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买房

　　儿子德辉转学很好办。春华向领导作了汇报，以回户口所在地就读的名义办了各种手续，就将学籍档案从涪城调入了石泉。只是在选班时费了些精神。初中一个年级十个班，按照成绩好坏，四七九三个优生班叫作火箭班，一班相对较差，余下的二三四五六十共六个平行班叫作小火箭。德辉成绩在城郊乡初中相对较好，但从上年度的统考成绩看，只同县中平行班学生成绩差不多。由于春华老公在教育局工作，学校领导对春华很客气，表态说上哪个班随便选。
　　可我拿不定主意，学生和家长们的目标都想进火箭班，老师教得好各种机会多，每年大多数毕业生都会升入国家重点高中。可我害怕儿子跟不上，如果考试排名老是在后面，总是充满挫败感，肯定会影响他的自信。上小火箭，虽然教师不是最优的机会不是最多的，但同他的能力水平相当，有利于形成积极良好的心态。作为曾经的教师，我知道学习环境和心态对学生的重要性，可又舍不得人人梦寐以求的机会。
　　纠结了好半天，最终还是春华帮助下了决心：“火箭班好是好，可竞争大，天天说的都是分数题目，压力大休息时间少，也不见得有多好。适合的才是最好的。小火箭也不错，每年也有大批学生考入国重省重。我觉得还是先进小火箭，成绩起来了，到时再调整到火箭班，也不麻烦。”
　　德辉到了县中，很快就融入进去，交了不少朋友，回到家里讲的都是学校的新闻趣事。只是我同彩妞儿都要忙着打理手里的工作，不能每周末都开车去接他和德馨。姐弟俩常常只能自己搭班车回涪城。
　　“不如在石泉寻处房子，一家人有个落脚的地方。”彩妞儿头脑明白，比我想得远:“不要像现在，儿女放假搭班车回涪城，星期天又忙慌慌往石泉跑。有了房子，我们周末就回石泉，儿女就不用来回跑，我们也不用操心赶没赶到车，路上安不安全。”
　　“好是好。可茶庄周末的生意最好，交给小张经管得不得行？”我知道茶庄一周的收入，周末两天要占到一半，平常收款收货都是彩妞儿。
　　现在的服务员张月是彩妞儿远房亲戚，张家场街边的人，父母亲长期在外打工，小张从小跟着爷爷奶奶长大，初中毕业后上了职业高中。原想上职高可以学门手艺，哪知才读了不到两年，就不愿再去，只想外出闯荡。父母不同意，要她坚持读完，好歹有点技术，至少可以拿张高中文凭，外出打工也能找份好一点的工作，不要像自己只出蛮力，做又脏又累的活，收入低不说还叫人看不起。况且当姐姐的还得给弟弟做个榜样，督促弟弟多读书，将来争取考上好学校，找份好工作。
　　小张听不进父母的说教，总觉得在职业高中学的会计专业，文也文不得武又武不得，说理论吧说不出个所以然，说操作吧只是照着书上的规程演示，生搬硬套，让人难受，还不如不学。况且自己本来就不是读书的料，身在教室心在江湖，越长越胖，简直难以出去见人。况且弟弟能不能读书，她也无可奈何。事实上，弟弟读完初中，也不再上学，跟着一帮人到处打工。可父母无论如何不松口。
　　小张从小一个人过惯了，决断力极强，也不跟谁商量，就瞒着父母休了学，整天在张家场街上闲荡。父母亲隔得天远地远，婆婆爷爷弄得左右为难，如果儿子媳妇怪罪下来，如何脱得了干系，如果不管教，在街上学坏了又咋办？还不如给小张找个事情干，再做儿子媳妇的工作。先是在张家场帮人守超市，后来又到石泉帮人卖衣服，两三年下来，发现小张还真有做生意的天分，不但有头脑会计划，还学会了察言观色，嘴甜讨人喜欢。
