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列车飞驰红旗扬 4

　　要说生产队的年代，人们的生活水平极低，黑窝窝头就着辣椒酱大葱吃得津津有味，高粱面馍馍就时尚，麦面馍卷着一层高粱面蒸出花卷馒头只有给上年纪的父母吃。然而修建焦枝铁路的生活国家给予大力的补助，生活水平是不错的，唯恐影响了民工们的体力耽误了备战铁路工程的进展。
　　晚饭一罢，工人们依然沉浸在欢乐的气氛里，兴致勃勃，唱啊跳啊，逗得星星月亮格外明亮。大峰、茂林不觉技痒，要露一露骇世惊俗的绝顶武功，武得大家面色发憷心惊肉跳，乱嘘嘘，有人故意说：“这俩人就不是人，简直是妖精！”大峰闻之收势落地，掐着那人的腰“嗖”地一声飞上房顶，气浪冲得院里的电灯乱抖了一阵。大峰说：“我把你扔到南沟里你就成了肉坨！”茂林说：“大峰快快放下人家，别闹出事儿了！”也是二人做的局，大峰就将人往空中一抛，那人吓得好似没气儿一般，翻车似的空中旋着。茂林飞到那人的上面，运动双臂暴出气功，同那人缓缓飘落地上。大家仔细一瞧，那人竟然是先顺。先顺哈哈大笑，说大峰、茂林：“你俩以为能得不行，你们的雕虫小技我早就心领神会了！”原来大峰、茂林闻鸡起舞的时刻，先顺早就注意到了，神不知鬼不觉跟着练习数月，所以也成了行家。
　　先顺“哈”了有声，弹簧似的登上了两丈多高的工棚房顶，打了一套拳术，赢得大家阵阵喝彩。突然“嘭”地一声大峰跃身食堂的烟囱上横着身子，乱滚动。曾师傅大声疾呼：“大峰你要死啊？逮着烟囱出啥么气的？滚下来，不然我烧火了，给民工烤全羊吃！”大峰不以为然滚得更动劲，弄得烟囱摇摇晃晃要倒的样子。人们乱咦咦，说大峰吃饱撑的，不想吃饭了。先顺一个“鹞子钻天”飞了上去，揪着大风的耳朵说：“你以为焦枝铁路成功了，离通车还得一个多月的难道都不吃不屙成神吗？”大峰一下子从烟囱滚了下来说：“你咸吃萝卜淡操心！我有约摸的。听振德说修食堂时可不容易的，我好故意破坏吗？”二人拉着手，施展轻功纵身一跃，落地无声，站在大家面前。大峰抱拳施礼，“各位兄长，小弟不揣己之愚昧，雕虫小技为乐大家而已，如有不妥多多海涵！”茂林猝不及防轻轻一跃，跳上二人间距五尺的脑袋，“一字”挺直半截身子合掌道：“各位领导各位弟兄，在这胜利的时刻，我们兴奋得无法控制，是故以此小技取悦众等，颂祝各位今晚做个吉祥大梦！”言犹未了，先顺、大峰身子一扭跑了，茂林悠然在空中“一字”了几分钟，惊得大家目瞪口呆。
　　连长见这群虎羔子乐得跑了调儿，大声吆喝：“落落滚落落滚！要在生产队里‘黑桃A’撑得你们吐酸水就没这么冲了！一个个没骟净的样子，要上天呀！”又说，“大麻袋，你弄啥吃的，叫他们这样狂？”麻袋说：“几个月里土石方累得大家不能翘头了，好不容易感到了胜利，让大家浪浪不行啊？你上年纪了不懂小伙子们的心情！”又说，“弟兄们乐美了吧？尽兴了肃静肃静，咱们连长‘参禅打坐’的！‘南无阿弥佛！’都明心见性会儿吧。”大麻袋逗得大家哄堂大笑。大力说：“连付，你怎么变成‘牛鬼蛇神’了？戴高帽挂尿桶游斗你了！”
　　这时熄灯号响了，电灯不但不熄，大门外的高杆大灯泡子却突然亮了起来。这灯只有年关里亮亮，过完年节就灭了，因为费电。今夜一反常态，肯定祝贺焦枝铁路胜利的。民工们余兴未尽各自往梦想里走去。人们平时为了赶任务都是和衣而睡，心弦绷紧，今个都一块石头落地放松了精神，脱个光光的要美美气气舒舒服服享受一大觉。正当愈合眼的时候，咚咚咣咣锣鼓声震动了九连民工的耳膜。连长大声道：“都快起来，都快起来，有喜事儿。”人们慌得忙乱不堪，有的说：“这算啥鸡巴事儿，刚要迷糊，就狼掐脖子似的喊！喜事儿，球的喜事儿！”
