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OO章 交易

　　送走了长栓，文桐对黄总指挥、王大明说交易开始了，鱼咬钩了。
　　王大明说：“这是搞什么名堂？我们是革命队伍，不是绑票的土匪，上次你抓荣泰，现在荣子桓抓你父亲，我们成什么了？我们是黑吃黑的混混吗？”
　　对自己的盘算，文桐一直不愿意和王大明交流，他只不过是一个省委特派员，暴动已经结束，他的任务已经完成，可以回去了，暴动的结论上报省委，省里一直没有回复，他非要等省里新的通知。文桐更不愿意给黄总指挥透这个底，黄是书生，军事指挥需要灵活机动，这一点他不足。文桐知道想在这一带建立根据地，必须有粮食，有适合的战略战术，头脑一发热，暴动搞起来了，现在三百多人的队伍，只剩下不到五十人，下一步如何发展，他有清醒的认识，但此时，不能告诉任何人。
　　他把荣泰安排到文宝手里，让他如此如此，文宝答应了，又找来王天祥，然后到前山，从李骋那儿借来两匹马，两人上路了。
　　路上，王天祥一直有一个疑问：荣子桓会如此听话？
　　“放心吧，我有办法。”文桐很自信。“我敢保证，现在荣子桓正忙活着，他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你的任务是把我爹送回去后，把粮食直接存在德国人开的医院里，我给理想说好了。然后直接去大青山，我们很快就回大青山，建立根据地，抽空来带这部分粮食，有这些粮食和钱，差不多了。我打听过了，荣子桓眼只盯着南部，北部不在意，放心就是。”
　　三河口旅部，已经忙活了一个晚上，荣子桓得意地坐在桌子前，对侯子祥道：“他只要进入沂州境内，我让他插翅难逃。”他安排李世营的民团，把兰陵与沂州交界处所有通道全部封堵，从南向北来的，一律不查，从北向南去的，一律严查。李世营把这个任务看得比皇上的圣旨还要重要，他安排手下三个大队，一处南，一处北，一处西，南路是文遐的，西路是宏俊的，北路还是郭拴子。同时把自己的警卫排调到南路，协助文遐。
　　“他进得容易出去难！”荣子桓自言自语。
　　“那是，旅长的安排天衣无缝。”永功趁机拍了一个马屁。
　　“午前，你也有活干。”荣子桓高兴了，对永功也客气不少，“你提前把二先生请出来，与我一同出城，粮食和大洋装上车，不要急，见机行事。”
　　永功忙点头：“放心吧，旅长，我亲自去警察局把他请来。”
　　眼看快到午时，二先生被“请”来了，荣子桓非常客气：“二先生，我同意了文桐交换的条件，过一会，你可以回家了。”
　　二先生冷笑一声，不搭理他。
　　三河口金雀街中间路口，按双方约定的地点，荣子桓下了车，坐到一张太阳伞下，看看手表，耐心等了一会。
　　远处有马蹄声响起，一个团丁跳下马，对李世营道：“报告团长，固文桐已经过了卡口，正朝这边赶来。”
　　“哦，几个人？”荣子桓问道。
　　“两人。”
　　“文桐是条汉子，一个人和我们玩起单马赴会了。这凭这一点，我佩服。”荣子桓瞅瞅二先生，他对文桐的赞扬发自内心。“要是能争取到为我所用，他的水平定在文杼之上，二先生生了两个好儿子。好了，我们张网待之。”
　　二先生一点表情没有，心里却在埋怨文桐：你个傻小子，交什么换呢？我一个乡下老汉，你换一个大旅长的父亲，这账没算透。再说，看这架势，你自己说不定也赔进去。
　　两匹马从远而近，文桐在前，另一人在后，荣子桓一看是两个人不假，但是，没有他父亲，顿时愣了。
　　文桐跳下马来，朝众人拱拱手：“谢了，众位，在这里等候，让文桐过意不去，不过，话又说回来，不在这里，真没有放心的地方，三河口已经如龙潭虎穴，不可大意。”
　　荣子桓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朝他点点头：“固先生，信上写得你把我父亲送来，我把你父亲还你，你看，你父亲我是送来了，你怎么不守信用，只有你们两个？”
　　“荣旅长见谅，这其中有点小隐情，未向旅长禀报。你一堂堂大旅长，总不会让我站着吧？”
　　“哦，还想坐？好，请坐。”荣子桓指指一个凳子，和他对面而设。
　　文桐笑笑，直接坐下，看看荣子桓身后众人，点点头：“人多势众，一个个面目冷峻，不似待客之道。荣旅长，能否让众人退后，我与你倾心而谈，一诉衷肠？”他脸上带着笑，但不是调侃的意思，还有几分恳切。
　　荣子桓摆摆手，李世营等朝后退去。太阳伞下只有他们两个。
　　“说吧，我父亲在哪？”
　　“莫急，荣旅长，我们今日是交易，交易就是有买有卖，我不会让你赔本，你也别想让我赔本。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你虽有几千大军，我也不是泥捏的。你们有你们的强项，我们也有我们的强项。你最关心令尊，我最关心粮食和大洋，怎么不见粮食呢？”
