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洪水猛兽

　　睡梦里，仿佛回到了家乡的小河。赤着脚站在河里，听着哗哗流水声，看见河里有很多鱼朝他涌过来。蹲下来用手去抓鱼，鱼特别滑，怎么都抓不住。
　　河面上突然出现了一条美人鱼，似乎是古丽娅的模样，一会儿又变成了陶悠南的模样，又像是温婉如，又像是柳依依。向他招手。
　　他走过去，想要抓住她的手。美人鱼却一下子沉到水里去了，把他也拉到水里。眼前一片漆黑，耳朵里一片水声轰鸣，仿佛沉向无底的深渊。
　　他拼命挣扎，从梦里惊醒。帐篷里一片漆黑，那种轰鸣声却仍然在耳边回响。摇了摇脑袋，难道还在做梦？
　　一下子站起来，掀开帐篷，只见满天乌云，雷声隐隐，头上一凉，下雨了。
　　值班的男同事根本没在外边守夜，回头一看，发现他正在帐篷里睡觉。
　　
　　那种轰鸣声却不是雷声，而是从远处山谷里传来，地面都在震动。
　　往河水上游一看，只见一条亮线直扑过来，声音也越来越大，如同贴着地面快速奔跑的兽群。
　　大叫一声不好，他意识到，这是山洪爆发。远远听见的雷声说明离这儿不远的山区已经下了暴雨，洪水瞬间就到。
　　睡觉之前已经意识到了危险。因为已经扎好了营地，怕大家嫌他多事，又安排了值班，觉得问题不大。没想到值班的同事根本不当回事，竟然偷偷溜回帐篷睡觉了。
　　转瞬之间，亮线已经到了眼前，看起来不高，却异常迅速，水已经没过了脚踝。大山大声呼喊着，又钻进帐篷，把大家从睡梦中拽起来。同时迅速抓起背包，准备撤离。
　　回头一看，女生帐篷那边似乎没有动静，也不好意思钻进女生帐篷去叫，一边呼喊，捡起一块石头扔到了女生帐篷上，提醒她们赶紧出来。
　　过了一会儿，才看见古丽娅第一个钻出帐篷。时间并不长，大山却觉得很漫长，心里在骂：女人真是麻烦，都火烧眉毛了，难道还要梳洗打扮一下才跑吗？
　　古丽娅出来一看就吓坏了，立刻冲着帐篷里面喊叫，让他们快点起来。
　　水涨得更快了，已经没过了膝盖。几个男同事还想发动汽车，大山大喊：
　　“别开车了，快跑。别往下跑，往旁边山上跑。”
　　扭头一看，那边女生刚刚全部钻出帐篷，往这边趟着水走了几步，又退回去了。
　　心想，怎么这么磨叽，难道怕弄湿了裙子。不及多想，赶紧往那边跑去。
　　刚跑几步，脚下一沉，水一下子没到了腰部。原来两个帐篷中间有一块洼地，水一涨形成水坑，那边几个人就是害怕水深不敢过来。
　　他趟着水，来到了几个女生面前，准备拉住他们往这边岸上跑。
　　洼地的水已经没过胸部，而且越来越湍急，夹杂着杂草和树干，把人冲得直晃。自己都过不去，别说带着几个女人了。赶紧冲着已经撤到岸上的人喊：
　　“快过来帮忙！”
　　岸上的人往这边走了几步，差点被水冲走，立刻退了回去，看着越来越大的水流干着急。
　　大山大喊：
　　“快从车里拿绳子出来！”
　　河水已经淹没了车头，几个男同事从后备箱拿出绳子，看见水流湍急，一着急，竟然不知道拽住绳子的一头，而是把一盘绳子整个抛了过来。
　　他心里暗骂废物，想要把绳子一头扔回去。此时随着水位上涨，几个男同事不断朝岸上后退，最后竟然转身就跑，也不管他们几个人的死活了。
　　一边心里咒骂这帮人贪生怕死，一边脑子迅速转着，继续往岸上走已经不可能，怎么办？难道只能坐以待毙？
　　
　　一回头，看到了对岸的峭壁。对岸的峭壁比较陡，河水虽然上涨，峭壁下边的陡坡还是露出水面。河面上原来有几块露出水面的石头，可以走到对岸的峭壁下面，那几块石头快要被水漫过，石头很大，能明显看到水流冲击激起的浪花。
　　心念一动，不及多想，只能置之死地而后生了。
　　立刻招呼大家往河中间走。河中间水流虽急，但有那几块大石头踩着，还是可以过去。
　　用绳子把几个女人牵着，一起往对岸走，几个女生虽然很害怕，但生死攸关，一个个死命地拽着绳子，有惊无险走到了对岸。
　　对岸崖壁上有很多灌木和小树，几个人爬上陡坡，抓住小树，浑身湿透，每个人脸色煞白，直打哆嗦，吓得都说不出话来。河水的声音如牛吼一般，令人胆战心惊，说不出的恐怖。
　　事已至此，他们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等待，等着水退下。水位还在快速上涨，这边的河岸是陡峭的岩壁，所以显得水位上涨没那么快。看一下对岸，大水漫过浅滩，那些男同事连滚带爬，早已经跑远了。
　　水位不断上涨，他们只能尽量往高处爬。再往上就是几乎垂直的崖壁，根本无法攀爬。几个人被困在陡坡上的一个大石头上，看着水位即将漫过石头，只能期待奇迹。
　　大石头靠近悬崖的地方是一丛灌木，为了能和悬崖贴得更近一些，大山从背包里拿出藏刀，朝着灌木丛砍去。砍了几下，突然树丛后面露出一个黑乎乎的洞口。只有半人高，不是砍开灌木，根本就看不到。
　　洞里黑乎乎的不知道有什么，洞口也满是污泥和青苔，此时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大山带头爬了进去，拿出手机照亮，发现里面地方还比较大，地势也比较高，如果躲进去，至少不用担心被水淹到了。
　　几个人死中得活，暗自庆幸，往洞里走了走，找到一块比较高的地方坐下来，距离洞口大概十几米远，心里踏实了很多。
