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

　　穿过树林的时候古丽娅越走越慢，原来她穿着短裤，来的时候就被灌木和树枝划伤了，当时不觉得疼，回去的时候开始感觉火辣辣的。
　　一看她修长的腿上有一些殷红的血道子，更显得肤白如雪，不禁又心疼又好笑。说：
　　“谁让你穿着短裤，没事秀你的大长腿。”
　　古丽娅也没好气：
　　“我就是觉得穿着短裤觉得利落，省得拖泥带水。早知道这个鬼地方这么多荆棘灌木，应该穿个大棉裤。”
　　大山拿着开山刀走在前边，尽量劈砍着挡路的杂草灌木，让她走得能够顺利一些。
　　两人边走边聊天，古丽娅突然问：
　　“大山，你前两天蘑菇中毒发烧说胡话，还记得说什么了吗？”
　　他一脸茫然，摇摇头：
　　“不记得，我说胡话了？本来就是说胡话怎么能知道嘛，说的什么呀？”
　　古丽娅看了她一下，脸一红，死活不说，大山只是奇怪，自己发烧到底说了什么。
　　
　　两人都沉默了，走着走着，突然，走在后面的古丽娅尖叫一声，带着惊恐，仿佛看到了无比恐怖的怪物。
　　回头发现她蹲在地上，捂着大腿。恐惧地盯着旁边的灌木丛上，只见两条色彩斑斓的长蛇盘在树上，正在往下溜，马上就要钻进草丛了。
　　不由分说，开山刀一挥，连树枝把两条蛇砍为四截。回头看古丽娅，只见她脸色惨白，浑身发抖。拿开她的手，大腿上明显有一个被蛇咬的伤口，流出少量的血。
　　忙问：
　　“怎么样？疼吗？”
　　她惊魂未定，摇摇头：
　　“不太疼，就是有点麻。”
　　心说不好，从小就听说，疼还好办，无毒蛇咬人只有皮外伤，疼点也无所谓。毒蛇的毒素会让人产生麻痹作用，如果伤口不觉得疼，说明有毒。
　　看了一下地上的死蛇，每条足有一米长。红黑相间，信子黑紫色，不知道是不是毒蛇。
　　北方毒蛇很少，但这里的植被和环境更接近南方，这个蛇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
　　要是在山外，可以拿着死蛇找医院辨认，注射相应的抗蛇毒血清。可是在这儿该怎么办，第一次出来探路就出事了。
　　
　　来不及多想，打开水瓶冲洗伤口。想找个绳子勒住伤口，发现自己带的绳子太粗，枝条啥的没有弹性。突然在背包里摸到一个小塑料包装，心里一喜，赶紧拿了出来。
　　古丽娅本来一脸惊慌，看见他拿出来的东西更加惊讶：
　　“你，赵大山，这是啥？你拿这个东西干嘛？”
　　原来拿出来的是小包装的安全套，她虽然是大姑娘，这个东西还是认得。
　　大山一脸尴尬，只好解释说：
　　“这个，我带这个不是用的。不对，是要用的。我是说不是用来那个的，这个有其他用处。”
　　只好跟她解释，这个东西在野外徒步有很多用处，比如可以用来储水，用来当防水袋，甚至可以用来当气球凫水过河，当然还可以用来做皮筋和止血带。
　　撕开包装取出安全套，把安全套当皮筋扎在她伤口上方，勒在大腿根部，防止蛇毒顺着血液循环上行。
　　她一边忍着疼，一边有点好奇地看着：
　　“这上面滑溜溜的东西是啥呀？为啥要涂这种东西？”
　　他解释说，这是润滑剂，本来应该用水洗掉，这会儿来不及了。
　　古丽娅一脸狐疑：
　　“看来你很熟悉这个东西嘛。”
　　“不是，我以前只用过一次。咳，我也没用过，我是说，以前就是当做防水袋用过一次。我也不知道干嘛要涂那么多润滑剂，弄得黏黏腻腻的。”
　　两人不再计较，这个话题也不好深入讨论。
　　
　　她蹲坐在地上，脸色惨白。这个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姑娘，这会儿也开始浑身发抖，不知是因为中毒，还是单纯的害怕。
　　看见伤口还在流血，大山犹豫了一下，闭上眼睛，凑近她的大腿，开始吮吸伤口，想把蛇毒吸出来。
　　古丽娅又羞又怕，虽然平时大大咧咧，还没有男人这么亲近自己。
　　“这样管用吗？你会不会中毒呀？”
　　大山每吸两口就吐在一边，用水漱一下口。
　　“不知道管用不管用，顾不上那么多了，大不了咱俩一起死。”
　　她平时性格豪爽，很少像一般女人那样哭哭啼啼。这一次却是真得害怕了，几天来都在生死边缘，没想到这次真的可能挂掉。
　　眼泪掉下来了，俯身抱着大山的头：
　　“别呀大山，你可不能死。都怪我拖累你，咱俩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崴了脚。这次露营也是我非要跟着来，结果就出事了。每次跟你在一起都会出事，是不是我们俩星座不合呀。”
　　大山都气乐了：
