严寒冰冻，排除凄风苦雨终于来到了人间。麦苗儿拔节了；油菜开花了；大田里的苜蓿开了满天的小红花；河边的杨柳树发芽了；黄莺站在颤悠悠枝头上歌唱；浙东大地正在迎接那生气蓬白，万物更新的美好明天。
　　春节过后，原在四明山中心腹地鄞县中队包纯和带着小分队从四明山出来活动，碰到当时也在四明山下打仗休整的由陆子奇和沈宏康带领的慈镇县游击队。陆子奇好不高兴！她向包纯和介绍沈宏康说：“这是我们慈镇县大队大队长。”包纯和热情地和沈宏康握手：“早听说你的名字了，老沈你好！”陆子奇对沈宏康说：“老包是我在鄞县时的老战友，他是个做长工出身的，老沈你也是在龙山做长工出身的。”沈宏康紧紧地握着包纯和的手说：“早听说了包纯和的大名，不想今天我们在这里相逢。”
　　陆子奇高兴地问：“老包，自从46年初和你相别两个没见你了，你现在仍在鄞县？你带的这时鄞县县中队？”
　　包纯和说：“这差使本是陈爱中和你的，自从陈爱中被捕之后鄞县武工队没有头头了，后来又等你从上海来，但是你后来去了慈镇县，陈布衣就叫我和杨祥瑞代替陈爱中带这支武工队了。”
　　陆子奇听了感慨地说：“我从上海回来后，是一心思想回到鄞县来的，可是我回到四明山后，陈书记说我再回鄞县可能特务依旧会钉住我，叫我换个环境，就把我调到老家慈镇县老家去了。——老包，你们和地委在一起住，你们哪里休息多，现在外面形势怎么样？”
　　包纯和高兴地说：“四明山又有了两个支队，一支是我们自己发展壮大起来的三支队，一支是又从杭州湾南渡过来的五支队。山里又有好几千人了，那里各村各庄都住满了三五支队。浙保，税警团等国军已经从四明山给排挤出来了。四明山又成了革命根据地。老百姓都在进行抗丁，抗税和“二五”减租运动。有的地方还成立了农会。如今四明山的力量可强了，我们连国军整规军都敢打。”
　　陆子奇听了兴奋地问包纯和：“老包，你们把税警团也打出去了，我们估计，上次我们碰到的大概就是税警团，他们还很凶猛呢，武器也很好，不想被你们打出了，为我们出了一口气。你们休息灵通，你们估计解放大军什么时候会打到这里来呢？”包纯和愉快地望着陆子奇说：“华北、东北大部份地区已经解放。最近听说淮海战役又打了一个大胜仗。一举歼灭国军六十多万。党中央毛主席已经发出了“打过长江去解放全中国”的号召。解放军不久就能打到我们这里来了。”
　　“这么快呀？“陆子奇听了无限兴奋地说。“你说解放区军今年上半年就能打到我们我们这里来？包顺和笑着点点头挺有把握地说：“今年上半年肯定能打到这里来。”
　　“那当年北撤去的三五支队还会回到这里来嘛？”
　　“当然会过来的。不过当年我们去山东的三五支队已经和山东部队合在一起早就改了名，叫华东野战军了。”
　　“华、东、野、战、军？”陆子奇听了一字一顿地重复着，没有想到三五支队终于可以回来了，共产党的大部队要过来了，她想到那时候冯老师的丈夫李健民和大冯老师的丈夫毛元仁也可回来了，到那时候，冯家的两个孩子和大冯老师一家都可以和亲人团圆了。冯老师的两个孩子，自冯老师牺牲后，东寄西托终于可等到他们的爸爸回来了。”
　　陆子奇问：“现在你们准备到什么地方去？”包纯和说：“我们准备到西郊附近去看看，那里现在还有什么部队驻扎着，如果有小股的敌人我们就把扫掉，为解放大军来宁波时路上的障碍少一些。”陆子奇听了又羡慕地说：“我真想和你们一道进去打到西郊去，我在西泠桥蹲了三年，尽天在敌人的眼皮底下担惊害怕的在国民党统治下生活着，如果能亲自把这些敌人打掉那有多痛快呀！到时候还能和解放大军一起参加宁波解放。可惜我现在在慈镇县，没有这样的好机会了，解放大军打进时来时我们也看不到。”
　　包纯和说：“这个你不用愁，我估计大军来时不会是一路的，会从来宁波的各个方向打进来，有的从西面来；有的从北面来；有的从南在来。他们会对宁波国军形成一个包围区一起攻打宁波，到时候你们慈镇县也能看到大军过来的。”陆子奇听了高兴地点点头。
　　
