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靳水镇安居移民点
作品名称:乡村扶贫 作者:郑安怀 发布时间:2021-10-11 08:14:34 字数:7453
靳水镇要建全镇最大的安居移民点,征地六十亩。
对边远山区,交通和居住条件差的贫困户移民安置,各级党委与政府领导,意见是有分歧的。县委常委会上,部分常委主张就地安置。即在乡村交通、自然条件好的地方分散安置,搬迁安置点离家三公里以内;部分常委主张城镇集中安置,双方各抒理由。主张就地安置的一方认为,中国目前工业化进程没赶上城市化进程的脚步,大量农业人口进城,就业问题,一时难以解决。分散安置,农民原则上没离开土地,仍然可以依赖土地而生存,减轻政府的就业安置压力;主张集中安置的一方认为,城市化进程,终究是要走的一步,不如现在一步到位。集中安置,便于管理,进城人口的就业问题,政府可以逐步解决。大量人口进城,城市更加繁荣,可以衍生许多自由职业岗位,就业压力,没有我们想象的大。
双方各执己见,进行激烈辩论。县委常委会,四套班子的领导都是常委,在意见难以统一的情况下,雷书记请大家下到各乡镇,征求各乡镇的意见。再次召开常委会,集中安置一方占了大多数,于是决定,在各乡镇和县城建设移民搬迁集中安置点。
靳河镇是洛西县城关镇之外的第二大镇,全镇贫困人口一千三百多户,经各村调研,需要搬迁的人口九百多户,近千套住宅;加上道路、绿地、配套服务设施,经省住建局设计院的专家设计计算,征地六十亩,基本满足需求。
靳河镇成立移民安置点征地领导小组,由镇长范宏任组长。
范宏,市农校毕业,早年在农技部门工作,一步步走上正科级领导岗位。四十多岁,中等身材,讲话抑扬顿挫、铿锵有力,工作雷厉风行,反对拖拖拉拉。与鲁书记共同领导靳河镇工作,许多方面,都走在全县的前列。
全镇贫困户集中安置,建大移民点,范镇长是不赞同的。全县工业发展滞后,将来安置就业难度大,是其一。其二,靳河镇区域面积大,最远的村组,距靳河镇三十公里。贫困户移民全部集中在靳河镇,农民无法顾及土地。而靳河镇,只是个集贸小镇,没有可以安置就业的工厂企业。大量人口集中在一起,不仅给小镇带来人口压力,在治安、教育、交通、以及基础设施方面,都将面临新的考验。他最担心的,是集中搬迁的贫困户们,在就业没有着落的情况下,依然返归乡下农村。那样,移民集中安置点将流于形式,成为空巢。政府的好意,不仅不能使这部分贫困人口走向富裕,反而越折腾越穷。农民离开了赖以生存的土地,无异于鱼离开了水。对此,鲁书记批评他说:“你的思想还停留在上世纪八十年代以前。农民单纯依赖土地而生存的时代过去了,咱们的新一代农民依靠进城务工致富。土地对他们来说,已成为食之无肉、弃之可惜的鸡肋。充分解放他们的手脚,有利于他们走得更远。”
“老一辈的农民呢?走不出去的弱势群体呢?这些人老了,打工没人要了,返回家乡呢?”范镇长问鲁书记。鲁书记说:“国家养老政策在逐步完善,农民像城里人一样,已经有养老金养老。走不出去的弱势群体,政府安置公益性岗位,安置就业。年轻打工,老了返乡的农民,他们手头积有财富,他们长大的子女,可以继续父辈的道路。你呀,工作上能放开手脚,思想却跟不上时代。杞人忧天的忧患意识,不是我们这个时代所需要的。”
