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又遇

　　在以后的日子里，覃小七的梦里梦外，全是刘芳的人了。
　　情窦初开而一见钟情的强烈情感，在他身上、心里，都深根地固了。
　　思念一个人的生活是苦闷烦恼的，覃小七知道自己只是一个初中未毕业、现在整天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子弟，所以从不奢望自己的生命中能有一份浪漫的爱情出现，只能在农忙中拼命地做工，发泄心中的感情了。
　　可是覃小七却绝对没想到的是，一个月后的一天晚上竟然又遇见了刘芳。他心里知道，他今生注定逃不过她给的情劫了。
　　覃小七向来不喜欢人多热闹的地方，可那天晚上他却心血来潮地独自去镇上游逛。当时他的心情很低落，盲目地在街道上游荡，身边时不时地走过相依相偎、打情俏骂的情侣，那情形更让他感到落寞难耐。
　　当覃小七的双眼注意到镇上唯一的“一夜倾情舞吧”六个闪着红光的大字时，立即下定决心，今晚要放纵自己，完完全全地放纵自己。
　　进到人声喧哗的舞厅，覃小七却没有感到一丝的兴奋，反而全身紧张起来。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谨慎地找到一个角落坐下，然后是一口接着一口地喝酒。
　　浓烈的酒水在覃小七体内升华了，他身上的紧张感渐渐消失了，朦胧醉眼中，居然看见了刘芳。
　　闪闪烁烁的光柱中，鼓动人心的节奏里，刘芳扭动着身体，放浪着臂膀，脸痴迷地仰起低下，一身的黑色紧身套装，透出吸引人的神秘感。
　　覃小七觉得她跟上次看到的刘芳简直判若两人，由不住看得呆了。
　　一曲终了又是一曲，她从人群里出来，居然径直走到覃小七面前，微喘着气拿过杯子倒满酒，仰脸一饮而尽。
　　覃小七惊讶地问：“你怎么也在这里？”
　　刘芳没说话，又喝了满满的一杯酒，然后冲他说：“送我回旅馆，好吗？”
　　覃小七想，她一定有很重的不开心的心事要向自己倾诉，所以就使劲地点点头。
　　几分钟后，覃小七终于把醉熏熏的她送到她住的地方，离舞吧只隔了一条街的四季旅社。
　　他们进了一间单人房，覃小七把她扶到床上躺下，之后去倒茶。刘芳突然起身去把门反锁上，吓了他一跳，失声问：“你要干什么？”
　　刘芳吃吃笑着，忽然用双手猛地扯开上衣，又扯去胸罩，向覃小七腻声说：“做一次两百元，来吧，别浪费时间！”
　　覃小七闻言一惊，仿佛突然被一盆冰水从头淋下，顿时全身冰凉。他万万没想到，在自己心中一直是圣洁纯真的她，居然是个“鸡婆”。
　　覃小七怔怔望着她，一点不相信眼前发生的事，心想她肯定有不得已的苦衷，便低声有力地向她说：“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你不认识我了吗？把衣服穿好，有什么事能和我说说吗？或许我能帮你！”
　　她看着他，从他眼里看到了纯纯粹粹的真诚，不由难过地低下头。整理好衣服，低下头说：“对不起，大哥！我以为去那舞厅里的男人一定是想寻欢作乐的，我……”
　　她坐到床上，低声哭诉道：“你帮不了我的，我现在需要很多很多钱！我男朋友染上非典了，要花费很多钱啊！我很爱他，他不能出事啊！呜…”
　　覃小七望着她带泪梨花般的脸，心里一阵感动，说：“所以你宁愿下贱自己赚钱去救他！”
　　刘芳泪眼朦胧地望着他，悲伤地说：“我家里人反对我和他交往，他家里根本就放弃对他的治疗了，我一个弱女子，我上哪儿去找这么多钱啊？！”
　　覃小七低头无言了。他能说些什么来安慰她呢，他被一种患难真情的潮水包围了，心中却有些隐隐作痛。
　　那个男人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啊，竟得到这样一个痴情女的爱！
　　覃小七深深吸一口气，从口袋里拿出全部的钱，五百二十元，递给她，深沉地说：“我相信你所说的！我只能这样帮你了，你好好保重身体吧！”
　　刘芳感激地接过钱，哽咽着说：“谢谢你，覃大哥！”
　　覃小七摇摇头，然后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一步也不迟疑。
　　覃小七是带着茫然的心情离开的。那晚回到家后，他马上又找来他最好的兄弟覃小八继续喝酒，直到酩酊大醉……
　　“当…”