　　1949年4月14至21日人民解放军在江北的几十里的江面上日夜横渡长江，百万雄师过长江；4月23日解放南京，总统府的国民党旗被降了下来，南京的国民政府首都都被共产党占领了，国民党大势已去。社会上传说纷纭。南京解放后，20军和22军直奔上海和杭州。但是当地百姓消息还是不怎么清楚。因为解放大军来的太快了，社会上传说不断。一忽儿传说，蒋介石已经离开溪口，离开浙东大陆。一忽儿又传说上虞已经解放了。一忽儿又传说四明梁弄已经集结了一万多个三五支队和游击队。消息是不是确实，人们也将信将疑。但人们确信，现在一到晚上枪声不断，早晚总有变故的。而且早宴晚头那一群群一队队穿黑制服国军浙保部队与穿黄衣裳的长江部队，萎头耷脑地枪头朝下倒背着，衣冠不整慌慌张张地退下来。许多有钱人家，有的逃到宁波，有的逃到定海去了；没处可逃的人家就把物资隐藏起来。在后塘河大路边的小店，他们既想继续做生意，又怕溃兵下来抢劫，他们就在店堂楼上的墙壁上挖洞，把墙壁掏空把东西隐藏到墙壁的夹层里。把重要的物资如肥皂、火柴、西药、好的香烟都藏到墙壁的夹层里去。这也可叫坚壁清野。在外面就摆着些日常在卖的一般货物。
　　
　　而广大人民为迎接解放军早日打过来解放宁波此时也在有条有理的作准备。
　　1949年4月下旬，中共四明工委为加强城市工作，成立城工部，钱铭岐任部长。钱铭岐通过后塘乡乡长、著名中医师李儒林，邀请宁波日报总编辑金臻祥和宁波商会会长沈曼卿约定时间参加会议。为解放宁波时如何保护宁波城区工商业、机关学校、基础设施和全市人民的生命财产不被国民党兵撤退时受破坏，保护全城完整回到人民怀抱。金、沈两人接受这个意见，于是在4月2日，金臻祥和沈曼卿以请李儒林看病为掩护，再乘脚划船来到距离不远的比较偏僻的石将军庙的一间厢房里，请金臻祥和沈曼卿召集宁波上层人士，建立统一战线保证宁波解放时的准备工作。
　　4月27日的一个夜晚，在望春桥后塘乡乡长李儒林家二楼客厅里，由两张方桌并起来的长桌子四角点着四支蜡烛，桌子周围已聚集了十几个人，这些都不是一般市民，其中两位，一个穿直贡呢长袍的态度壮重，相貌闲逸。一个穿蓝色短装，左边的表袋里露着一截亮晶晶的表练，他们俩人坐在一起，交头接耳地谈着什么。他们一位是宁波时事公报的总编辑金臻详先生；一位便是博学多才，交际广泛的宁波市商会会长沈曼青先生。这两位当时是宁波市的著名人士，也是宁波工商界的头面人物。但他们是都具有正义感的绅士。他们虽出身上层社会，生活在旧营垒中，但都思想进步，为人正直，敢于直言，对国民党反动派早就不满。一听说解放军要来解放宁波，他们就积极支持中共地下党发动工人店员保卫城市迎接解放的工作。
　　因为在市区国民党特务暗探很多不方便，所以鄞县地下党城工部长钱铭岐就事前找到在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中积极支持共产党三五支队的鄞西后塘乡乡长住在望春桥的李儒林先生，告诉他想在他家召开一个从城里来的一些特殊人物会议，李儒林当时就高兴地一口答应了。李儒林对这些人，有的认识，有的不认识，但他们大都知道李儒林的，因为有的请李儒林给他们家人看过病。
　　现在李儒林和他的弟弟、眼科医生李贤林一起在后塘河边，凭着他们事先联络的信号：黄包车来到望春桥下，接连嘎古嘎古按三声喇叭，知道那是城里秘密来的贵客，李儒林兄弟就把他们一一迎接进来的。
　　现在沈曼青和金臻祥先生一面小声交谈，一面不时问站在外面张望的李儒林先生，“儒林先生，来了没有，来了没有？”看来似在等待来参加会议的会的重要贵宾。
　　今天来这里开会的人心情都很激动，心情也很复杂，因为这次会议不比寻常，有消息灵通人士说，说不定今天的会议宁波共产党领导人也会来参加，这就是说共产党又要在大厅广众中露面了。