　　“咱俩不是星座不和，是八字不合。你放心，只要我在，你就不会死，就像上次一样，一定能带你走出去。我可不想跟你一起死在这荒郊野外。我还年轻，连女朋友都没有，家里还有老妈需要养活。”
　　古丽娅听完哭得更伤心：
　　“我死了就算了，你将来能出去的话，回去告诉我爸爸，别说我被毒蛇咬死的，听说被毒蛇咬死以后浑身发黑，肯定很难看。还有，我家里有好多好看的刀子，我让他都给你，你对我这么好，我也没机会报答了。”
　　大山心想，这会儿还能想起这个，又好笑又感动。
　　“没事，咱俩虽不能同年同日生，却能同年同日死。这才是好哥们。”
　　
　　两个人又哭又笑，抱在一起。过了一会儿，大山在附近找了一种野草，据说可以治毒蛇咬伤。把那种针状叶子的草在嘴里嚼烂，敷在伤口上。
　　处理完伤口，问她感受，古丽娅说敷上草药后感觉更麻了，不知道是蛇毒还是草药本身的作用。她这时候还是暴露出女人的本性，眼泪不停地掉下来，大山俯身帮她处理伤口，胸前都湿了一片。
　　大山抱着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能说：
　　“古丽，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你。”
　　古丽娅泪眼汪汪的看着他：
　　“大山，我快要死了。你说实话，我好不好看？”
　　没想到她临死还惦记这些，只好点头说：
　　“嗯，当然好看。除了瞎子，谁都会觉得你漂亮。”
　　“可是他们说我没有女人味。”
　　“别听他们瞎说，你干脆利落，比那种矫揉造作的女人更有味道。”
　　平时面对女人笨嘴拙舌，这会儿倒是来了灵感。人都要死了，哪怕骗骗她呢，再说自己说得也是实话。
　　“大山，其实我这次非要跟着你们来露营，就是想跟你和好的。之前也没有真的生你的气，就是觉得你怎么不接受我的心意。还说我们只是一般朋友，可我们不是一般朋友呀。”
　　大山心里很欢喜，嗫嚅着问：
　　“不是一般朋友，那是什么朋友呀？”
　　古丽娅似乎下了决心：
　　“大山，你说实话，你喜欢我吗？”
　　他一阵眩晕，不知道是不是中了蛇毒，摇了摇头，又赶紧点了点头：
　　“当然，喜欢，就是配不上你。”
　　她捂住他的嘴：
　　“就讨厌你这一点。喜欢就是喜欢，配不配得上是我说了算。要是没死，等我们出去了，我答应做你女朋友，除非你不愿意。”
　　大山赶紧说:
　　“愿意，当然愿意。”
　　“我看不见得，你就是觉得我快死了，才来安慰我。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喜欢的肯定是温姐姐、陶姐姐或者慧子那种温柔体贴型的。她们都比我有女人味。”
　　大山伸手去挡她的嘴，古丽娅抓住他的手，两人四目相对。
　　“大山，你亲我一下吧，我还没有过——”
　　看着她带着泪珠的长长的睫毛忽闪着，红润的嘴唇微张着，再也控制不住了，刚想凑上去，又停住了：
　　“不是，古丽，你别瞪着我看呀。电影里人家接吻都是要闭上眼的，你老盯着我，我没法……”
　　古丽娅脸一红，赶紧闭上眼。看了一眼那如雪莲一样纯洁的脸庞，和玫瑰花一样柔嫩的嘴唇，大山也闭上眼，凑了上去。
　　一瞬间，轰然一声，整个时间静止了，天地都不存在了。周围的一切充满了花香和甜蜜的味道，眼前有彩色的气球在飞舞。莫非蘑菇的毒素还没有完全清除？
　　一开始，两个人就是傻乎乎的嘴唇贴在一起，过了一会儿，才本能地伸出舌头，身体也紧紧抱在一起。
　　在一阵眩晕中，两人的身体在颤抖。不知是因为激情，还是因为蛇毒。
　　
　　不知多长时间，两个人才分开。四目相对，都有一种小孩子第一次吃糖的惊喜。
　　古丽娅舔舔嘴唇：
　　“怪不得那些谈恋爱的人一天到晚喜欢接吻呢。我那会儿还觉得互相吞口水多恶心呀。”
　　大山也抹了抹嘴，感慨：
　　“对呀，原来一直觉得，红烧肉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现在才知道，你的舌头才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又香又甜。”
　　她拧了他的嘴一下：
　　“我都要死了，你还想着吃。说实话，你是第一次吗？”
　　大山点点头，还沉浸在刚才的甜蜜里。
