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说服大户吃大户

　　一会贺有根带了来了十几个面黄肌瘦有气无力的男女，他们满怀希望地殷切地来见她：“陆辅导你怎么来了？是我妈把你叫来的吧？”
　　陆子奇嫌疚望望贺有根他们点点说：“是你妈和金根嫂来叫我的。老贺，我已经来迟了对不起你们呀！你们这里的情况我在路上和村里都看到了，已经到了吃草根树皮的光景，看来今年这里的灾荒很严重。我在横河也看到了，老百姓们都没有饭吃了。”
　　贺有根等纷纷应起说：“吃草籽和野菜当饭。”
　　“小草籽贴地皮就开始挖来吃了。”
　　“田头野畈的野菜也早挖光了树皮也剥光了。”
　　“有人吃观音土已经有好几个吃死了。”
　　“这日子下去也不知怎么过了，我是饿了只喝清水，喝得我眼白口开。”
　　贺有根望着陆子奇说：“陆辅导员，听说横河小李家已经吃大户了，我们这里是不是也吃大户？”
　　接着许多人望着陆子奇说：“陆辅导，吃大户！吃大户！我们这里也要起来吃大户！”
　　陆子奇望了一下贺有根向大家点点头说：“小李家是已经吃了几家，但不知我们这里有几户大户人家？他们粮食多不多？”
　　大伙一片声说：“贺家比小李家大，全村几百户人家，大户人家至少也有七八户。”
　　“有的大户粮食很多的，只是他们想把粮食屯积着，他们有谷有米就是不肯籴给我们。想运到外面卖高价。不过现在就是他们不提价我们也没钞票去籴了。”
　　贺有根说“越是大户人家心越黑，平常想向他们籴米按平价都不肯籴给我们，一定要高出市面价一二成才肯籴给我们一些。籴给我们的米还潮得能捏出水来。”
　　贺有财发着狠心说：“现在我们就要冲进去把他们的粮食都分光吃光！吃光了要饿大家饿。”
　　陆子奇听了说：“我同意大家的意见吃大户。但大户老板都是很精明的，他们是不会老老实实客客气气地等着我们去吃的，肯定得要经过一番斗争。不过我们既要斗争，又不能强抢。因为现在是抗日时期，日本鬼子去年已经上来过一次，一时虽被驻军打出去了，但他们不会罢休的，日本鬼子仍虎视眈眈地在镇海口待着，什么时候说上来就上来了，因此我们要发动大家一起抗日。在抗日时期我们要团结所有的人，包括大户人家。因此我们不能把大户人家当作敌人，还要留点粮食给他们自己吃。不然日本鬼子来了他们就会去投靠日本人，这对抗日就更不利了。在分粮时还得要有纪律，要有秩序。不能让大户人家把我们当作强盗。大家听了点点头说：“我们都听陆辅导的。”
　　陆子奇最后向大家说，“现在我们去做做大户人家的工作，尽量说服大户让大家和平地去吃，和平地去分粮食，说得大户人家思想能通，能让我们去吃。或者让我们分粮食。你们派些代表和我一起进去，请大家在家里等着我们消息。在我们没有来之前，你们千万不要乱来。”大家听了都点点头说：“我们不会的，我们一定听陆辅导的。”
　　会议散了后，陆子奇又和几个党员研究，陆子奇说：“吃大户是一场夺粮斗争，也是一场穷人和富人的斗争；饥民和大户人家的斗争。但这斗争不能打人杀人，还要讲究策略。不但要多团结没饭吃的人，还要让现在还有点饭吃的农户都同情我们支持我们，如果大户人家粮食多，也分一些给那些比我们好些的贫困户，这样动员吃大户力量就大了。”大家听了点点头。
　　开了党员和群众大会后，陆子奇就带着党员、乡农会主任贺有根来到区农会主任顾荆庸家，让农会领导也出面一起帮忙做些动员吃大户的工作，顾荆庸年纪大些，经验多些，贺有根年轻说话冲一些，对大户造成一种威胁力。
