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作品名称:《最后的江湖》上部《前世江湖》 作者:西北利小生 发布时间:2021-11-13 11:25:54 字数:4836
一
事隔多年以后,驹子最终的下场,依然令所有老师和同学大为惋惜,大为动容!“多好的同学啊,多好的苗子啊,不仅把大好的前程葬送了,还葬送了自个一生。唉,其实这都是那会儿给小四眼、姜二贝那伙渣滓给逼的呀!其实以前的驹子并不是那样的人啊!”
无论老师或是同学,都承认驹子是当时校园里的才子,都记得他不仅能写诗会演奏,而且成绩门门优异,就算寒窘的外表也掩饰不住他高级的灵魂,很受同学们喜欢的。尤其女同学,都抢着跟他往一起凑,把能跟他玩出点暧昧的事情当荣光。
他们那所乡镇学校最洋气的女生,一度堪称校花的麦小瑞女士,也十分怀念那段情窦初开的岁月。她曾经向自己的闺蜜吐露过的心里话:“只要跟驹子在一起,我心里就欢喜得不行,就跟随着音乐舞起来似的。你说这是咋回事,这算不算是爱情呢?”
麦小瑞与驹子同级但不同班,说这些时眸子里闪烁着幽幽的光芒,满脸的羞涩和甜蜜,还像是在体验着探险之类的刺激,代表了许多女生的心声!
当然,驹子也栽在了这上面。不是偏见也不是说笑话,女人确实是个祸根,但半大的小子哪里能想到这些。驹子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无意中的举动,已经让姜二贝的跟班小四眼极度不爽了。
后来那一级知道底细的同学回忆说,当时小四眼扬言要收拾驹子,已经说了很久了。他常常挂在嘴上的一句话是:“我拷,这小子得收拾了,必须得收拾,要不都不知道自个姓谁了!”
那时候一看到驹子和麦小瑞在一块有说有笑,小四眼就嫉妒心爆发,就恨得咬牙切齿,恨不能冲上去踹驹子几脚,把他的脑袋当成足球踩。有人回忆说麦小瑞不愧是城里干部家的小姐,全年级女生就数她最抢眼,每当她袅袅婷婷地从操场上走过,嗅着她留下的那缕淡淡的体香,所有男同学都有些迷醉,都忍不住要胡思乱想。但是,没有谁敢主动跟她搭讪,一是出于自卑,麦小瑞常常让同学们自惭形秽,手足无措;二是恶霸小四眼当着不少人的面宣称过麦小瑞迟早要做自己的女人。
小四眼无耻地说:“高中三年可不能白混了,怎么着也得把麦小瑞这妞子挂上,闻闻她这身香气,衣服脱了跟别的女生能一样吗!”
小四眼一片痴心妄想,但结果好尴尬,他搭讪了麦小瑞好多次,每次都热脸贴了个冷屁股,算是那一届同学中流传较广的笑话了!
小四眼因此更加仇视驹子,打心底里看不起驹子。他那会儿有些弄不明白,拿“人以群分”的理论来讲,跟有身份的城里妞子打情骂俏卿卿我我是他们那伙人的特权,驹子一个土包子又算哪根葱?他不止一次在嘴上发泄:“看那膝盖打补丁的寒碜相,也敢让女生飞媚眼,也敢跟女生玩暧昧。不就能作几首破诗,会吹一根破笛子嘛,就有多么了不起么?!”
姜二贝与驹子结怨,其实多一半是受了小四眼的挑唆与蛊惑。他们都是县中学淘汰出来的渣滓,后来高中没考上,这才转入了乡镇中学,当年许多的干部子弟工人子弟都这样,似乎沿习成了惯例。但别的子弟转入乡镇中学,大不了混三年完事,只有二贝邂逅了一世的冤家,当然是驹子!
