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新学期开始
作品名称:陆子奇传 作者:张良芳 发布时间:2021-11-05 23:04:04 字数:3706
七月廿五日去龙嘘乡中心小学,那是学校报名的日子。冯老师提早一天就来到西郊路693号,她到那里先看看小儿子平山,与陆子奇交流了一下近期的工作情况。陪着小平山睡了一夜。第二天乘小平山还在睡梦中她就悄悄地起来,把孩子交给张英,简单地吃了一些昨晚过夜的泡饭,与陆子奇告别,就在西泠桥桥下乘了倒班航船到半路庵上岸,走到梁山伯庙小学,才七点多一点。
她来到学校,只见钟校长也才到,钟校长看见她这么早就来了高兴地说:“冯老师,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你是什么时候从石碶动身的?”
冯老师说:“我在西泠桥过的夜,早上也就六点光景钟过来了。”
钟校长说:“今天是报名嘛,又不是上课,用不着这么早的。我已经是早来了,没有想到你比我还早。”
他们在办公室里坐下,又等了一会这才见其他几位老师也陆续的到来。又过了半个钟头光景,才见有学生陆续前来报名,有自己来的,有由父母亲一起陪着来的。
来报名的学生其中唐家漕村宗文小学升上来的学生和接待寺小学升上来的三四年级学生最多。三年级有一个学生叫张正德,同学们说他是唐家漕第一保保长张瑞煌的儿子,但那孩子看起来很沉静,一点也看不出是个有地位的人儿子。还有一个叫张中德,据说是张正德的堂兄弟,他的父亲是张瑞煌一家杂货店里的伙计。比正德大一岁,学习成绩很好,也很安静,她对这两个孩子倒有点好感。后来在选级长的时候。冯老师就让中德当级长,她似乎对家境较贫穷的孩子更重视,因为贫穷家庭出身的孩子书读得更好,所以让中德当级长,让正德当副级长。
报了两天名,晚上冯老师就宿在学校的教师宿舍里。教师宿舍就是梁山伯庙隔壁的厢房里。第三天已经报完了,再没有什么学生来,她见学校里暂时没有什么事,就回到西城桥的“家”去。那天她走进去,看见她的小平山正由保姆张英领着在客厅里玩,一见她进去,他就高兴地大叫“姆妈!姆妈!”和兰老师忙严肃地纠正他:“叫阿姨!叫阿姨!姆妈上次给你讲了,以后要叫我阿姨,不能再叫我姆妈了。”三岁的平山,望着姆妈不理解地委屈地叫了一声阿姨,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张英见是孩子的亲妈来了,她已经知道这个家庭的关系,叫声冯老师:“你来看孩子了。”张英说:“现在没有外人就让他叫几声也没关系。”和兰老师说:“得要他养成习惯,以后不能再叫我姆妈。”和兰老师一面做着儿子规矩,一面赶快放下那只布挈袋,把他抱过来,从袋里摸出来刚刚从街上买来的几只小小的和尚饼给孩子吃。所谓和尚饼,就是面上光光的没有芝麻像个小和尚的头。
张英看见冯老师似乎很亲切,她问冯老师,你是从学校来的还是从钟村来的?冯老师说我是从学校来的。张英的意思大概是有没有看到她的丈夫阿梅。但她不好意思说。冯和兰问张英:“你在这里做感到还好吗?”
张英说:“好的,蛮好的,乐师母(陆子奇)待我很好,家务也不大叫我做,就让我管管孩子,吃饭也叫我和她一起吃,还把好菜夹给我吃。就像待自己人一样。”冯老师听了点点头,望着自己的孩子说:“平山还乖吗?晚上睡觉老实不老实?”张英点点头说:“蛮乖的。在家里他会自己玩,有时我抱他到外面去走走,他也很听话。在外面这里看看那里看看,不会哭,也不会闹。”
“晚上睡觉还好吗,他是不是和你睡?”
“他和我睡的。我们洗好澡,在外面风凉一会,我把他抱在手上,拍拍他的背,一会他就睡着了。夜里,我抱起他来给他把一次尿,他又睡着了。这一觉他就能睡到大天亮。”和兰老师听了放心地点点头。
“呵,冯老师你来了,放学了吗?”冯老师见陆子奇从楼上下来,就向她点了一下头说:“我从学校回来路过顺便再来看看孩子看看你们。”
陆子奇说:“上楼去,上楼去。”说着便带着冯老师到楼上去。冯老师便抱着小平山一起走上楼去。张英乘机就去厨房忙其他家务了。
走到楼上和兰老师依旧领着小平山,让他在自己身边吃和尚饼。陆子奇和冯老师都在小方凳上坐了下来。
“龙嘘乡中心小学还好吗?”陆子奇问。
“还好。那学校比上阳焦山下小学大多了。”
“这个学校资师配备得怎么样?”
“这个我还不是很清楚。”
“学校的人手还够吗?”
“刚去我也不很了解,现在又没开学。”
陆子奇问:“你又会过钟校长了吗?”