　　陆子奇带了贺有根来到顾荆庸家里，顾荆庸妻子对陆子奇已经很熟悉，因为陆子奇已经几次去过顾家，知道她是地下党的一位年轻的领导。她泡了两杯茶放在陆子奇和贺有根面前。陆子奇向顾大嫂点点头说声谢谢大嫂。陆子奇对顾荆庸说：“顾主任，柴桥的饥荒很很严重啊！我来时看到路上走过的村庄田野上树皮都剥光了，有人在挖观音土和草根吃，这里的饥民们已经知道了横河乡饥民在吃大户了，柴桥饥民也想要吃大户。横河小李家由李侠民、李健民兄弟带头，把自家的粮食煮大锅饭给大家吃了，在他们带动下横河已经吃了好几家大户。”
　　顾荆庸听了感到陆子奇是来动员让他家吃大户的，他已经有了思想准备，忙说：“我也听说了，横河小李家李侠民的父亲李官卿是个开明绅士，上三代都是急公好义的人家。可是我们这里柴桥没有这样的开明绅士，要不也请饥民兄弟先来我家吃一餐？只是我家的粮食也不多了，只能供应一两餐粥。”贺有根说：“顾主任，你误会了，你家能有多少粮食，吃一顿就把你家吃光了。我们来找你不是来你家吃大户，想请你一起去给大户人家做做工作，你是县农会干事、区农会主任，在乡里威信高，由你和我们一起去向大户人家说话，动员吃大户工作就会更好做些。”
　　陆子奇听了说：“有根说得对，不能在你家吃，你家是个中等户，不是大户。如果一吃就吃你这样中等户，那很多中等户就会起恐慌。再说来吃的人多，就是吃一餐也会把你家吃瘫的，你家就不要吃了。我们要吃大户就直接去吃真正的大户人家。我们来找你是想请你一道动员大户人家让我们吃大户。”
　　顾荆庸听了对陆子奇说：“小陆，横河是李健民带头吃起的，这里没人带头。这工作难做呀。我看还是叫大家先来我家吃一餐让我带个头。”
　　陆子奇说：“横河李家李侠民和李健民家里有底子，再说他家还有上海一个大资本家伯父，他们自己没有粮食了，还可以到上海伯父那里去募捐一点来。把你家粮食吃光了，你家自己怎么办？还是你和我们一起先去做做那些大户人家的工作，让他们自愿让饥民们到他家吃，或者到他们家分粮食。”
　　有根说：“陆辅导说得对，我们要吃就去吃真正的大户人家。”
　　顾荆庸说：“好，既然你这样说，我听你们的。我和你们一道去。”陆子奇和有根说：“好的，我们一道去。看先找那户人家？”贺有根说：“先找贺福海吧，他家种着100多亩田，去年我还在他家做过五个月，我亲眼看见，他家谷仓库里粮谷最多。有的仓库一打开蝴蝶到处飞，陈谷烂米不知放了多少年。”陆子奇听了说：“好，那我们就先去贺福海家。”
　　贺有根带着顾荆庸陪陆子奇和来到大户贺福海家里。走进高大的马头墙里的一户大户人家宽阔的客厅，贺福海见顾荆庸和穿着破衣褴衫的贺有根与一个年轻姑娘一起进来，不由的心头别别跳，“这三个人来干什么？这么饥荒年月，来这里三个不速之客，肯定没有好事。听说横河已经吃大户了，看来也轮到我们这里来了。”他慌忙站起来招待：“顾主任，你来了，难得您过来，快快请坐！请坐！……有根，你也坐……。”老板娘给他们战战竟竟地送了三杯茶来，贺福海说：“来来，顾主任，有根……请喝茶，请喝茶，这位姑娘，我不认识，不知怎么称呼？也请喝茶……”
　　“这位是区农会陆辅导员。”顾荆庸向主人郑重地介绍说。
　　“哦，是陆辅导员，请喝茶……有根……喝茶，喝茶……”穿着绸缎旗袍的四十几岁的女主人战战竞竞地将三杯茶送到陆子奇和顾荆庸贺有根手里。顾荆庸和陆子奇与贺有根接过茶杯后放在一边，三人相望了一下，陆子奇就开门见山地说：