　　“这还差不多，比较公平。以前我也交过男朋友，刚拉拉手，就被我爸给赶跑了。还说要早恋就打死我，我都上大学了还算早恋。结果刚一毕业，就开始催我谈朋友结婚。又不是动物世界，交配的季节到了。早知道谈恋爱这么好玩，当初才不会听他的话呢。没想到这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了。我死了以后，你不能忘记我。也不能跟别的女人接吻了。你真的是第一次？我可不信，你没跟女孩子好过？眼光太高了？”
　　他老实回答说：
　　“不是我眼光高，我又穷又丑，没有女孩子看上我，只能打光棍了。”
　　古丽娅拍了一下大山：
　　“哈哈，不是你又穷又丑，是你那副窝囊样儿，让人看不上。以前我也觉得你没有男人味，不过现在不一样，你越来越有男子汉气概了。”
　　
　　突然意识到伤口处有点异样，低头一看，刚才敷的草药已经掉在地上。伤口露出来，虽然还有点红肿，并没有流出黑血什么的。
　　问她感觉怎么样。古丽娅说好像又能感觉到疼了，也不麻不痒了。
　　大山也开始含糊，回头看了一下地上的死蛇，觉得也不像有毒的蛇。一般毒蛇体型不会这么大。
　　让她站起来试试，古丽娅说腿不麻了，可以走路了。
　　把两条死蛇拎起来，放进包里，她心有余悸，跳开一步：
　　“干嘛拿两条死蛇？看见就害怕。”
　　大山笑着说：
　　“谁让它们咬你了，我要亲口把它们吃掉，给你报仇雪恨。”
　　
　　搀扶着她往山下走。古丽娅这会儿相信自己死不了，也没那么害怕了。用手拍了一下大山包里的两条死蛇：
　　“奇怪，我好好走自己的路，没招你们没惹你们，干嘛咬我一口？”
　　“一般蛇不会主动攻击人，除非它觉得受到了威胁，或者正在交配。两条蛇可能是一公一母，被你打扰了。”
　　“切，打扰了他们干坏事就咬我，太不讲道理了。”
　　大山讪笑：
　　“那可不，我要是干坏事的时候被人打扰，肯定也想咬人。”
　　古丽娅伸手打了他一下：
　　“一会儿没打你，就又开始胡说八道了。”
　　想起刚才大山趴在腿上给她吸毒，还有两个人彼此献出了宝贵的初吻，脸一下子红了。
　　一路上，两个人都很甜蜜，走路也很轻快。大山感觉一直在云里雾里一般，几天来的病痛和疲乏，早已不知踪影。
　　
　　几个女人站在洞口，焦急地等着他们，仿佛是家庭妇女盼望晚归的丈夫，像是原始社会女人盼着打猎过来的男人。看见他们从山坡后走上来，立刻欢呼雀跃上来迎接。
　　进了洞，女人们七嘴八舌问外面的情况。古丽娅就跟他们一一说了，众人听得一惊一乍。
　　大山从包里拿出野果，还有一条鱼和两条蛇。女人看见蛇又是一阵惊呼，虽然蛇已经被砍成两段，还是离得远远的。
　　看来，女人跟蛇真的是天敌。据说当初亚当和夏娃在伊甸园里光着身子，过着无忧无虑没羞没臊的生活，魔鬼化成蛇引诱夏娃摘了禁果，知道了羞耻，失去了天堂一般的美好生活。所以上帝就惩罚蛇一辈子趴着走路，让它专咬女人的脚后跟。
　　大山不觉得伊甸园有啥美好的，亚当和夏娃虽然在伊甸园里无忧无虑，但不知羞耻其实就是不懂真正的男女之事，就是没有享受过真正的快乐。
　　有羞耻才有禁忌，有禁忌才有欲望，有欲望才有欢乐。
　　这里是桃花源，也是伊甸园。如果解决了生存问题，还是挺美好的。只是能否生存下来，还是会被赶出伊甸园，都只能取决于上帝了。
　　
　　就着河水把鱼和蛇收拾了，没有锅。只能用树枝串了在火上烤着吃，这是几天来他们第一次吃到真正的肉食，闻到肉被烤熟烧焦的香味，每个人都馋涎欲滴。
　　更妙的是，包里还有当初野餐剩下的两包盐和一些调料。古丽娅大大咧咧也不全是坏事，让她负责买调料就每样买了好多。
　　在外边时间长了要是没有盐，不仅吃东西没味，还会对身体造成伤害。盐和调料毕竟有限，调料都交给温婉如保管。每次吃东西严格控制，只准用最少量的盐，估计远远低于世卫组织推荐度的低盐标准。
　　鱼肉没什么刺，很是鲜美。刚开始几个女人只说吃鱼，不吃蛇肉。看大山吃得很香，还是忍不住尝了几块，觉得有点像鱼肉，但比鱼肉有嚼劲，有点像鸡肉，但比鸡肉细腻，几个人不再害怕，看来真是饿了。
　　外国人老说中国人啥都吃，那是没经历过啥都没的吃的年代。大山小时候，基本上是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跑的，只要能抓住的都吃过。
　　李美眉一边吃一边说：
　　“这个鱼肉太好吃了，简直是天底下最好吃的东西。你们从哪儿抓的，为啥不多抓几条？”
　　古丽娅想起大山白天说，她的舌头是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脸一红，噗嗤一笑。众人不解，只有两个人心里暗自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