冯老师点点头说:“碰到过了,这两天学生报名他是天天来的。”陆子奇说:“这个钟士康待人还真热情是不是。”冯老师点点头。
陆子奇接着说:“冯老师,既然钟校长对我们这样热情,我们是不是再麻烦他一下。除了你之外,我想让他再给我们安排两个人进去。”
原来昨天陈爱中带着一男一女两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进来,陆子奇一时感到很奇怪,陈爱中让他们进来坐下后对陆大奇说:“子奇,这两个是我战友的弟妹,也曾是三五支队的战士,因他们太小,浙东纵队走时让他们留了下来。他们都有一定的文化,两个都是鲁艺学院的学生,你再给钟校长说一下,也让他们到梁山伯庙小学当老师吧。”
陆子奇想到当年她带着弟弟从上海来宁波家乡的情形,再说又是三五支队战士,两话没说就接下了说:“我对冯老师说说看,我会安置的。”现在陆子奇就对冯老师说这两个学生去梁山伯庙小学教书的事情。
“啊?”冯老师听了皱起眉来:“这两个人是什么人?我刚刚结识钟校长,自己都还没有站稳脚跟,怎么好意思对他说呢?”陆子奇说:“这两个老师也是陈爱中刚刚对我讲的,一个姓赵,一个姓鲍。姓赵的还只是个十八岁的姑娘,姓鲍的是个男青年,也才廿岁上下。”和兰老师静静地听着。
陆子奇接着说:“姓赵的女孩子叫赵彤云,还是个很爱国的女孩子呢。她本是宁波城里的姑娘。住在开明街,十五岁时,日本人打进宁波来,当时她在开明街灵泉小学里读书,日本人进来后,要读日文,不让中国学生读中国的文字,她很生气,她是一个中国人,不愿意做亡国奴,写了一遍抵抗日本文化侵略不愿意学日文要学中文的文章,登在学校的黑板报上,结果被日本鬼子抓进监狱里。她的父母年纪大了也没有办法把她弄出来,后来还是当时街坊的好人通过关系把她解救出来。出来后有人介绍她去四明山投靠她哥哥的朋友,到梁弄的鲁迅艺术学院学习。毕业后参加民运工作,为新四军筹粮做军鞋,帮助老百姓办夜校学文化等工作。不久抗日战争胜利,新四军北撤,大部分人跟部队到北方去了,她因年纪小当时才十七岁,也没有入党,上级觉得她在国统区没有什么危险,就被送回家来。这个姑娘的哥哥也是我们三五支队鄞江区警卫队长,以后她哥哥也随部队北撤到山东去了。现在这个女孩子待在家里既失学又失业着,她感到很苦闷,就到山里去找陈爱中他们。阿爱中说,他们两个都有还太小,又没有什么战斗经验,他就把他们俩带到我这里来,叫你向钟校长地方想想办法,先让他们在在学校里教个书。陈爱中说:‘我们四明山不久就要大发展的,这样的革命青年很需要的,让她现在先出来锻练锻练。’据说姑娘很活跃,让她也到学校当个低年级老师,当年我们公德小学吸收艺友,不也有叫小学高年级的学生当低年级老师的嘛?你是不是也向钟校长说说看。”
冯老师起初没吭气,后来听到这个女孩子的遭遇和自己相似,哥哥跟部队北撤去了,一时无依无靠的,她想到自己丈夫不也跟部队去北方了嘛,她的心就软了,说:“我问问钟校长看吧,行不行我就不知道了。”
陆子奇又说:“那你安排一个也对他说,安排两个也对他说,索性,你把那个鲍望翰也给钟校长说说吧,我想他会同意的。”
冯老师听了说:“你真是得寸进尺,还要再安排一个。那价目鲍望翰是个什么样的人?”
陆子奇说:“他是镇海人,也是鲁迅艺术学院的学生。后来也当过三五支队的战士,学历也差不多。只是因为还没有入党,觉得他留在后方危险也不大,所以也留下来了。你就一并给钟校长说一下吧!和你一道工作。在学校里还可以做做你的帮手。”
冯老师听了想了一下,觉得如果钟校长能同意加两个自己人进去也好。陆子奇的话也有点道理,自己只身到梁山伯庙小学去教书,校长固然会对她好,但其他教员都是些什么人呢,也可能有国民党员,也可能有国民党特务,自己孤身一人到这么大的一个中心小学去是很孤立和危险的,如果有两个自己人就好办了。就多了两只眼睛和胳膊。于是她对陆子奇说:“让我与他们见见面问问他们好吗?她们都喜欢做什么,有些什么特长,能教什么课?到时候我好让钟校长安排。”
陆子奇笑着说:“这个容易,明天我就叫她们来你家见你。”
第二天,陆子奇真的带着那两个年轻人到冯家来见冯老师。冯老师见了那两个青年,感到人还诚恳,又都很年轻。那个叫赵彤云的女孩子,长得胖嘟嘟的,还一脸稚气,她说她喜欢唱歌,在鲁艺学院文艺队里,除了学军事技术就学唱歌和跳舞。冯老师说:“你倒唱两句给我听听看”。她还真大方,轻咳一声就唱了起来,她唱的是松花江上:“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那里有大豆高梁——”声音高吭而嘹亮,唱得凄宛又悲壮,她望着这个胖嘟嘟的天真又可爱的姑娘笑了说:“你唱得还不错,有一副好嗓子。”她心中有数了。她又问鲍望翰,“你喜欢什么,有什么特长呢?”鲍望翰说:“我会画画,在鲁迅艺术学院学的。”冯老师听了点点头。最后她对那两个年轻人说:“你们去到学校教书,有什么要求?比方说工资待遇什么的?如果你们要求比较高,我是没有办法的。那个学校经济比较紧。那两个人说,只要有事情做,有口饭吃就行了,工资有没有都无所谓。”冯老师听了点点头。对她们说,“那好吧,过两天有消息我会告诉你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