“我讲求实事求实嘛。靳河镇的现状,仍然是农村供养城镇。”
“我问过小马秘书。”鲁书记压低声音,“雷书记在移民搬迁问题上,是倾向于集中搬迁安置的。我们下边的,要领会领导的意途。”
范宏不再坚持己见。全身心投入到征地工作,却面临新的困难。
靳河镇附近,只有一片满足此次大移民的土地,分属两个社区——即靳河街道社区和东坡社区。这片平旷的水浇地,历来是靳河镇的蔬菜产区,满足集镇居民的蔬菜消费,土地产值高,菜农视为养家之本。政府征用土地,地价从每亩三万谈起,上涨到十二万,才与社区干部和少数菜农达成初步意向。而大部分菜农,把期望值定在二十万。其中还涉及到三户农民的搬迁:一户是三层楼的院落,一户五层,还有一户是家庭汽修部,占地一亩多。
范宏与征地领导小组的黄副书记及周干事,首先去做汽修部的工作。这家汽车修理部老板姓朱,四十多岁,因早年开大货车出了车祸,左腿膝盖以下截肢,改行做汽车修理。靳河镇独此一家,近年,又与多家保险公司签约,兼营事故车辆定损业务,生意十分红火,日进斗金。
面对范镇长一行,胳肢窝夹着单拐,早已知晓领导目的的朱老板笑容满面,殷勤地把三人请进办公室,吩咐人散烟泡茶。范镇长直叙此行的目的,请朱老板顾全大局,配合靳河镇的脱贫攻坚工作。朱老板不假思索:“脱贫攻坚,是中央的大政策,我举双手赞成。靳河镇领导们为了全镇的贫困群众有好房子住,亲自到我家来做工作,我只能积极配合,绝不让领导们为难。”
“感谢你理解我们的工作。所有群众都像你这样懂政策、顾大局,我们的工作也好做了。”年轻的黄副书记称赞说。征地工作开展以来,三个人日日入户,苦口婆心做动员,可谓磨破了嘴,跑断了腿。朱老板微微一笑:“不用领导给我戴二尺五,我草民百姓一个,哪敢与政府对着干?老百姓的细胳膊肯定拧不过政府的大腿。明知拧不过,不如做顺民百姓。我呢,领导们也看到了,一级残废,不靠政府救助过日子,自主创业,开了这个汽车修理部,靠点小手艺,自谋生路。残疾人自谋生路、自主创业,政府是大力支持的。我这修理部,六个员工也是残疾人,解决残疾人就业,县残联发奖状,市残联领导多次下来视察,鼓励我多解决残疾人就业岗位,为社会做贡献。残疾人是社会的弱势群体,贫困人口也是弱势群体。我希望领导们解决另一个弱势群体生存困难的同时,别忘了这个弱势群体的生存问题。”这个一条腿的修理部老板伶牙利齿,思路明晰,好像在前方设了陷阱,一步步诱导干部们往里跳。
“你的情况我们是了解的,你的事迹我们也知道,对社会,你是有贡献的人。直说吧,政府征收修理部这块地,你有什么要求和想法,咱们开诚布公。”范镇长不喜欢说话、做事绕弯子、挖坑的人。朱老板喝茶水润润喉,说:“我不要一分钱。有些人狮子大张口,一口想吃个胖子,我没那么大的胃口。我只希望领导别砸我饭碗,在镇子附近,交通便利的地方找块地,把我的修理部挪过去。我的要求合情合理吧?”
三位领导干部面面相觑,难以直面回答。鲁书记早有指示:能用钱解决的问题,绝不用其它方法。谈钱解决问题,快捷,投入精力少,没有后遗症。周干事试探着问:“直接赔你一笔钱,你自己找地方把修理部挪去。损失和费用都算上。你看行不?”