　　有的斜穿着衣服，两手扣着裤子前面的纽扣，有的拖拉着鞋，有的嘴角流着哈喇子，有的揉着眼睛说：“没天理了，倒霉的事儿都跑到九连，我们只喜焦枝铁路，别的啥也不喜！”麻袋说：“放屁！大力结婚你喜不？”说仄棱八坡话的叫关大璐，大璐鬼笑道：“一个阳痿，一个石妮结鬼婚吧！”大力听见了一步跨来，支起耳巴子怒道：“我要不是共产党员，我……”麻袋说：“算了吧，给一个没觉悟非党员说啥哪？”
　　话刚落音，锣鼓家私簇拥着薛华来到了九连。薛华胸前戴着大红花挑着钩子担箩头，右手持着一柄新钢锹，在小明姐姐的陪同里来到了大力面前。大力对着突如其来的事情毫无准备，激动地不知说啥好了，满口：“这这这……”小明取出一个盒子打开说：“这是大红花，站直身子，我给你戴上。”大力犹豫不决。薛华忙里接过说：“姐姐，我来他就不害怕了。”大力才缓过神来，昂头挺胸，一朵鲜艳的大红花闪闪放光，映得一张英俊的脸儿容滋焕发。
　　全连里沸腾了，锣鼓家私的响声里宣传队的姑娘们跳起了吉祥的舞蹈，唱着热情洋溢的《新凤凰之歌》：“山中的凤凰展翅飞翔，山下的呀红花哟绽放浓郁的香。凤凰乘风飞呀么飞高起，红花有雨花呀么花更香，若问浇花引凤人，不在天涯呀么就在身旁，就在身旁……”
　　这歌儿太美了，唱得人们心里都绽放了许多鲜艳的花盛开在焦枝铁路上。大力的喜事太突然了，突然得九连毫无准备，都说薛华在宣传队宣传成了军事家，知道了“攻其无备，出其不意”弄得九连手足无措。老曾跳下床跑了出来说：“侄女子你弄着叫人喜坏了。你们大家都到第三工棚里休息，我给大家做一桌宴席庆贺庆贺。”连长说：“再势腾天明了！既然以这种方式举行婚礼，就一切从简了。”
　　大力扛着系着大红花的钢锹，唱道：“武器扛在肩，准备上前线，保和平为祖国，消灭帝修反，伟大国旗迎风飘，五洲四海红艳艳，胜利了胜利了，焦枝铁路大会战！胜利了胜利了，凯旋的歌声冲云天，冲云天……”大力好似喜从天降挽着薛华的手，牵缠长久的思念和对以往的记忆，终于步入了婚姻“殿堂”——空空荡荡净洁卫生的第三工棚——有多少贴心的话儿一发无余的倾诉。姑娘们在九连一片欢喜声中回到了营部宣传队。
　　不管怎么，九连的人们早就盼着大力、薛华的这一时刻，不论时间怎么局促，也得表示庆贺一番。村落的老公鸡喔喔啼叫了两遍，时针过了午夜的十二点，曾师傅和所有的人们依然兴奋不息。他来到厨房投开了煤火，洗菜，呯呯地切菜。大力、薛华也来到厨房，薛华说：“舅舅别费事了，时间不早了，您恁大年纪该休息了！”大力也道：“舅舅身体第一，祝贺不祝贺也是结婚了，算了吧别忙了。”曾师傅一听心想年轻人真的不懂事儿，没好气道：“只有人的这事儿叫结婚，结婚就得祝贺！动物这事儿随便，没人过问别说祝贺了！这就不懂！”
　　二人无话了，帮助舅舅煎煎炒炒。薛华还是通手的，不多时几十个菜炒好了。白萝卜、红萝卜、白菜、辣白菜、醋溜白菜、豆腐、油炸豆腐、粉条、油炸红薯条、黄花菜、红薯叶子、萝卜缨子等，都是双分子，在当院摆了两大桌。没有酒咋办？总不能三更半夜找谭队长解决这个问题吧！
　　曾师傅脑子路数真不少，烧了大半锅辣椒大枣茶，又下了几滴食用酒精，辣辣的甜甜的浓浓的酒味足以以假充真了。装了一大盆抬到当院说：“这是我专门给大家酿制的药酒，补肾壮阳，祛风散寒，延年益寿，其功不可尽述！在侄女的新婚大喜之日特意叫大家品尝。”大力心想：这个糟老头子还会瞎忽悠人的，缺德不缺德？说：“都别听薛华的舅舅瞎忽悠，他是用辣椒大枣食用酒精汆兑的，都别上他当啊！”
