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沉痛的代价
作品名称:心舞 作者:九月红枫 发布时间:2021-11-05 13:47:27 字数:4120
夜晚,火烈鸟音乐餐吧里音乐震天,歌声悠扬,一片繁荣火热的场面。丁一秋和于强两人在一间没人的包间里做着辛苦了一年的账务清算,一通密集的计算器点击过后,账面出现了一个让他们心里凉透了个负数。如果放在前些年,丁一秋一定会将这一堆账单劈头盖脸砸到于强脸上,这一切都是于强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挡都挡不住地跳进了这滩烂泥中。这个餐吧在高昂的房租拖累下,就像一个得了绝症的病人,无论他们花费了多少心思和劳苦,都没能挽救它将要倒闭的归宿。此时的丁一秋已经彻底战胜了情绪的折磨,她从压力山大到愁得整夜失眠,以至到后来慢慢接受积极挽救,只是不到最后一刻她不想去放弃而已。目前看到的这个结果在自己的预料当中,到了事态明朗化的这一刻,她反倒有了一种即将解脱的轻松,经过了无数次的心理煎熬,此时的她心情是平静的,她能感觉到心底宽广得能跑火车,那些辛苦挣来的家底赔了个干净,除了坦然接受还能怎样?只能一遍遍安慰自己财去人安康,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沉默过后她说道:“房租到期之后就关掉吧。”“关掉怎么办,那不就全赔了。”于强还是不死心。
“不关的话,还得赔钱,房租续签又得砸进去几十万,那可得负债了,现在虽然赔钱了,但我们没有债务,日子还能像原来那样过下去,一但背了债就真是骑虎难下了。”
于强不再敢说什么了,他知道自己理亏,投资失败的原因就是自己自作主张,没有听进去一秋的劝告,这次他打算听她的,这个教训太深刻了,像是被扒了一层皮。心里除了愧疚还是愧疚,他想说对不起却感觉空洞无力,不说点啥又憋得慌,“别太难过一秋,我会加把干劲,争取三年内把损失再挣回来,好在我的们网店还在正常运行,幸亏听了你的话,把老本行没丢。”
丁一秋什么都没说,她不想说话。
关门的那天,包括店员们在内的每个人心情都很沉重。一秋亲自结算付清了所有人的工资,了结了所有的购货欠款,她只将亏损留给了自己,不管挫折有多大,她和于强都得接着,他们还得挺起腰杆做人,在纠正错误的路上他们必须做一个潇洒的转身,错误到此为至,日子还得继续。
他们又回归到了原有的生活轨道,丁一秋重新回到了单位,安心上班,于强还在忙活他的网店,除了钱没了之外,似乎什么都没有改变。生活可能就是这样的,在跌跌撞撞中去寻找,在曲折迂回中去接纳,世界还是原来的那世界,不一样了的是人的心境。
然而,并不是所有的错误都能有改正的机会。刘继平所犯的错误让他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他违规操作私下划出去的六百万资金终究还是被上面发现了,他来不及填上这个洞,老杨的贷款还没有到位,事实已经不允许他去填补去掩盖。他被停职接受调查。被限制不能离开案发地。他最害怕的结果出现在了面前,他将万劫不复。他清楚他所犯下的罪行是经不起调查的,还会牵扯出前面暗箱操作的违规贷款。十万元以上就可以定罪,他无疑会以渎职罪滥用职权罪被司法部门追责。内心的恐惧和煎熬已经达到了极致,他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可笑可悲,他清楚自己是在用一个错误试图掩盖又一个错误,最终在巨大的错误面前原形毕露,他什么都掩盖不了,最后赤裸裸地站在了众人面前。他在妻儿面前是个伪君子,在同行面前是个腐败分子,在世人面前是个罪犯,他没有勇气去面对这一切,他的人生应该就此结束,一了百了。