驹子后来说过,他其实并不仇富,尽管那些工厂里的子弟在校园里横行霸道惯了,他也不敌视他们。反过来,倒是挺羡慕他们,他们好像校园里的贵族,大气时尚,说一口优雅的普通话,到哪里都是道靓丽的风景!就凭自己落在膝盖上刺眼的补丁,也没想过能抢了这些人的风头。要是把自个换成这些工人子弟,面对同学里那些城里妞子时,实在犯不着害羞,犯不着胆怯。
当学生时的驹子其实是自卑的,还好他极富才艺,长相也颇风流,每到学校里举办文艺活动的时候,都出尽了风头,赚足了眼球。他不晓得自己已经很令姜二贝小四眼他们很不爽,心里还有点小得意。
“二贝,看那小子又飘了,得时时敲打着才行,要不都不知道自个姓谁了!”有次看到驹子居然又跟麦小瑞凑一块,很是春风得意的样子。小四眼顿觉心肝被摘了似的,给姜二贝煽风点火时,满脸掩饰不住的恨意。
说这话时正在操场上,文艺活动大赛刚刚结束,借着在台上的风头,驹子意气风发的跟校花麦小瑞有说有笑,丝毫也不胆怯。他脸上的淡妆还没卸,有几分奶油小生的风流。小四眼远远瞧上去醋意大发,咋看咋不顺眼。当着麦小瑞的面不好发作,他只有求助姜二贝。
那时候姜大贝已经在道上大名鼎鼎了,借着他哥的威名,还是高中生的姜二贝在校园里位居食物链的顶端,没有谁敢不敬畏他,他从来不让小弟受委屈。况且,他早就看不惯驹子了,已经在帮着小四眼在敲打驹子了。
“小子,过来!”稍后等驹子和麦小瑞从身旁经过时,二贝冷冷朝驹子吐了一句。驹子后来也对兄弟们说起过这事,说他那时还是个好学生,胆子还很小,真的被二贝这一句吓懵了,有些大祸临头的畏惧。
“上次让你带的烟,拿来了吗?”姜二贝眯着眼睛,冷冷地审问驹子。半月前他就敲打过驹子,让他拿包烟来。真实的目的并不是要烟,而是委婉地告诉他要低调,要识相些,离漂亮妞子尤其要离麦小瑞要远点。后来驹子没拿,二贝也再没提起过,这事本来就要过去了,偏偏今个驹子又犯了兄弟们的忌讳,抢了他们的风头,才不得不旧事重提了。
“没,没有!”驹子应答时有些嗫嚅。驹子说那会儿麦小瑞站在身旁,让他觉得自己太没面子了,太不像个男儿了。但他知道姜二贝真不好惹,忍气吞声是唯一的办法。
“二贝说话你当是放屁呀,你他妈太目中无人了吧!”与姜二贝小四眼一块的两个工人子弟对驹子动了手,样子很凶悍的。每到有人敢违抗姜二贝时,他们就要动手打人了,这不过是惯例,下手不算重,只是威胁的意思,但已经让驹子太狼狈太难堪。
小四眼冷眼看着驹子先前的得意一点点被灭光,自己越来越威风了,他感到自个形象在麦小瑞眼里高大起来,终于平衡了些。直到麦小瑞拿求助的眼神望着自己时,他才一把推开驹子,充当起了和事佬。“等等,先别动手!今没带也行,改天带来吧。记住带两包,要好烟,可别拿烂烟糊弄二贝!”
那天驹子灰溜溜走了,麦小瑞却留下来跟姜二贝他们调笑。女人天性慕强,况且她觉察到了姜小四眼是有意给自己展示什么,这让驹子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屈辱。
二
对于驹子,沈深一直在假设,假设他如果要是忍下那口气,然后埋头专注在读书上,应该是有个不错的未来的。以他的天赋他的资质,或许会成为一个艺术家、学者或新闻工作者,在人生的路途上大放光彩!但可惜了,命运不容假设!
沈深说驹子那时候很会打扮,记得跟着拴成发了些小财的那一年,驹子穿上了长长的风衣,卡其色的,配上棕色的牛皮鞋,再梳上好有型的小分头,让人很容易想起“玉树临风”这个典故。改变了形象之后,他整个人也腼腆了,甚至多少有些儒雅的气质。跟胡长毛军武他们站一块,好像一群野牛里的一匹骏马驹子,怎么看也不像是一路人,倒让人觉得可惜了!沈深明白驹子照着梦想中的自己在打扮,在梦想中他让自己扮演了一个艺术家,一个国家公职人员或是学者之类的,拥有着令世人仰慕的一切,包括事业也包括爱情!
可惜这个梦想,还在少年时代,已经被姜二贝小四眼他们无情地粉碎了!
驹子给沈深说:“他们那次跟我要烟,我回家跟老妈撒谎学校要收费买学习资料,老妈皱着眉头卖了一袋小麦,给了我十块钱。随后,我用这十块钱买了两盒希尔顿交给了姜二贝,这才换来了几天的平安!”
看得出来,驹子讲这些时满心的愧疚,他心疼自个爹妈,觉得自己负罪了!那时候的农民多难啊,一年辛辛苦苦,做牛做马,却依然贫困交加。十块钱,是笔不小的数目呢!
“我就不明白了,他们打劫你一次还不够,怎么一而再再而三找你啊?”沈深寻问时皱着眉头,眼睛里有深意。
“这我哪说得清!”驹子恨恨地咬牙,眸子里喷出仇恨,“这些狗日的,这些人渣,我放不过他,迟早要跟他算总账!”
沈深笑了,朝驹子脑门上拍了一巴掌:“得了吧,还不是你小子喜欢招惹漂亮妹子,犯人家忌讳了!再就是你骨头太硬,不知道学乖点,要能把这猪头低下来,哪就能惹那么多事!小不忍则乱大谋啊,一辈子大好前程就这么耽误啦!”
确实如沈深所言,被割了一回肉,驹子开始变得刚强了,跟变了个人似的。有几回在校门口跟姜二贝他们擦肩而过,其他同学都低眉顺眼的躲得远远的,只有驹子眼露锋芒,很倨傲的,根本没拿他们当回事!