　　彩妞儿同张家粘点儿亲，论辈份同小张的父母是同辈，背着小张商量了好几次，最终让小张到涪城来帮着守茶庄。一则把小张孤立起来，切断她与狐朋狗友的交往，防止她走邪路；二则小张佩服彩妞儿能干有出息，愿意听彩妞儿的说教，彩妞儿可以看着她管教她，帮着引上正道，将来生活有个着落。
　　小张的婆婆爷爷暗地里还给彩妞儿交待一件事，如果有合适的男娃娃，也可以介绍介绍，女孩子终究要出嫁。彩妞儿常常笑张月：“你婆婆爷爷妈老汉儿要求多，把我害惨了，自己要努力哈，要不然我咋个交差哦！”
　　张月不回答，只是嗤嗤的笑。来到茶庄几个月，勤快肯干，眼底生事，还真是个不可多得的帮手，同她父母嘴里说的完全是两个样子。用彩妞儿的话说，这叫家懒外头勤，帮人的命！但真的把茶庄交给她经管，心里还是没有底。
　　“张月娃人能干，又实诚，心不坏，莫问题。”彩妞儿说:“她也晓得，同妈老汉儿闹成那样，眼目前只有我同她能好好说话，她知道她妈老汉儿一门心思为她弟娃儿，打工挣钱，不会管她，她不会使坏。况且，和尚的帽子大不过一尺，收多收少，我心中有数。”
　　“租还是买？”彩妞儿看人一向很准，我也就放心下来，开始考虑长期住石泉的问题:“租的话，不方便，看别人眼色行事，但是花钱少。买了就是自己的，想怎样就怎样，没人说半句，自己舒心，就是钱花得多。”
　　“石泉的房子贵不过涪城，几万块一套。”彩妞儿说:“房子在涨，我们这个房子，说要卖十几万了，涨了几大万。石泉的房子也不贵，买划得着。”
　　石泉地处深山，县城不大，只有两三万人，人少房多，房价也不算高。上市交易最多的是二手房，大多是单位的老房子，结实耐用，功能齐备，价格在五六百元。也有地产商开发的商品房，新房子漂亮大气，环境幽雅，但房价近千元，实在不划算。回到涪城这几年，顺风顺水，茶庄和汽修车的生意兴隆，收入年年增长，虽然在山上投了些钱，但买套房子，还是轻松无压力。
　　说干就干，选房定了几个原则：首先是与县中相对较近，儿女回家上学方便；其次是楼层不能太高，我们两人年龄大了，楼太高上下不方便；再有就是房子要大一点，至少三个卧室，最好还有一间书房；还有房子的四周要清静，切忌嘈杂，以免影响儿女学习；当然，离农贸市场要近，方便釆买日常物品。
　　按照确定的思路，前前后后跑了两个多月，最终在政府广场附近，选定了一套一百三十平方左右的房子，四个卧室，两厅两卫，房子刚刚建成五六年，看起来一切还显得很新色。更重要的是，与其他二手房相比，房子八级抗震设计，全现浇、剪力墙，装修精致淡雅，家具家电一应俱全，接手就可入住。房主是一位领导，因为调离石泉，喊价十一万，不负担税费。主人听说我们付现款，结果十万元成交。合同一签，先付了八万，拿了钥匙，立即入住，余下的两万，等房产证、土地证办到手立即兑现。领导办事很方便，一周内，就拿到了两证。当年买涪城的房子，前前后后跑了几个月，才最终拿到证。办事的，真是因人而异，领导办啥都比老百姓方便。
　　
　　
　　33、高考
　　
　　买房后，以前一到周末就紧张的感觉消失了，变得轻松自在。姐弟俩周末再也不用因为急着回涪城忙着去赶班车，放学后抓起书包就跑，一会儿忘了作业一会儿忘了钥匙。他们可以选择参加各种体育运动，有了充足时间与同学交流，也不会因为假期补课或者参加各种竞赛，纠结时间安排。姐弟俩终于同身边的同学们一样，自由自在的生活学习，蓬勃健康生长。我和彩妞儿固定在周五下午六点左右到达县中，接上姐弟俩一起回家。如果不着急，可以自己做饭，如果嫌做饭事多，也可以选个饭店，炒几个菜打发一顿。