　　“人说共产党青面獠牙，不近人情，荣某今日见识了，你见面不关心自己的父亲，倒关心粮食，真是可笑。”荣子桓哼了一声。
　　“你说的是第二个话题，我关心的是第一个话题。信上怎么说？没说一定是父亲换父亲，我说得是交易。你拿一车粮食，三百大洋，外加我父亲，换你父亲，信上可是这么说的？”
　　信上真是这么说的，荣子桓不否认。
　　“那好，你把我父亲带来了，我还要见到粮食和大洋，不然，我不会交令尊。令尊是大人物，我父亲一个小农民，这个账好算。”文桐坚决地说。
　　“你就这么自信？固先生，别忘了，这里是三河口，是我的地界。”
　　“那当然，我现在不与你抢。我们还是交易，你觉得不划算，我现在就回去。”文桐起身要走。
　　“慢，固先生，我粮食可以给你，二先生我也给你，大洋也不少你的，你怎么兑现你的诺言？”
　　“这个问题问得好。我不会让你失望的，先交粮食和大洋吧。”
　　荣子桓没有办法，朝后边摆摆手，一个随从应声而去，一会，一辆马车过来了，车上装了粮食，一个小箱子，打开给文桐看看，文桐道：“时间有限，我就不清点了。谢谢荣旅长守信，我也守信，让我父亲坐到这辆马车上，就不劳你破费两辆马车了。来，天祥，赶着马车，把我父亲送回固庄，荣旅长按照约定，我一会交了令尊，你让我父亲安心在固庄务农，地也不要没收，油坊也是我们的，对不对？”
　　“对，你现在交人吧，不交，马车离不开。”
　　“那当然。”文桐看天祥扶着父亲上了车，把自己的马匹拴在马车后，又小心对他说：“路上不要急，才五里地，一定平安送到，然后，你按我说的办。”说完，从身上掏出一张纸条，对荣子桓道：“你守诺言，我不会失信，令尊没受委屈，他现在正在李镇长的家里，李镇长今天把警卫排都调走了，家里空荡荡的，最适合休养，我把令尊送到李镇长家里了。为了让你放心，我不离开，你现在可以安排人去李镇长家里查看，我说得真与假。忘了告诉你，令尊不是一个人，还有一个随从，一同来的。”
　　荣子桓这才明白，为什么没见到父亲，他摆摆手，放王天祥离开，然后对文桐道：“你足可以抵得上一车粮食和三百大洋，你留下，我安排人去李宅，如果我父亲平安无事，你算守信，如果玩什么阴招，你就别想离开。”
　　文桐笑笑。
　　约半顿饭工夫，一个人跑来，趴在荣子桓耳边，说了几句话，荣点点头：“固先生，你算守信，不过，你既然来了，何不进我旅部喝口茶呢？”
　　“哦，荣旅长这是说话不算话，要扣押我了。我留下可以，怕你烦得很呢，我天天给你讲共产主义，你一定不愿意听，何必强人所难！你放我走，我们都得清净。”马车走了一会了，文桐算着时间，觉得差不多粮食到了医院，放心了。
　　“我要是不放你走呢？！”荣子桓冷笑道。
　　“荣旅长非要留我？我不喜强人所难，也不喜欢被人强迫，散漫惯了。我劝荣旅长看清形势，你觉得我现在在你手里，可以为所欲为，你就不担心，你的人也可能在我手里，我也可以为所欲为呢？”
　　“你……什么意思？”
　　“我记得没错的话，荣旅长老家里还有一个太太，她很贤惠，现在住在你岳父家里，每天由丫头陪着去佛堂一次，念的经书是《观音菩萨普门品》，荣旅长还没有孩子吧？是该好好念念经书，求得一子了。”
　　“你……你卑鄙！”荣子桓脸一下子白了。
　　“比起荣长官，我小巫见大巫，惭愧，惭愧。”
　　发过了火，荣子桓突然热情起来：“固先生满腹才华，何不为政府效力？我不敢许你多大的官，一个营长还是舍得的。”
　　“荣长官你又忘了，我散漫惯了，不喜欢军营，怪拘束的。为政府效力是好事，‘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 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哈哈，那也得看是什么样的政府，这个政府，恕我不敢恭维。谢了，谢了。我倒是劝荣旅长一句，凡事留个后手，一心围剿我们红军，不赶尽杀绝不甘心，杀绝了以后呢？你一个东北军的旅长，能有多大的前途？新五军的于军长，身边也有几个蒋总司令的人吧？我相信，以后你也会有的。唇亡齿寒，狡兔死，走狗烹，荣旅长，三思。另外，我还劝你一句，对老百姓不要太残暴，中华文明几千年，有几个酷吏留下美名？李森当年比土匪还要土匪，我一张假画送他到了奈何桥，荣旅长也愿意试试吗？”
　　荣子桓脸上出了汗，抓过一个茶杯，一口把里面的茶水喝了，一名话也说不出。
　　“好了，我得走了，不然，你还要留饭，盛情难却。请荣旅长好好想想我的话，你不是说我们共产党员不讲人情吗？我今天送你说一句最不讲人情的话，我的父亲就拜托给你了，你怎么对我的家人，我就怎么对你的家人，就算你一家人跑到日本，我也能找到你。”说完，文桐大笑一声，上马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