　　曾师傅听着大力揭穿了自己的老底，真想叫侄女给他散伙了，说：“大力，我好歹也是你的舅舅，怎么不懂装懂呢！舅舅是用这些食材配制的，辣椒，能刺激血液循环，鼓舞升腾，增强身体的活力；大枣健脾，含有多种维生素，是身体不可或缺的元素，食用酒精有酒的香味，经一勾兑，比正常的酒具有丰富的营养价值。市面的酒都是红薯干子发酵制成的酒，喝着伤胃，对肝肾更是有害。咱这复方补酒越喝对身体越好，不说了试试就晓得了。时间不早了，开席！”其实曾师傅说得有道理，大家听后都没有惑疑的余地，放心地又吃又喝。
　　大麻袋开话了举起一碗“酒”说：“我们首先祝福大力、薛华新婚大喜幸福美满，为了新婚夫妻今后的甜蜜日子早得贵子干杯！”大家各个举起满满一碗“酒”，“叮当”一声一饮而尽。大力、薛华携手巡回给大家敬酒致谢，在亲如一家的气氛里咋听雄鸡喔喔啼叫了三更天，办公室的电话急促地响了起来，连长急速奔到屋里握起了话筒，这是营长秘密传达团部绝密命令。
　　连长不敢怠慢，来到院里催道：“散了散了，天快明了，大力、薛华的新婚大喜到此结束！休息休息。”
　　所有的人们回到工棚正要躺进被窝，急促的军号声好似锥破了人们的耳朵都吓了一跳，纷纷跳下床，觉得似有不测的情况发生了，因为头一回听到不同寻常而且又是半夜如此好似进攻战斗一样的军号肯定有特殊的任务了。紧接着连长吹起了哨子，那火急的音符似雷子炮似的爆炸着人们的心魂！连长吼声轰鸣，地动山摇：“紧急集合，有敌情！”民工们呼呼隆隆持着钢钎棍棒涌到院里排着整整齐齐的队伍，严正待命。
　　连付果断道：“立正——稍齐！报数！”
　　大峰排头茂林第二往下就是大力、先顺、振德、彪子…依次报数。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乃至九十，不多不少。九十一！薛华也报了数。连付说：“薛华同志，这次是截击敌人的，没有女同志的任务，你就好好休息，迎接我们的胜利吧！”薛华说：“不行！女同志照样英雄！穆桂英、花木兰照样战场杀敌！”连长一看说不下场，时间宝贵急道：“好好好，出发！”带头领着队伍向全营集合点飞奔而去。泡桐旁边的开阔地，黑压压的人头攒动。一连、二连、三连乃至八连各持武器列队整齐，九连来到还没站稳小宋收了钢钎棍就发了步枪，人们都以为真的要打仗了，各个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里，紧张得要命。有的年纪小的哆嗦着小便吓出了尿。连长说：“都别害怕，祖国考验的时候到了！我们要学习黄继光、董存瑞英勇牺牲的精神，消灭敌人！”都来了胆子。营长下达作战部署：
　　“一连、二连、三连！”
　　三个连长齐声说：“到！”营长严肃地说：“命令你等火速迂回前往南阳西峡口老君庙一带埋伏，伏击敌人！”
　　“四连、五连、六连！”
　　三个连长齐声说：“到！”营长说：“命令你等急急奔赴伏牛山老鸦岭阻击敌人，截断他们靠近焦枝铁路！”
　　“七连、八连、九连！”
　　三个连长齐声：“到！”营长说：“命令你等以最快的速度争分夺秒包抄五女山后山的石洞，根据侦查里面潜伏一伙丧心病狂的蒋匪帮敌特分子，阴险至极伺机破坏焦枝军事动脉，危害祖国的三线经济建设。坏分子拥有机枪、手榴弹，你们必须谨慎，运用革命的智慧‘稳准狠’地把他们统统消灭，一个不留！所有连队火速出发！”“咚咚”勇敢的奔跑声震得茫茫大地乱颤。
　　其实，这不是真正的战斗，是上级领导精心策划对民工们留守工人最后一次考验的“军事演习”，乃是以便观察为革命不怕牺牲的勇敢精神的积极分子好走上铁路工作岗位的一次关卡。可民工们谁也不晓得，以为真枪实弹同敌人拼个你死我活的。欲知这场战斗胜负如何？且往下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