　　“贺老板，有个事情想与你们商量一下。今年春荒很严重，村里大部分人已经没有饭吃了，给你们做长工的一些雇农和忙工们，家里更是一粒米也没了，他们好几家孩子都已经饿死了，有人家一个老父亲都饿死了。他们明年没法给你们干活了。我们听说你们家里还有许多粮食还没有卖出去。现在这样青黄不接的时候，您看您怎么帮助他们一下？是不是打开粮仓，将粮食分一点给村里没饭吃的贫困农民？”
　　贺福海皱起眉头看了陆子奇和顾荆庸一眼说：“荒年时常有的，但勤劳的人家总能熬得过去，一般的种田人家粮食不够，糠菜半年粮，用野菜和杂粮搭搭也能熬过去……”
　　陆子奇说“可是做一天吃一天做忙工当长工的屋里早没有一点吃的了，孩子们饿得哇哇哭。就过不去了。”
　　贺福海听了不屑地望着陆子奇说：“这样的人家当然也有的，谁叫他们生那么多小娃呢，有的人家穷得顶当响，却像母猪一样生一大堆小娃，一天赚两三升米，一家子五六口人吃，这日子当然难过了。再一个有的人是懒，青天白日宁可肚子摞摞睡懒觉，也不肯干活。我们有点积余粮食也是从牙齿缝里挤下来的辛辛苦苦做出来的。”
　　贺有根听了竖起眉毛瞪着他说：“贺老板，你说什么？是我们懒？我在你家做五个月懒过吗？如果我懒你能要我嘛？我在你家做五个月时，是天天鸟叫出门鬼叫进门给你家干活。现在我天天想替人家做田头，可是现在连打忙工都没有人要了，你叫我到那里去干活？如今许多小种田户也都没饭吃了，也是懒吗？”贺福海听有根这样说白了他一眼红着脸就不响了。
　　陆子奇说：“懒是少数人，大多数人不是懒，是自己种的田少。打忙工的脚腿肚当米缸他们就是做一天吃一天，几天没做家里就没吃的了。碰到这荒年灾月，连忙工都没有地方去做，自然更没吃的了。现在他们都快饿死了，你们大户人家是不是能帮助他们一把？让他们也有几口粥吃。”
　　贺福海说：“天底下这样的人多了，有啥办法，想帮也帮不过来。”
　　顾荆庸说：“贺老板，俗话说不因善小而不为，我们能帮助他们一点多多少少帮他们一点也好呀。”
　　贺福海白了顾荆庸一眼还是不吭气。
　　贺有根又说：“要是长工们都饿死了，明年你们家的田靠谁给你种呢？”
　　贺福海又扫了贺有根一眼轻藐地说：“找一个三条腿的狗难找，要找个做长工的有的是。就是本地做长工的都死了，自有外来做长工的。到春天，天台黄岩人出来做长工的多得去了。天台黄岩做长工的，工钱还比本地做长工的便宜。”
　　贺有根听了生气地对贺福海说:“外地来的做长工的能熟悉你家田头的活？能和我们本地做长工的比吗？各地的农活也不一样。就是耕田，每块田的田性也不一样。有的田应该耕得深些，有的地应该耕得浅一些。这些外地的做长工的能知道你家田性？叫他插秧插一行拖一大步，两行中间可以躺个人，打稻时随便打几下就把稻杆扔了，产量差几十斤甚至上百斤一亩是看不出来的，到时候你就吃大亏了。”
　　顾荆庸听了也说：“有根说得对，有的事情是明里看来吃了点亏，暗里却占了便宜。你待做五个月的好一点，他们就会全心全意地为你家效劳，你没有听说过‘敬重田头敬重谷，敬重长工有饭吃’的话吗？我家长工替我家做了十多年了，我从来没换过。因为他在我家干活尽心尽力，所以田头的事我全听他的，什么时候该起畈了，什么时候该弄秧田了，什么时候该插秧了，什么时候可以割稻了，那块田应该浇肥料，那块田不用施肥，他都清清楚楚，每年都给我家管得好好的，不用我操心。”
　　贺福海听了又白了他们一眼说“照你这样说来，天台黄岩人就没人要了？他们在这里做长工的也很多。”
　　贺有根说：“有当然有，有的也已经在原来的老板家里做了好几年了，也懂得了这里的田性。这样的天台黄岩人自然也和本地长工差不多。但这样的天台黄岩人很少。”
