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九章

　　夜色沉沉。越王府周围守卫森严，肃静而井然。
　　厚重的朱红色大门两边，列着铠甲鲜明的侍卫队。今夜的守卫与往日并没有什么不同。虽然一条街外火光闪闪，还传来阵阵人马喧哗的声音，但那些喧哗与火光似乎和这些守卫的大内侍卫们无关。他们的职责是保卫这座王府以及王府里的那一位至尊无上之王，当然还有他的宝贵的妻儿。
　　单白衣远远地看着那紧紧关闭着的肃穆威严的朱红色大门，再看看阎素素，眼神中透着犹豫：难道我们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走过去吗？万一被那边的侍卫误会了，乱箭射过来可就麻烦了。
　　阎素素考虑了一会儿，说道：“我们还是走后门吧。”她并不担心守卫的将兵会误伤她，大内侍卫中的小队长以上之人基本都认得她。她只是觉得从正门进去可能还是太惹眼了。她觉得还是尽量低调一点好。
　　但是，如果要绕到占地宏大的越王府的后面，也得兜一个大圈子。而且，为了不会引起巡防队的注意，阎素素和单白衣不敢过于明显地在大街上奔跑，更何况如今是在越王府外。其实，王府周围的街道一直都在大内侍卫的监视之下。加上刚才甘泉街那边的火光和喧哗，早已引起了王府侍卫的注意了。一旦有可疑的夜行人出现，很可能首先招呼过来的就是乱箭了。
　　结果，单白衣带着阎素素在越王府外围的街巷里绕了一圈，走了近半个时辰，才终于走到王府后面的小河边。当看到淡淡的月色下王府后门那两扇比前大门略小一些的朱漆大门时，两人都不禁松了一口气。但后门外也列着两队铠甲鲜明的侍卫。
　　单白衣看着阎素素：现在又如何？
　　阎素素轻轻点点头，轻声道：“跟我来。”然后便走到路中心显眼之处，快步向前走去。单白衣吓了一跳，本想出声制止，但阎素素已走开几步了。她只得马上跟上去，双手紧张地扶着腰间剑把，以防万一。
　　当她们走到离侍卫队两丈开外时，有人低声喝道：“什么人？快快退下，不得冲撞王府。”
　　阎素素提高声音说道：“是我。”随即，她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牌，向前一举，然后慢慢走过去。单白衣的手心都是汗。当她们快要走到下马桩前时，两名侍卫队的小队长已看清了阎素素和她手上的玉牌，当即单膝跪下。阎素素点点头，把玉牌收好，然后大步走向大门。单白衣暗暗惊讶，双脚紧跟着阎素素的步伐。大门随即缓缓打开，门里两旁已跪了数人。阎素素领着单白衣直接走了进去。
　　当阎素素经过一名守门内侍官身边时，说道：“不必惊动其他人。”
　　内侍官低声道：“是，娘娘。”
　　单白衣呆了呆，这“娘娘”是什么意思？难道王府女官都会被尊称为“娘娘”的吗？不，也许是自己听错了。
　　阎素素一直向着内书房走去，沿路的侍婢及内侍们纷纷跪下行礼，她只是摆摆手。
　　单白衣一路走一路想：素素在这府里的地位可真高，是不是因为她的“官阶”特别高？为何人人见到她都要下跪呢？但也没听说过王宫内府的女官有官阶之说呀，也许是她所侍候的人的地位特别高吧。怪不得官府要那么兴师动众地寻找她的下落了，甚至上官天宏也要为此而奔波呢。单白衣一面暗暗奇怪一面紧随着阎素素，而沿路的仆从仅是略有些惊讶地看看她，并没有加以阻拦。
　　不久，她们来到一座精美的小楼的石阶前。只见一楼大房里灯火通明，房门大开，远远便看到一个高大英伟的白衣男人背负着双手，在房里慢慢地踱着步，似乎在想着心事，又似乎是在等着什么人。房门外侍立着数名内侍官，低着头静静地守候着，只怕一不小心惊动了房里的那人。
　　小元子听到动静，一抬头，一眼看到阎素素，他马上快步走过来，一下跪倒，说道：“娘娘，您总算平安回来了，主上他，他一直在等着呢！”他的声音哽咽，显然已是憋了很久了。
　　阎素素微笑道：“小元子，辛苦你了。”她又拉着单白衣说道，“这位是单姑娘，是她送我回来的。你要帮我好好照顾她。”
　　“是，娘娘。”
　　阎素素转头对单白衣说：“白衣妹妹，今夜你先在府内休息一晚。这位是元总管，有什么需要便只管与他说。如今太晚了，有什么事情，我们明日再说吧。”
　　单白衣此时已有些茫然了，只是点点头。