他安静地躺在浴缸里,龙头里的水哗哗地流淌着,他切开了自己的动脉,鲜红的血一点点地融入水中,他被鲜血包裹了起来,红色让他眩晕,眩晕中他看到了柳絮穿着大红色的新娘装向他走来,铮铮的篮球衫也变成了大红色,柳絮和铮铮遍体通红,红得像燃烧的火,这应该也是他心脏的颜色,他已感受不到他心脏的跳动。还有石丽芸的血色红唇,他被这血色红唇吞进了肠胃里,肠胃里是让人作呕的难受,他盼望着早点被消化成乌有。血水在晃动,一圈一圈,他终于看不清血水了,也听不到水龙头哗哗的流水声了。
浴缸里的水慢慢溢出了卫生间,漫过了地板,浸透了房间里的角角落落,再无处可去时才从门缝里流到了屋外,走廊里的血水吓坏了楼上的邻居。当公安人员赶来破门而入时,刘继平已经流完了所有的血,停止了呼吸。
柳絮感觉到脑袋一阵阵地眩晕发懵,她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接到秀水县公安局的电话她就带着丁一秋于强和铮铮飞速来到了现场。现场中刘继平变成了眼前一具冰冷的尸体,还有那一池鲜红的血水,她没有了思维,她的脑子一阵阵苍白一阵阵混乱,浑身软得像没有了骨头,要不是丁一秋和铮铮在旁边搀扶着她,她一定会躺倒在地的。她想睡过去,永远别再醒来,她接受不了这个现实,这是谁硬要塞给她让她接受的?恍惚中听到丁一秋一遍遍地说让她挺住,千万不能倒下,还有很多事要做呢。还有铮铮的哭声,她的铮铮怎么会哭呢?那是一个多么阳光灿烂铮铮如铁的孩子,这一切都是怎么造成的?是谁让她的铮铮哭成了这样?对,她不能倒下,她得去寻找一个答案,是什么让刘继平放弃了自己的生命,是怎样的力量让他下定了决心离开她和铮铮。一个人去了遥远的天外。
回到溪源县安葬完了刘继平,不用她去调查,秀水县检查院的工作人员已经多次来找过她了,她家里的财产被查了个底朝天,刘继平没有往家里拿过一分不干净的钱,她的家庭是清白的,但他为什么会自杀?他利用权利违规划出的钱去了哪里?随着案件的进一步调查核实,她终于知道了整个案情的经过,银行转账经过了几次周转,最终都落到了石丽芸公司的帐户中,这个结果比她知道了刘继平的死更让她心痛,她万万没想到他们会在几年后旧情复燃,他会为了她铤而走险,将自己逼到了死路,这笔账她得找石丽芸去算,她得去问问她,这是不是她想要的结果?她要去看看她是否过上了她想要的生活?
她又一次去了秀水县,来到了石丽芸的酒楼旁,她看到的是新开张的酒楼已经被法院查封,石丽芸以做假账骗取贷款的罪名被拘留,看来她得到看守所去会会她了。
看守所里的石丽芸,没有化妆,露出了她少有的素颜,脸色苍白憔悴,她不去看柳絮的脸,目光呆滞地看着前方,柳絮在铁窗外问她:“这下你满意了吗?这是你想要的结果吗?你到底为什么要阴魂不散地缠着他?现在你怎么不去继续纠缠了?你应该和他一起去死,那样才能证明你有多么爱他,你还这样恬着脸活个什么劲呢?你去死吧贱人!”