　　贺福海望望贺有根，又望望顾荆庸，觉得他说不过他们，一个是做田头的，自然有经验。顾荆庸家里确实十几年就雇佣一个做长年的。但他想可能是亲戚，一般人对老板那有这样忠诚的？
　　这时候陆子奇又对贺福海说：“贺老板，人应该想得长远一些，长工们现在没饭吃，你救济他们一下，眼前看来你的粮食是给他们吃了，但是他们明年能继续好好地给你家干活，这粮食就给你赚转来了。本地的长工都饿死了，雇外地的长工，外地的长工工资要求也高了。刚才有根讲了，就是外来的长工工资虽低一点，干活不一定能如心适意，到时候你就会吃亏。还是现在照顾一下当地的长工为好。现在他们没有饭吃，你家分一点粮食给他们吃，他们明年仍会好好为你们干活的。你对他们的好，他们也会记得你们的。”
　　顾荆庸听了也对贺福海说，“贺老板，贺有根和陆辅导说得对，我给我家的长工阿三，每年除了该给的工钱外，逢过年过节我还要送点好吃的给他家属。那一年他老婆生病了，一时没有那么多钱看病，我就把她老婆用船送到大碶同仁医院李济民医生那里，让她把病看好了。今年闹饥荒，春头我就主动叫我家长工挑去一担谷，不使他们挨饿。因此，我家长工干活比我自己儿子勤劳。这就是‘你敬人一寸，人敬你一尺’的道理。只要你对长工好，长工也会对你好的。你对长们好，长工们也忘不了你的。何况这些长工在族里本来就是你们叔伯兄弟。你们上代是一个祖宗的，同族的叔母伯兄弟们。他们如今没有一点吃了，帮他们一下也应该呀，俗话说的好，好人有好报，过头三尺有神明，你做了好事，上天也会报答你的。”
　　贺有根接上说：“顾主任说得好，眼前这么困难的时候你救济我们一下，我们会很感激你的，明年给你家干活会为你家更加卖力。如果你藏着粮谷看着我们饿死，那我们饿得实在忍不了时，我不能保证我不会到你家谷仓来抢粮谷。”
　　陆子奇接上说：“有根说得对，人到真正饿煞的时候，是什么事情也做得出来的。到哪时候，他们叫来一伙都饿得眼睛发绿的人，一下子把你家谷仓里的粮谷抢得个底朝天，连种籽谷抢得你一粒不剩，你又能对他们怎么样呢？你要打他们，他们人多你也打不过他们；你要政府来抓，这么多人抓谁去；就是都把他们抓去警察局，这么多人警察局也关不过了？何况天高皇帝远，我们这里离大碶警察局这么远，大家来把你家粮食抢了一哄而散，等警察来早没人了。现在你开仓分粮食给他们，至少你自己吃的可以让你留起来，种籽可以留下来。你家明年照样可以种田。在这灾荒年月，应该与大家同舟共济，互相帮衬，你帮了他们，他们以后也不会忘记你的。在这么荒年灾月里，你还想屯积粮谷卖高价谋大利，那是不可能的。这好比周围发大水了，外面世界都被大水漂起来，你的屋里还想不让进一滴水这可能吗？……。现在大家都在忍饥挨饿，你还想把自己家的一点粮食保住一粒不放，你能保得住吗？”
　　贺有福听了贺有根和陆子奇的话不响了。听这话已经在威胁了。他心里想：“如果真叫贺有根等这帮穷鬼们上门来抢，那是真难说了，到时候有可能会被抢得一粒谷都不剩的。眼前这个叫陆辅导的姑娘也不知是什么人，年纪虽轻说话这么厉害，说不定她是共产党。如果让她再给这帮穷光蛋们鼓动一下，这批穷光蛋们就会这样做。与其让他们来抢，抢得一粒谷都不剩，还是自己主动分给他们吧。多少还能给家里留一点。唉，有什么办法，谁叫咱们摊上这样的灾荒年月呢。这譬如阿爷时代碰上太平天国的长毛了。”于是他就对顾荆庸和陆子奇与贺有根说：“那你们千万不要都给我分光，留点给我们自己吃的，种籽谷是千万不能动的……”
　　陆子奇一听这口气，贺福海这是同意了，她忙对他说：“贺老板，这你尽管放心，他们不会乱来的，到时候我们会给大伙讲清楚，叫大伙有秩序地分粮，保证给你家留足口粮和种籽谷。”