　　小张照看的茶庄，生意也运转正常。每周五下午，彩妞儿就会带着小张，把茶庄里里外外打扫一遍，茶具盆栽、桌子躺椅全部焕然一新。通知送水公司，备足接下来两天要用的矿泉水。留下一千元钱，全部换成五元十元的小面额钞票，为顾客打牌换零钱做好准备。茶庄从周五的傍晚开始上客，一般会营业到凌晨两三点。也有喜欢熬夜的牌友，会打通宵，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才离开，午饭后又会来新一轮客人，茶庄的生意总是这样周而复始。每周五晚上十一点左右，彩妞儿就会打电话给小张，了解上客的情况，特别是计划耍通宵的有几桌。德馨周末只休一天，星期六下午就要返校。如果打通宵的客人较多，我送德馨到校后，就开车回涪城去替小张。一个人不能连着守两个通宵，不单单是身体吃不住人会犯糊涂，主要是害怕有些不三不四的人踩准了情况，趁机干些偷鸡摸狗的事，更要防止出现伤人抢劫等恶性事件发生。时常变换夜班人员，保证有男性值守，能避免出现不必要的问题。况且，汽修厂虽然有立斌看管，还是需要时常过问盘点，毕竟是一家人最重要的收入来源。
　　张月一般在每周星期一早上，将周末两天的经营结果报给彩妞儿，上交的收入同彩妞儿预计的八九不离十。看小张尽心尽力工作，彩妞儿不但给她涨了工资，还把家里的钥匙给她一套，我们回石泉如果客人不多，就让她帮忙看家，小张受了重用，愈加用心起来。后来，德馨去上了大学，干脆让张月搬到家里来住，一来可以节约租房费用，二来在身边看管也方便，可以防她在外不听话，跟着别人去学坏。住在家里方方面面都方便，又会节约不少费用，小张便很乖巧，时常帮着做做家务，处得相当融洽。
　　周末一家人都很放松，聚在石泉，其乐融融。德馨也能指点德辉的功课，甚至还会传授给他好些学习方法。姐弟俩在学习上都进步很快。德馨在高考前的三诊考试中，成绩一跃进入全级三十名，在全市的排名居然进入一千名。按照这个成绩，只要高考发挥正常，完全可以进入省内的几所985或211。家长会上，班主任总是拿德馨做榜样，还让我作为家长代表去发言，交流培养孩子的心得。高考结束，德馨没让大家失望，考分整整高出一本录取线一百多，选择志愿的空间非常大。德馨选择学外语，一心要到京城去，梦想着毕业后当翻译或者做外交官，好走遍五湖四海。再不行也可以毕业后作外语教师，主科老师的收入和地位都不错。
　　我与彩妞儿心里非常矛盾，女儿考得好让人高兴，她要远走高飞却让人难过。特别是彩妞想到女儿暑假一结束，就要离开我们，一个人开始在京城生活，就难过得抹眼泪。
　　“年青人长大了，有想法有志向是好事，当父母无论如何该支持。娃娃大了，也该自己出去闯闯，现在社会，就得培养独立能力，他们将来才有出息。”我这样劝着，心想着女儿十九年从来没离开过自己，如今长大了，就要展翅高飞，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德馨知道我们的想法，总说现在科技发达了，走得再远，坐飞机半天就能见面，就是到了国外，也用不了几天。况且，自己的分数也不高，没准京城的学校上不了，弄不好只能上省内的外国语大学。我听了将信将疑，如果德馨真的去不了京城，无论对她个人对家庭还是对县中，都将是巨大的遗憾。省内的外国语大学，虽然是老牌名校，但无论怎样都弱于京城，将来就业也会受影响。凭我在外打工的经验，京城永远最吸引人，那里有无穷无尽的希望，透露着你永远无法想像的可能，全国各地的人都冲向京城，哪怕住地下室，起三更睡半夜，吃了上顿愁下顿，也总有住在皇城根下的优越，不愿意另寻出路。好多人削尖了脑袋，也钻不进京城。女儿有本事，自己考了去，高兴还来不及，哪能阻挡？如果女儿考到京城，咱们一家人都陪她去，开开眼界，长长见识。我这样想，也就这样劝彩妞儿。