　　城中央的大闹钟仿佛积蓄了一天的怨气，发泄般地重重敲响了十二下。
　　整个柳州市，只有凄厉的北风呼啸着到处乱窜。
　　覃小七一动不动地站在柳江大桥上，脑神经被钟声惊动了，他居然知道自己是在梦中，但他转头张望着四周的高楼大厦时，竟然被那些巍然屹立的巨物沉重的气势压迫的有些喘气了。
　　寒风刺骨，他却没有感到一丝的寒冷，只是感觉到右边裤袋里的那张报告单越来越沉重了！
　　“白血癌！我居然患了不治之症白血癌！我还如此的年轻，还不到22岁！我还没有创造和享受我的人生财富呢。老天，你太不公平了!”覃小七悲叹道，再次向四周望望这个即将与他生命无关的美丽夜景。
　　就在覃小七要闭上眼往桥下跳去时，在桥灯的照射中，他突然间望见一个美丽的红色身影，正孤立在一块凸出河面的岩石上，北风肆虐吹拂着她的红色大衣，好似要把她的人往河里吹落！
　　覃小七想道：“冰天冻地的天气中，一个人深更半夜地呆在河边，不是神经病就是和我一样的想不开要跳河自尽！”
　　医师的话又在他耳边萦绕：“你只有两天的生命了，尽量珍惜你宝贵的时间去做你应该做的事吧！”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覃小七突然记起这句话，心中涌上大发慈悲的冲动:“是啊，在我生命结束之前，或许能挽救另外一个生命！这也是我应该做的事啊！”
　　覃小七这样想着，马上向桥下飞奔而去！
　　覃小七在离那女人不远处停住，怕自己的唐突行为惊吓到她。竭了会儿，对她后背温和地大声说：“小姐，别做傻事啊，天下没有解不开的结、想不开得事啊。”
　　女人却没做声，还是木偶般地站着。
　　覃小七心里紧张起来，却突然听见她低声哭泣了。
　　覃小七有些急切地说：“有什么事能和我说说吗，或许我可以帮助你的！”
　　女人还是不吭声，哭声却越来越大，越来越悲苦了！
　　覃小七只有干着急道：“别哭啊，女孩子要是哭多了，脸部水分就会少了，那脸皮肤就容易干燥而导致衰老的……”
　　女人似乎对他的话感到惊奇，停止哭泣，转过身来。
　　覃小七在一瞬间呆了，心在猛烈直跳，同时在心中惊呼：“哦，天啊居然是你，刘芳！”
　　刘芳却没理他，眼圈红红的，苍白的脸楚楚可怜，自顾喃喃:“他有了别的女人，不要我了……”
　　覃小七忙安慰道：“别那么悲观啊，像萧亚轩那样，一个人也要活得精彩！”
　　刘芳轻轻摇摇头说：“那只是一种唱出来的心情而已！”
　　覃小七想了想说：“你想过没有，他值得你去自杀吗？”
　　“值不值…”刘芳怔怔一会儿，突然猛地转身往河里冲去。
　　覃小七猛吃一惊，箭一般地窜上去，一把从后面抱住她！
　　“你别拦我，让我去死…”刘芳哭着挣扎，身子发抖得厉害！
　　覃小七紧紧搂住她，大声道：“你死了，他活得会更得意的，天下男人多的是，何必单爱一棵墙头草呢！”
　　刘芳被他抱得有些泛力了，忽然不哭不动了，轻声说：“是啊，你说得对，先放开我好吗？你为何不让我去死？”
　　“因为我不想失去你！”覃小七在心里告诉她，松了手，却呐呐说，“我，我不想让一朵鲜花般的女孩，在人们还没有彻底欣赏她的独特魅力之前，就让她消失了，多遗憾多可惜啊！”
　　刘芳看着他苦笑道：“一朵鲜花？我现在只是一朵枯萎的花而已！”
　　覃小七深视她的双眼，认真地说：“不！你不该这么想，你应该振作起来，忘掉过去，要比以前活得更快乐、更精彩！”
　　刘芳没说话，静静望着他棱角分明的脸庞，眼里闪着复杂的光芒。
　　覃小七微笑道：“那现在，我送你回去吧！”
　　“嗯！”她笑了，如同在夜里散开的烟花，耀眼的美丽！
　　覃小七看得有些痴了。
　　突然间，覃小七发现自己站在一个灯光闪烁的华丽舞台上，他如同一位伟大的诗人一般，高昂地吟诵到：“夜在寂寞地走，思念的时间里，我写下了它，一往情深，你的音容笑貌，悄然间，钻进我惊喜的脑子中，固执地盘旋起来！四个字里，仅有一个小小的数目，却是代表着你那唯一的名字，已然深深在烙印在我的心上！现在的我，正被这条成语的第三个字煎熬着，我心爱的你啊，是否让它执著不变的美丽，带着你我，走进那爱的永恒传奇里…”
　　覃小七看到刘芳在台下的“粉丝”中向他使劲地挥着双手，满腔热情地大声叫喊着什么。他对她笑着，向前台走去，突然脚下踩了一个空，他发觉自已向一个无底洞里跌落下去，禁不住惊惶失措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