　　贺有根也说：“贺老板你放心，分粮时我看着大家，决不让大伙乱抢乱夺，保证你们自家足够的粮食，种籽谷更是一粒不会动你的。”贺福海不响了。
　　说服了大户，陆子奇去做饥民工作，她对大家说：“本村的大户贺福海已经答应了我们分粮，一会我们就去到贺福海家去拿粮食，贺福海家有几万斤粮谷，我们村里缺粮的人家每户分100斤粮谷，但大家不能乱来，大家要有组织有纪律去分粮食。大家拿了装粮谷的袋或谷箩去，要排队，要有秩序。我们不能把他们家的粮谷都分光，给他们留足他们自己吃的粮食。他家的种籽谷一粒不准动。如果贺福海的粮食不够分，我们再找别家大户去分。”
　　贺有根说：“我们要听陆辅导的。不听陆辅导的自己乱来就不给他分粮食！”
　　大家听了迟早都有粮食分，都响应说“我们听陆辅导的，我们听农会的，我们不会乱来。”
　　在分粮食的那天，贺有根派了七八个人站在贺家门口和谷仓边维持秩序，叫大家排着队进去，陆子奇和顾荆庸在一旁看着，结果分得很平稳，没有发生乱抢和你争我夺的现象，也没有发生争先恐后的情况，最后还给贺老板留足了种籽谷和足够他们自己吃到来年早稻上市的粮谷。
　　大户贺有福家开了仓，让没饭吃的饥民们来分粮谷，其他村其他大户看到能留足自己吃的和种籽谷，也同意分给当地饥民了，觉得譬如发了次大水，让仓库里的稻谷都给大水冲走了。又譬如老辈人说的当年长毛造反，把你家东西拿得一点不剩。感到这是天灾，是没有办法的事，你不分给那些饥民吃，他们就会像长毛一样来抢，等他们上门来抢，把你抢得一粒谷不剩，那有能怎样呢？也纷纷开仓把粮谷分给饥民。
　　这次动员大户自己自愿分粮谷给饥民后，区农会主任顾荆庸对陆子奇不得不刮目相看了，看不出这个普普通通的小姑娘有这么大能耐，说话这么厉害，能组织和发动农民劝说大户人家分粮，不动一刀一枪能让大户人家自动把粮食捐出来分给大家吃，这可不简单，而且还有贺有根等一帮长工们都听她的。那贺福海是个贺家精明出名的老板会被她说服，这不是容易的事。自己虽然也去了，不过敲敲边鼓。别看这姑娘年纪轻轻，说起话来还真有章法。共产党真能呀，把个小姑娘都能训练得有这样本事。他当年亏得没有向李倜民回掉她，这样能干的姑娘对他以后办事是有帮助的。
　　让饥民们分到一些粮食后，陆子奇到金根家里去看看，金根嫂正把谷砻出来的米在煮白米粥吃，当她走进去时，正见金根嫂把一碗碗粥盛给孩子们吃，一个七八岁的女子孩子一个五六岁男孩把着粥碗用筷子扒着稀稀溜溜地喝得是那么有味。陆子奇走进屋去都没有看她一眼，似乎他们的眼睛都有掉在粥碗里了。陆子奇看看桌上没有一点菜，她问金根嫂，“桌上怎么没有一点菜呀，孩子们倒吃得这么有味？”金金根嫂听得声音从庄灶间里走出来，一看是陆子奇忙热情地说：“呵，陆辅导来了，快请坐！快请坐，……你吃过了没有，没吃过你也吃一点。”
　　陆子奇说：“我在有根家吃过了……。就放一点盐？孩子们就吃得这么香？”金根嫂说：“有粥吃就蛮好了，这还多亏陆辅导你们发动大家吃大户呀，否则连粥也没得吃呢。在这之前我们全家都已经饿了好几天了，这半个月来没有进一粒米，全靠孩子们寻点野菜来度日。”陆子奇想起在路上看到的被野狗争咬的孩子尸体，现在看孩子们大口大口地高兴地喝粥的样子感到一阵欣慰。孩子们不会饿死了。觉得苦口婆心地和大户人家说理，让他们把粮食拿出来分给大家吃，这是多么值得的事情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