　　这使大家感慨万千，国民党曾经把共产党描写成红颜绿头发的人，四年前，新四军三五支队北撤时，国民党曾派三万大军在四明山围剿他们。分三十六路向他们进攻，抓住一个就杀，抓住一个就杀，“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连一个做小生意的货朗担，被发现身上藏了一张抗币，也被当作共产党杀掉。
　　一年半前在宁波江北西草马路还杀害过当时四明山的共产党领导人陈爱中和共产党员冯和兰、吴家安。
　　没有想到只隔四年时间共产党又打回来。他们明天就要来接管这个城市。真是沧海桑田变化无常！共产党真的很了不起。今天听说他们的四明山的领导人也要来出席迎接解放宁波的会议。看看这个来宁波的共产党的头头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不一会，听得楼下一阵车子沙沙声，有人从窗口向楼下张望，只见一辆黄包车在楼下停住，从黄包车上走下两个人来。大家说：“来了来了”。
　　一会他们在李儒林先生陪伴下，这两个人从楼梯口走上来，走在前面的哪个，大约二十五六岁左右年纪，他穿着穿着一件竹布长衫，态度谦和，面容安详和平常人没有多大区别。然后由李儒林带到楼上来，大家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他一进来，商会会长沈先生就向大家介绍：
　　“这位就是中共四明工委的城工部长钱铭岐先生。”实际上一年前，我们在陆子奇和刘清扬找上级党组织时看到过他，当时他还在宁波城里的一个邮电局里的普通职员。
　　大家听了都敬仰地高兴地起来向来人点头行礼，并上去热情地和他握手：“钱部长，欢迎，欢迎！”
　　钱铭岐说了声谢谢，忙向大家挥挥手谦躬地说：“大家坐！大家坐！”
　　从4月底，为迎接解放大军来解放宁波，中共四明工委就建立城市工作部，钱铭岐就深入鄞县（宁波）市区，他组织了一个小分队，开进城区，开始对市区的调查工作，部署和收集情报，递送和张贴传单。向市区人民宣传党的政策，传扬当前形势。
　　5月份开始，他就开始通过地下党接触像金时臻详和沈曼青等宁波市的上层人物，通过他们以联络市区的各实力派人物，筹建应变组织，以维护解放大军入城秩序和各种准备工作。
　　5月5日，中共四明工委在四明山大岚召开扩大会议，贯彻浙东临委陈蔡会议精神，要求切实做好接管城市的各项工作。大力宣传约法三章，加强统战工作保护城市设施，以待解放大军来接管宁波。
　　今天，钱部长就是秉承这次会议精神，按照鄞县工委指示，来到宁波市商会，通过商会，再次联络各阶层的重要人物和重要部门，来发动工人阶级和广大群众做好城市接管工作。
　　现在大家看见钱部长真的来了，心情都很激动。这位可是共产党的头头，不久的将来就是这个市的领导人呀，于是与会的人就都安静严肃地坐下来。
　　这时儒林出去了一会，布置弟弟李贤林等人在外面站岗放哨，然后把门关紧，商会秘书长接着向大家说：
　　“大家已经等候多时了，现在我们就请钱部长给我们讲话。”
　　钱铭岐高兴地看了一下大家，特别向哪两位坐在前面金先生和沈先生点了一下头就开始说话。听他的口音有时带点台州音，实在他是浙南乐清人。现在他用一种男低音的声音说：
　　“沈会长、金总编、李儒林乡长、各位先生们：今天难得和大家见面。
　　“中国人民解放大军百万雄师于4月21日已经渡过长江，4月23日已经解放南京。5月3日，我们的省会杭州也已解放。
　　“现在解放大军正浩浩荡荡地向我们浙东开来，宁波解放在即，所以我们要作好迎接解放大军的准备工作。
　　“宁波市商会邀请我来今天跟大家见见面，我感到很高兴。解放大军很快就要打到宁波来了，因此我们要作好准备，迎接人民解放军解放宁波。
　　“现在我着重向大家提醒一下，在解放军没有来之前应该做些什么样准备工作。
　　“首先，我们准备一些粮食，这次大军来了人数不会少，我们起码要准备一万人吃一个月的粮食，当然也要一此油盐酱醋和蔬菜。待大军一到我们就能及进供应粮食蔬菜，让解放大军能吃饱饭，保卫好我们的城市并向舟山进军。