小四眼那小子回头看着驹子大摇大摆的背影,又在姜二贝跟前煽风点火了:“我拷,又飘起来了,还得给点颜色看看,得让这小子好好认认马王爷的三只眼!”
“攒着吧!”姜二贝胸有成竹地回小四眼,“攒够了跟他一起算!”
驹子其实也默认沈深后来的说法,那时候他已经下决心跟姜二贝死磕了,因此过段日子小四眼找上门的时候,他已做好了准备,就准备着要大干一场。
“什么事,直说吧?”
两人到操场边沿处面对面停下,还不等小四眼发难,驹子若无其事地先开口了。他自个心里明白着呢,三天前家里收稻子,他约了几个同学去帮忙,一律女的,全是城里工人干部家的娇小姐。庄户人子弟家家都忙,约不上帮的人,工人干部子弟就不一样了,觉得挺浪漫,当体验生活的机会了。事后驹子晓得又授人以柄了,猜测着小四眼姜二贝他们迟早会发难,干脆坐等着上门。
“二贝这两天等钱用,让我带话,明天拿二十块钱来!”小四眼凶巴巴地向驹子交待。驹子旁若无人的样子明显出乎小四眼预料,继尔感到自己被蔑视了,本来商量好了让驹子拿来十块钱,这会儿自作主张说成了二十块。
“缺钱跟你爸你妈要啊,我欠你钱啦?”驹子强忍着怒火,不动声色地回了句。
“拷!”小四眼举起了拳头,遇到驹子这样的犟种,还是头一次,不收拾他个鼻青脸肿是不会长记性的。平常遇到这号主,他们都毫不犹豫地教他做人,但这次还没来得及动手,却见驹子挟带着一股力量,朝自己迈了一步。
事后小四眼在姜二贝跟前撺掇,说像驹子这么强势又绵里藏针的,全校也找不出几个来,要不把他收拾服帖了,以后太没面子很难做人。但在当时他心里发虚脚跟子发软,丝毫没敢久恋,一边抽身走的时候回头骂:“告诉你小子,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要是拿不来钱,有你他妈好看!”
“后来他们找你拿钱,你怎么着应付了?”驹子的故事触动了沈深,沈深对此很感兴趣,他很愿意听到结果。
“还能咋,干呗!”驹子扭头看着窗外,眼神肃杀,面颊上勃然涌现一股狞厉来。
三天后下午放学那会,教室里已经没几个同学了,驹子知道姜二贝小四眼他们肯定会找来,就一直等着。没一会儿姜二贝带着小四眼几个人十分招摇地进了教室,直接把坐窗边的驹子堵中间了。
“钱呢,带了没?!”小四眼瞪着眼,凶巴巴抽搐着脸上的肌肉。
“没带,我不欠你们的吧?”一开始驹子多少有点怯意,但还不至于畏缩,他抉择过的事情,是不会退缩的!
“妈的!”姜二贝小四眼几个人同时感觉被戏弄了,也被蔑视了,刹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但还克制着没动手。小四眼又替姜二贝作主,威胁着往前凑了凑,几乎要贴到驹子脸上了:“再宽限你一天,拿二十五!行不?拖一天加五块,再拖,加十块!”
“别做梦了,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留在教室里的几个同学看到驹子刚说完这句话,就迎来了暴风骤雨一般的拳脚相加。姜二贝小四眼他们几个人一起动手,拿膝盖、拳头与胳膊肘一顿乱顶乱踢,好像棒槌敲打在破鼓上,咚咚咚一阵闷响。驹子双手护着头,感觉小腹上、肋骨上和后背上,不断给剧烈的冲击力碰撞着,要不是过于顽强的意志力,恐怕那会儿爬地上动都不能动了。在他懵头转向、跌跌撞撞跑出教室的时候,已经被打倒过好几次。
原以为逃出教室就万事大吉了,没想姜二贝他们还是不依不饶,狼群捕猎似的,箭一样追出上去。意外的是就这时候没跑出多远的驹子突然站原地不动,在他回过头来时,眼神里闪烁出一股子阴狠劲,接着便拉开了夹克拉链,拿出一把铁柄小斧头。
目睹过那次斗殴事件的经历者谈起那次事件,都承认那是他们见过的最惨烈的校园斗殴没有之一了。谁也没想到落水狗一样的驹子顷刻间变成了一头猛虎,拿出斧头便反扑了上去,把姜二贝小四眼他们都吓慌了。驹子反追到了教室里,抡起斧头以一抵四,大干了起来。还好斧头分量轻也没开刃,没有造成流血事件。姜二贝小四眼四个人,拿板凳、扫帚和饭盒大战驹子,最终虽然算战平了,但从气势上说,算驹子赢了!
从那以后,驹子的成绩一路下滑,挨自己的想法本来打算退学算了,却实在无法面对爸妈渴求的眼神,只好又回到了学校里。但后来高中一年半的宝贵光阴,算白白浪费了!毕业之后,驹子托人说话,跟拴成走到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