“我这一条腿,能搬走这些?这个条件,没有商量的余地。领导们也忙,仔细商量吧,我不奉陪各位了。”朱老板说着,扶着沙发扶手站起来,夹上单拐,往门口走。
范镇长将问题与鲁书记沟通,鲁书记发了一通脾气,要求范镇长再做朱老板的工作。
再次登门,朱老板毫不松口,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三层楼农家院落的主人姓姚,是个木匠。手艺人不差钱,小日子红火,口气也大。黄副书记和周干事去他家协商,姚木匠长胳膊挥大斧:“有啥协商的,简单得很。房子面积量量,拆我多少,赔我多少。你们不是盖移民小区吗,多盖几套分给我。院子空地,我铺地砖,建花池子,修凉棚,花几十万。按土地面积赔我,我肯定不干,加上我花费的钱。政府有的是钱,也不缺赔我那三瓜两枣。”
“房子依你说的没问题,院子你说的不靠谱,请人评估再做出具体金额,可以吧?”黄副书记说。黄副书记年轻,干工作有股狠劲,但不擅于迂回。姚木匠冷笑:“评估个锤子,我花多少钱多少精力我不知道,当干部的坐在空调房里纸上谈兵,知道老百姓是如何流汗流血的?我说多少就多少。这院子,房子按面积赔过,再给五十万。少一个钱角,免谈。”
口气之大,像五十万是一包香烟钱,人人口袋里都不缺那点散碎银子。也难怪,老姚木匠生俩儿子,读书不长进,都继承了父辈手艺,一门三木匠,一年下来,收入三五十万不在话下。平日里扯闲淡,多是赖蛤蟆吃天的口气。占地超不过二分的院子,要价五十万,赶上西安市的地价了。
五层楼这家经营麻将活动室和旅馆,生意好。要求拆迁到安置期间,政府赔偿其损失。同时要求,安置房有一楼的商铺,且所有安置房连体,可以继续做老行业。房子问题可以答应,按要求安置,但拆迁到安置期间的损失赔偿,对方漫天要价,开口二百万。几轮磋商,定格在一百五十万,再不让步。
镇党委和政府针对以上问题,召开专题会。鲁书记觉得范镇长工作魄力不够,工作方法存在问题。一味协商,没有强有力的行政手段。对刁钻的人,应软硬兼施,不能让这些小问题阻挡了靳河镇脱贫攻坚的步伐。
范镇长有苦难言。会后,在繁忙的工作间隙,继续与这几户周旋,艰难谈判。像菜市场购物的大妈一样,一分一分地磨价。
太平村组织全村村、组干部,对二百一十三户贫困户展开摸底,主要是对住房进行鉴定,确认需要搬迁安置的贫困户。
这项工作展开的第二天,村委会大院便门庭若市,仿佛集贸市场。杨晓和张治国两人,被陆续赶来的群众围住,无法进行正常工作。
针对贫困户搬迁安置,县政府出台的政策标准为:贫困户人口,一人户不予搬迁,两人以上户,每人交纳2500元,安置分房25平米。四人以上户,只交纳10000元,都享受搬迁25平米住宅。如此利好的政策,不仅多数贫困户趋之若鹜,一些非贫户也到村委会来要房,理由五花八门。也有少数住在偏远、交通不便、住房条件差的贫困户抵制搬迁。
杨晓第一个面对的是大清早骑着摩托车,车后座上驮着八十二岁老爷爷的谭奎。
“杨支书,我家住在银溪沟沟垴,一院破瓦房。爷爷八十多岁,妈妈一身病,老婆带两孩子。一家六口,我一人打工养活,欠一屁股债。我家这条件,为什么不能进入贫困户?”谭奎开门见山。谭老爷子双手拄拐杖站一旁,一边呻吟,一边帮孙子质问:“你们评定贫困户,政策依据是啥?谁认定的?”
杨晓扶着谭老爷子,安置在沙发上坐下。杨晓的办公室,二十平米左右,进门靠墙一个长沙发,沙发前一张茶几。对面一方墙,靠墙四个文件柜,摆放着满满的党支部各种文件资料。后墙窗户下,一张大办公桌,桌上一台电脑和许多文件。安置好谭老爷子,杨晓去便民服务室为两人泡了两杯热茶。祖孙两人坐沙发上喝着茶,杨晓才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坐下,面对祖孙两人,耐心解释:“你家的情况我们开会分析过。老爷子年龄大,没有劳动能力。但老人三个儿子,你爸虽然不在了,另外两个儿子仍然瞻养他。与你住在一起,只是需要你们照料他生活,并不需要你们在经济上负担多少。你的两个叔叔,都在靳河镇子买有房,生意做得也不错。你妈妈五十多岁,仍能帮你们带娃。你和你妻子都三十多一点,正是年轻力壮的年龄,整年在外边打工。两口子打工,一年收入五万块钱,是最低标准吧?六口人,年收入五万元,人均年收入八千三。我们村2015年认定贫困户,人均年收入三千块钱以下。你说,以你的收入,够贫困户标准吗?”