　　“现在驻在这里的国军长江部队已经在作局部退却姿态，但是敌人不会情愿退却的，他们见大势已去无可奈何，但会在临撤退时做些捣蛋的事情。因此在解放军还没到时，我们要防止敌人进行破坏，所以希望大家要作好保护城市的准备，以待大军接管。
　　“第二，要准备一些经费和和其他物资的供应。解放军打到我们这里，一部分留在这里，一部分还将继续前进，去解放未解放的地方。一部分国军退却之后会退到舟山群岛去，我们还要支援解放军解放舟山群岛，把敌人澈底消灭！不让他们卷土重来。
　　“第三，为解放军进城需要和和正常生产的需要，我们要做好供电供水工作。解放大军打到这宁波来时，假如在夜间，街上有路灯要灯火通明，有利于部队寻找残敌；有利于和敌人作战；有明亮的灯火照明，也便于我们工人纠察队和民兵的站岗巡逻；以防止敌人破坏。同时有电也能保证我们工厂商店照常生产和营业。
　　“此外供水也很重要，自来水公司自来水管不要让敌人破坏，以保证大军来了人畜饮水需要，这路解放军现在还没有汽车，他们一些物资和重武器是靠马拉的。
　　“第四，希望我们工厂里尽快组织起一支工人纠察队，准备一些棍棒等武器。在国军撤退和我军还未来之前，工人纠察队就可以组织起来，保护好我们的工厂；保护交通要道；保护码头和重要的桥梁和通讯设施不让敌人破坏；并且要保证工厂商店都能照样生产和营业；学校照样上课；各路交通畅通军民行动不受阻碍。
　　“最后希望大家还要做好群众的宣传和欢迎工作，比如可以叫工厂里的工人和和学校里的学生，准备一些秧歌队腰鼓队；准备一些标语；到时候解放大军一来就能及时拉出去欢迎；在解放军进城时，大家还可以上街贴些标语，以增加解放军解放宁波的新气氛和新气象。
　　“总之我们要迎接解放大军，要做的工作很多，希望大家要依靠工人阶级；依靠广大群众；做好一切准备工作；让我们全市人民来一道来迎接人民解放大军解放宁波。
　　“具体情况还要请大家各个系统统一研究和商量。”
　　钱部长讲好后，大家热烈地谈论起来，心情都非常兴奋。他们中有宁波永耀电力公司、和丰纱厂、如生罐头厂等各大工厂的工人代表，有效实中学、三一中学和宁波中学等各中学的教师和学生代表，有各商店物资供应部门和某些机关码头等部门的负责人。讨论了一会儿后，商会会长，又逐个找大家谈具体事项，供电如何保证，供水如何保证，粮食和各种物物资又如何落实。工人纠察队又怎么组织，城市的秩序又如何维持。
　　最后沈会长对大家说：你们都是各个方面各个系统的头头，希望大家发动工人和广大群众，回去以后马上行动。在行动中要注意保密和安全。要注意保护群众的积极性；又要注意方式方法；要防止国民党反动派狗急跳墙，阻止他们的破坏。敌人在逃跑的时候是什么事情都会干出来的。特别是要注意保护水电设施和重要交通要道；注意保护城市的重要设施重要工厂和重要机关和通讯设备决不能让敌人破坏。大家凑在一起又议论了一回后，就散会了。
　　
　　这次会议开过一礼拜后，城区的工人店员纷纷建立起纠察队，护厂队，护校队等群众组织。在地下党的领导下，城区的护厂护店护校工作纷纷开展起来，国军撤退时，要带许多物资走，工人们向他们展开了斗争，和丰纱厂工人，粉碎了国军长江部队临逃时要带走柴油的阴谋不让他们把柴油带走；电话公司把一批要运往舟山的通讯器材带走在工人纠察队的干予下都留了下来；永耀电力公司的工人们，除了当班的机电炉工人按时上班，并且组织起护厂队，日夜三班，保护着气轮机发电机组和锅炉房，不让敌人走进去破坏。以保证解放大军解放宁波时把全城照得亮堂堂的。因此当解放大军解放宁波时，电话畅通无阻，电厂照常发电，工厂照常开工生产，学校照常安定地上课。商店照常营业做生意。整个城市秩序井然。使宁波城完整地回到人民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