　　阎素素随即问：“肖剑呢？”
　　很快，肖剑便过来了。他激动得脱口大叫：“娘娘，您可回来了！”他今晚也是忐忑不安得很。
　　阎素素微微一笑：“肖剑，我有话要与你说。”她低声地说了几句，肖剑连连点头，然后便出去了。
　　而肖剑的那一声大叫，已惊动了房间里的人了。司马浩云听到内侍的报告，急急走了出来。阎素素向他走过去。司马浩云一下把她紧紧抱在怀里，低声呼唤着：“素儿，素儿，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此时已是丑末时分了。
　　单白衣愣愣地看着那个华服男人把阎素素抱了起来，转身走了。
　　小元子温和地看着单白衣：“单姑娘，请随我来。”单白衣是男人打扮，但小元子似乎早已司空见惯，一点也不觉得意外和奇怪。
　　单白衣愣愣地说道：“她，她去哪里了？”
　　小元子微笑道：“如今已夜深了，娘娘自然是要休息了，王上也要休息了。刚才娘娘已吩咐了，姑娘有什么需要都请尽管与我说。”
　　单白衣愣愣地看着刚才那个男人抱着阎素素离开的方向，内心奔腾而汹涌：她是娘娘，她居然是娘娘，她果然真的是娘娘！可是，这位传说中的宠妃为何要独自在外面奔波？而那个男人，为什么会允许她那样做？
　　
　　司马浩云亲自服侍阎素素沐浴。她身上那青一块紫一块的淤伤令他的心仿佛被针刺一般地痛，数次想要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把话咽了下去，只是小心而温柔地为她擦拭湿润的身体。
　　他的表情变化都看在她的眼里，她明白他的心思，歉意地柔声说道：“浩云，对不起！我回来晚了，让你久等了！”
　　他深深地看着她，默默地抱起她走进卧房，小心地放在床上。
　　阎素素张开双臂抱着他的脖子：“浩云，别生气，好不好？”
　　他不说话，只是低头深深地吻她，直到她几乎要窒息了，他才松开。他轻轻喘息着，柔声道：“睡吧！”
　　她目光朦胧，低声道：“浩云，都是我不好，我愿意受罚。”
　　他恋恋地看着她，柔声道：“罚，自然是要罚的，但不是今夜。睡吧！”他舒展双臂，让她舒服地窝在他的怀中。
　　奔波了一夜，阎素素实在是累坏了，很快，她便沉沉睡去，鼻息温柔而绵长。司马浩云一直深深地看着她，看了很久很久。她果然如他所料那样，独自一人，想尽办法历尽艰苦回来了。她一定是想明白了很多事情。他的心里很痛，他宁愿她只是一个任性而天真的女子，那样，她可以活得简单而快乐，而所有的后果或麻烦，只需交给他来处理就好了。但是，她却偏偏是个敏感而聪慧的女子。她仍是那个爱操心的永州参将。他不愿意这样。他曾答应过她，所有的一切都只由他来承担，她可以什么都不必担心和理会的，他一定会好好保护她的。而他日间特意去拜访钟老，就是要表明他的态度和立场的。他知道，钟老一定会把他到访的意思传达出去的。
　　素儿，你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真正明白我的心？
　　不知这样地看着心爱的人多久，然后，他开始温柔地亲吻她。吻到深处时，她轻轻地挣扎了一下，低低地呻吟了一声，仍然沉沉地睡着。他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在永州的那一天，他第一次偷吻她，那灵魂出窍般的震撼和无与伦比的快乐！
　　
　　单白衣穿着柔软而轻滑的绸缎的中衣，躺在柔软而温暖的丝绸的被褥里，久久不能睡去。她从来没有睡过这么豪华舒适的床，她甚至从来没有如方才那般在那么豪华舒适的大浴盘里洗过浴，还有专供如此深夜而制作的各式精美的宫廷小食，一切就如在梦中一般。但是，单白衣并没有在意这些。她只是一直都忍不住地想着：素素如今怎么样了？她真的就是那个传说中的骄横任性的宠妃吗？可是，她怎么会走出这座守卫森严的王府的？为了什么？而那个尊贵的男人，那个把她紧紧抱在怀里的男人，为什么会允许她那样做？而她，本该只是一位娇滴滴的美人，为何却会武功？她为何会知道如何在茶楼里点火？她为何……
　　在纷繁复杂的思绪中，单白衣终于不知不觉地进入了梦乡。她今夜也是累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