“你把我家的情况倒是打听清楚了。但我们银溪沟组组长的小儿子,两口子,三个娃,一个老的,也是六口人;两口子打工,收入情况与我差不多,住房也差不多,他怎么能进贫困户?”谭奎质问。杨晓解释:“他妈一条腿残疾,丧失劳动能力。三个娃,一个上大学,一个上高中,一个上初中。收入虽然不差,但支出大,人均纯收入低于三千块,所以认定为贫困户。他家的致贫原因是因残、因学致贫。”
“你说的理由,我不同意。他能进入贫困户,完全是因为他老子是组长。近水楼台先得月,这就是原因。”谭奎说。
“我们的村、组干部,不是你想的那样自私自利。贫困户评定,都是召开了全村群众大会的。群众投票表决,不是哪个村、组干部私自决定的。”
“啥时召开过群众大会?怎么没见通知我?”谭奎咄咄逼人。杨晓说:“你回去问你妈。2015年贫困户评定大会,你妈来开的会,村上保留有大会群众签到花名册。”
“我妈大字不识一升,她知道啥?你们为什么不通知我?我才是户主。”
“这不是理由。我们希望每家的户主能参加村上召开的每次群众大会。但是,如何通知你?你长年在外,没有给村上留联系电话。再说,村上既使通知到你,你会赶回来开一次会吗?”
谭老爷子缓过气来,又质问:“你是村上的一把手,大当家的,村上的工作,我们老百姓无权过问。我只问你一件事,你们的搬迁政策,为啥只针对贫困户?我家住的地方银溪沟沟垴,偏僻、交通不便,房子也是烂瓦房。搬迁,是不是首先应该考虑最偏远的农户?住在公路边,土地条件好,交通条件好的人,只要是贫困户,也搬迁。这政策有没有问题?”
“老人家问得好。”杨晓尽力心平气和、恭恭敬敬,“国家计划是这样的,首先解决贫困人口的住房问题。非贫困户的住房问题,放在下一步。困难得一步步解决,饭得一口口吃。政府的财力、人力,无法一步解决所有问题。”
“你这是空头支票,糊弄我们老百姓的。政府给老百姓画饼充饥,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我见得多了。我老头子不听你糊弄。”谭老爷子耳不聋脑子不糊涂,有见识,不乏对世事的洞察力。
“老爷子,您也是我爷爷一辈的老人了,过去的政策,我不能乱说,但我可以保证的是,现在的中央政府是务实的。国家利用一半的财政收入发展民生,带领全国人民脱贫奔小康,实现小康社会,是习总书记向全世界的承诺。领导人是这样说的,各级人民政府也是这样做的。咱们不收农、林两税了,不仅不收,政府还给咱农民发种粮补贴。以前农民没有医保,现在不是有了?过去农民没有养老金、高龄补贴,如今不是也有了?过去义务教育阶段学生交学费,现在不是全免了?不仅免学费,小学学生还免费享受营养早餐,一个鸡蛋一袋牛奶。这些惠民政策,放上世纪,我们谁敢想?惠及到一个人跟前,看似不多。老人家,全中国八亿农民,国家花了多少钱?您一年的高龄和养老,也有两千多块钱吧。国家的惠民政策,正一步步加大力度,走向完善。过去城、乡二元制社会体系正在一步步走向统一,我们农民享受到的好政策越来越多。您住在银溪沟,自然条件是差些。但银溪沟也有我们村得天独厚的优越资源,我们针对银溪沟,正在思考一个大的发展计划,付诸于实,将为一条沟的群众造福。老人家,请您给我们一点时间。我杨晓和全体村干部,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到时候,我请你搬迁,恐怕你也不愿意。”
老爷子还算懂理,他说:“我暂时相信你的话。”
好不容易打发走了谭奎爷孙两人,杨晓口干舌燥,没来得及喝口水,又进来两个妇女。
两个妇女,两家贫困户的主妇。一个丈夫患脑梗,拄拐杖能在门外走走,丧失劳动能力;儿子老实,患轻度癫痫,村上安置他公益性岗位,做保洁员;全家五口人,上有八十多岁老人,仅女儿打工,丈夫姓汪,妇女姓秦。另一个妇女,家住公路边,住砖混结构平房,两个孩子上学;三年前,因丈夫打工出工伤事故,伤了大脑,如今成痴呆,家庭缺劳动力,认定为贫困户。丈夫姓林,妇女姓程。
秦姓妇女见到支书,开口是请求的口吻:“杨支书,昨天组长动员我家搬迁。我家就那样几口人,搬到靳河镇,住楼房里,离家二十里,我靠啥生活?我求求领导,别让我搬迁。”
“你家住房太差,不搬迁,你自家也盖不起房。脱贫攻坚,我们要让每户群众都住安全住房。你家住房问题,咋解决呢?”杨晓问她。
“我就住老房子。老房子住人老三代了,破旧些,还能将就。”秦姓妇女说。杨晓还没想好开导她的话,程姓妇女挤上前,诉说:“昨天组长动员贫困户搬迁,我愿意搬迁,组长说我家住房好,不能搬迁。对待贫困户的政策都一样,我家为啥例外?”