石丽芸面色苍白,表情木然,这怎能是她想要的结果呢?她想过陪着刘继平一起去死,但她已经没有了任何可以寻死的机会,她只能像行尸走肉一般接受着法律的严惩和良心的拷问。面对柳絮的责骂她一遍遍地说着对不起,她早就丧失了在柳絮面前强词挑衅的能力,她是罪人,是她的执念害了刘继平并害了自已,她拼命想抓住的财富和爱人都顷刻间化为了乌有,她此时才清醒地悟到命中无时不该强求。但无论她怎么赎罪,刘继平都活不过来了,悔恨的泪水悄悄地流入滴血的心底,浸漫着那颗苦涩的心。
柳絮不想多看她一眼,发泄完扭身离开,骂死石丽芸又能如何?她想去刘继平的坟头上去骂,她想把他从坟里刨出来,指着他的鼻子骂他。骂他是个胆小如鼠的小人,骂他的自私虚伪,无情无意,骂他个祖宗一十八辈。
她回到家里,满腔的怨恨荡然无存,像一滩烂泥一样跌坐在沙发上,好似被人扒了皮抽了经,她昏睡了过去,就这样睡吧,睡到天昏地暗,睡到月落星沉,她不再想看到这世间的一切,一切都是假的,所有人都戴着虚伪的面具。就这样一直睡下去吧。
丁一秋来过柳絮家三次,柳絮都睡着没有起床,一秋给铮铮做好饭,坐在床边默默地陪会她就走了,什么也不说是最好的选择,这道坎她得自己去过,让时间慢慢去修复她千疮百孔的心。
昏睡了三天之后,柳絮起床了,她什么都不想干,只想画画,她从早上画到天黑,再画到半夜,画到胳膊困得抬不起来,眼前一阵阵发黑,她才不得不放下画笔,上床睡觉。
第二天天刚亮起来继续画,她就这样一连画了三天,房间里到处是她的画,她的画改变了已往的画风,从清纯走向了深邃,黑色和灰色成了她画中的主色调,画面跳跃着强烈的压抑和愤懑。其实她并没有用思想去画,她的思想是麻木的,她不去构思,不去表现,只是想涂鸦,想宣泄。
丁一秋和王娇阳来了,她们走进柳絮的画室,看到满屋子零乱的画作,她们的心在隐隐作疼。
“柳絮,你这画的是什么呀,你这画和你一样生病了,快别画了,咱们出去走走,去山里找找灵感回来再画,要不就带上你的画夹,咱们出去写生,我和娇阳给你当助理。”一秋边说边把柳絮拉进了卫生间,让她好好梳洗一下。
王娇阳已经在收拾东西了,她问柳絮:“柳絮,我给你把毛笔、铅笔都带了,这颜料怎么带,拿油彩还是拿水粉?”她忙活了半天却不知道该带哪个。
“娇阳你别弄了,我自己收拾。”柳絮慢腾腾地洗了把脸,就要往出走,一秋拉住她说别急,画点淡妆,眉毛画一下,口红涂上,她边说边拿起眉笔给她画了眉,又涂了口红,她端详着她说:“这才有个人样,不能就那样邋里邋遢地出门去。”柳絮木然地任由她摆布。
她和王娇阳一起收拾画画的家什,是该出去走走了,她似乎闻到了自己浑身发霉的味了,她得调理心情,从这窒息的气氛中走出来,朋友们要拉她上岸,她自己也得鼓把劲往上爬,她不能去给刘继平陪葬,要陪葬也得石丽芸去陪,她还有铮铮要照顾,她得好好活下去,活一段完全属于自己的时光。
徐子慧已经开着车在门口等着她们了,车上还有李静,一秋和王娇阳把东西放进了后备箱,李静打开车门扶柳絮上了车,她们的车驶出了县城,朝着最北边的乡村走去,一路上阳光明媚,她们说说笑笑,柳絮的嘴角终于挂上了笑容,痛苦已成过去,日子还得继续。
进入山区后空气清新得直入心底,青山层层叠叠,公路沿着河流伸入山谷,峰回路转处一条漫水桥横在了路中间,清澈的溪流撩拨着她们的心,子慧将车停到了路边,大家一起下车,脱掉了鞋子,下河趟水。夏天的河水温柔得像丝滑的绸缎,她们嬉笑着,打闹着,全然融入到了大自然的怀抱,脚尖挑起的水花和着笑声一起在河中飞荡。看到柳絮展开的笑容,大家更大胆地疯了起来,一会就把王娇阳和李静灌成了落汤鸡。折腾累了她们来到一处风景秀美的山岗上,一秋帮柳絮支起了画架,她要画这里迷人的风光,画这群性格饱满的女人。王娇阳和李静找到了一处大石板旁边藏起来,脱掉湿透了的衣服铺到石板上晾晒。子慧悄悄走过去偷拍了她们,然后拿给柳絮和一秋看,一秋笑着说就画她俩的狼狈像,柳絮看着照片构思了一会,一幅画作已经在脑子里成形,她落笔就画,边画边说,你们看好吧,这一定是一幅出彩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