　　“姐姐，你一定要争气，我也好去！”德辉最高兴：“爸爸，你这样的话都说了好多回了，这回要算数不许耍懒啊！”
　　“算数算数，当然算数。哪回没算数嘛！”看看姐弟俩的高兴劲儿，我暗暗感叹，这么多年来，总在为这为那奔忙，一家人一起出去开心游玩的机会还真少。以前是穷怕了，一家人都在为温饱努力，哪有闲钱去游山玩水。为了开阔儿女的眼界，培养他们的精神气势，也只是到省城和附近的几个城市，短则一天，长则两三天，从来也没想过去京城那样遥远的地方。儿女从小都嚷着要去京域，要看天安门要看长城，要游故宫，可真的要去，往来车费，吃喝用度，不是一个小数目。被缠得急了，常常也开些空头支票，真没能力兑现。
　　回到涪城这些年，经济条件好了许多，外出旅游的花费完全能够承担。可女儿上学的时间却异常宝贵，虽说从上到下都不准补课，可每个寒暑假都排得满满的，根本挤不出时间跑那样远。如果一去就十天半月，也影响茶庄和汽修厂的生意。现在好了，茶庄和汽修厂都有人照看，女儿若考到了京城，反正都得送她去上学，一将两就，可以满足儿女的心愿。更重要的是，一个人常年窝在大山，不经常出去走走看看，见见世面，言谈举止，难免显出小地方人的畏缩与胆怯，与见多识广的人相比，自卑怯懦，必将影响心理，威胁到未来发展。就是女儿考不到京城，也应该把儿女带出去，让他们暂时忘却书本，增强阅历，身心得到锻炼和发展。读万卷书行万里路，那是有道理的。
　　夫妻两人也是如此。结婚二十多年，新婚那几年趁着年青，还到处走一走看一看。自从儿女读书上学以来，总有操持不完的家事，总有这样那样忙碌的事情。眼看着两人面容松驰，青丝褪去光泽，整天就围着锅碗瓢盆打转，生活被局限在这样的空间，难以走出这片小天地。日子成了一种习惯，没有方向没有期待，不喜不悲，周而复始的转着，也该试着改变改变，无法想像，一直下去会是怎样。
　　“如果没考上，就只有指望你了！你考到京城去，我同爸妈去送你，一定要把想去的地方走一遍！”德馨笑着将弟弟的军。
　　“我要学理科，文科莫得理科有趣。还有文科学校也少，要考到京城太难了！”看来德辉也有他的小算盘。
　　“理科学校是多，其他地方好考，京城的都是一流好学校，要考京城比文科还难。”姐弟俩又开始了他们经常性的相互交流。
　　德辉常常在学习上和各种知识上向德馨请教，一旦弄清楚搞明白后，总会在姐姐讲解的基础上，给自己确定一个目标，并暗暗地努力。这是一种相互促进的良好方式，减轻了对父母说教的反感。德辉已经初中二年级了，对世界上的一切都充满好奇，不满各种方式的说教。德馨成绩优异，常在各种竞赛中拿到奖牌，德辉对姐姐始终充满敬佩，一边以姐姐为榜样，一边还想方设法去超越。随着对京城高校的深入了解，德辉对出行提出了新的要求:除了长城故宫外，一定要去清华和北大，想知道走在最著名大学的校园里是什么样的感受。其实，作为曾经的教师，我也这样的想法，很想去体验体验。
　　“你这是赖子跟着月亮走，沾你姐的光！好久我们也沾沾你的光，多用点你爸的钱！”彩妞儿笑德辉。
　　“要得嘛，这回去了京城，我考完大学，去天涯海角！”德辉说:“海南岛四季如春，去海里好好游游泳！”
　　“去，去！”德馨说:“我也想去。要是学校考鐅了，就不好意思提要求，至少嘛也要考个985或者211！”
　　“你咋晓得我考不好？”德辉嘟啷着:“了不起多考了一百多分，就看不起人！”说得一家人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