“你家住房情况我了解,组长认定的没错。贫困户搬迁,只针对交通不便、住房破旧的户,你若纳入搬迁,是违反政策的,请你理解。”
“我不理解。”
秦姓妇女也不管支书正对程姓妇女解释政策,挤到桌前说:“我家不想搬迁,请领导别强人所难。”
程姓妇女趁机说:“支书,把她的搬迁名额让给我。我两家的问题都解决了。”
“我们工作是依据政策,不是农贸市场买青菜黄瓜,各取所需。”杨晓有点头大。程姓妇女说:“政策是死条条,人是活的。灵活运用嘛。”
杨晓没好气问她:“你搬迁,把你家好房子让给她家,你行不?”
“我家房子是我男人挣钱盖的,又不是村上分的,凭啥让给别人!”
面对农村妇女,杨晓有点焦头烂额。
村主任张治国坐在便民服务室的办公桌前,也被四五个群众围着,面临的问题,与杨晓大同小异。其中有他的一个远房小姨子,哭哭啼啼,要贫困户。张治国恼也不是,说也不听。
面对从天而降的巨大利益,村民闻风而动,大多想分一杯羹。解读政策,安慰群众情绪,成了村两委领导摆脱不掉的工作。其它的工作,只能放下,待晚上加班。
村监委会主任贾文化,领着县旅游局局长李平及其它工作人员一行,正式展开对银溪沟旅游资源的考察及调研。太平村两委会上报县委、县政府的银溪沟旅游开发报告,得到雷书记及其它领导的高度重视,批转旅游局考察。
县交通局,安排人员评估胡家山组通组公路的重修及硬化。
文书赵虹整天盯着电脑,完成镇、县各部门下达村两委的各种工作。信息化时代,省去了许多纸质的红头文件,但电脑却成了政府工作的主要途径。电子资料,铺天盖地。
贫困户的各种纸质档案资料,装满了三个一人高、一米五宽的文件柜。这些纸质资料,都是村干部们加班加点,抽空整理的。
各级文件指令,下发到村两委,完成了文件的批转及旅行,村两委按文件的要求,做具体工作。村级工作,依贾文化的话来形容,最为贴切:老鼠钻进风箱里,两头受气。工作做不好,上挨领导批评,下受群众抱怨。常常是出力不讨好。
只拿半脱产工资的村干部,实际做的工作,比上级脱产干部一点不少,反而更难更累。哪个部门的爷都下来对村干部发号施令,要求村级完成该门部下达的工作任务。但从来没有哪个部门的爷体恤村干部的低待遇和累。晚上加班是常态,周末没假几乎占半数。镇、县组织部门和纪检部门动辄查岗甚至暗访。
副主任杜胜利和妇女主任华莹及团支部书记姜山,两男人负责核实全村新播茶叶的地块及面积,华莹负责发放茶种。播种季节,墒情不能错过,要尽力保证群众劳有所获。
《人民日报》多次在头版头条刊发批判形式主义的文章,而形式主义在下边,总是大行其道。很多工作,强调工作痕迹。如何留痕?工作群里发工作动态。开会,下乡,入户,领导检查等等,甚至要求村级工作每周发一至三个美篇。干部去贫困户家提一桶油,也要拍成照片发群里,是显摆还是做秀?有时为了完成任务,平时工作多角度拍照片,不时发几张,甚至凌晨午夜醒来,也发几张。有时候没注意,夏天发的工作动态,照片里是冬天的景色,人物穿着棉衣。贫困户档案资料,强调包扶干部一月填写一到两次入户记录、拍入户照片。干部和群众皆不胜其烦。包扶干部除村、镇、县各级行政干部外,还有大量的县各局机关干部,各人有各人的工作,包扶贫困户,只能从日常工作中挤时间,甚至牺牲周末。一年用于各部门干部下乡帮扶的车马费等费用,数倍大于实际用于对贫困户的帮扶。有些干部甚至抱怨说,一年让我给包扶户资助几千块钱,也强于不停填资料、留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