　　外面河水的声音小了很多，水位上涨应该减慢了。雨却越下越大，电闪雷鸣，山上的雨水迅速形成了一条条的瀑布，他们的洞口也被一条瀑布挡住了。
　　除了瀑布哗哗的声音，还夹杂着树木折断和石头滚落的声音，似乎整座山都要被雨水冲垮。
　　大家坐在那里，都不说话。几个人的眼神里恐惧还未消去，看大山的时候却充满感激。
　　
　　劫后余生，大山想缓和一下气氛，就说：
　　“早知道这样，昨天还不如住在这个山洞里，任他风吹雨打，胜似闲庭信步。”
　　忽然，感觉身下的石头开始震动，洞口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石头数目滚落的声音，似乎山洞都要塌下来了。
　　山体可能出现了滑坡。如果这个洞塌了，他们就彻底被埋在里面，死无葬身之地了。想到这里，大叫一声“快跑”，拉着他们，深一脚浅一脚，就往洞里边跑。
　　跑出去大概几十米，洞口传来一阵闷雷般的声音，脚下的地面也在颤抖着，洞里本来就微弱的光线彻底没了，陷入了一片漆黑。
　　几分钟之后，声音消失了，震动也停止了，整个天地突然寂静下来，空气中也是死一般的沉寂，一股土腥味和植物汁液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中。
　　几个人都是连滚带爬往里跑，也看不见其他人在哪儿。他跑得近视眼镜都丢了，但慌慌张张根本没有感觉。洞里黑暗，戴不戴眼镜没有区别。等到发现眼镜丢了的时候，早就不知道丢到哪里了。
　　过了许久，大山第一个开口：
　　“大家都在吗？”
　　几个人这才反应过来，声音里带着哭腔。拿出手机，洞里有了光亮。但手机光量有限，几米之外仍然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如同墨汁一般。
　　他们往回走，却发现洞口已经不见了。只有很多的泥土和乱石，石头很大，根本不是人力能移开的。听一下外面，却听不到任何声音。
　　看来这次滑坡规模很大，可能半座山都塌下来了。要想从里边挖出去，根本不可能。试着拨打了一下手机，没有任何信号。
　　坐到一块大石头上面，没有人开口说话，只有不知道谁发出的抽泣声。
　　
　　不知过了多久，温婉如突然说：
　　“大山，我们怎么办呀？”
　　她也吓得够呛，声音哆嗦，强作镇静。
　　你问我，我问谁？可自己是这里唯一的男人，大家也都看着他，把他当成了唯一的救星。刚才山洪来的时候，也是大山不顾危险去救她们的，可是谁知道会陷入这样的境况。
　　理了一下思绪，安慰大家说：
　　“不要害怕，我们在这儿等着救援吧。他们出去以后会带人来找我们的。”
　　和温婉如简单商量了一下，让大家把背包里面的食品和水拿出来，吃点东西喝点水，缓解一下。
　　女生大都带着一些零食，大山包里带的东西最多。作为一个无可救药的悲观主义者，每次出门徒步，都会带尽量多的水和食品。包里有几大包饼干、巧克力和压缩干粮，还有几瓶矿泉水。
　　每次出去玩，古丽娅总是嘲笑他是从沙漠来的骆驼，带那么多水又沉又占地儿。
　　大家坐在一起，吃东西喝水。洞里没有任何光线，只能靠手机的亮光，为了节约，每次只开一个手机照亮。
　　每次喝完矿泉水，大山都会把瓶子压扁以后装回包里，这是他的习惯。不只是为了环保，也可以攒废品卖钱，在野外留着空瓶子可以再用来装水或者其他东西。
　　吃完东西，几个人枯坐在石头上，默默无语。偶尔看一下手机，算一下时间。
　　觉得气氛太沉重，开始跟大家讲笑话，发现只有他自己笑，别人都不笑，连平时最爱笑的古丽娅和李美眉也不笑了。
　　
　　在洞里待了将近24小时，他们几乎没有睡觉，也没吃多少东西。外面还是如死一般的寂静。
　　大山沉不住气了，突然说：
　　“我有个预感，他们不会来救我们的。”
　　“为什么？”温婉如一愣。
　　周慧子抬起泪眼朦胧的双眼：
　　“不会吧，师哥，他们逃出去以后肯定会报警救我们的。”
　　“他们可能会报警，但根本没有人知道我们在这里。回想一下，我们刚躲到这边悬崖的时候，他们都看见了，后来水越来越大，他们早就跑远了。就是说，他们根本不知道我们钻进了洞里，也就不会知道我们会躲过山体滑坡。
　　等他们回来一看，会以为我们被冲到下游，或者已经被埋在滑坡下面了。去下游没找到人的话，可能就会放弃搜救。就算怀疑我们还活着，也不可能投入人力财力挖开半座山来找我们。在这里等着，除了浪费时间，没有任何希望。”
　　他说的话大家都不愿意相信，又不得不信。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陶悠南说：
　　“大山，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他没有说话，习惯性看向温姐。
　　温婉如想了一下，看了一下其他几个人，似乎下了决心：
　　“大山，我们都是女人，你是唯一的男子汉。你经验比我们丰富，思维缜密，不会丢下我们不管，我们几个人的命本来就是你救的，就算后边再有危险也不能怨你。这里没有啥领导不领导的了，我们都听你的。”
　　周慧子帮腔:
　　“对呀，师哥，我们都听你的。”
　　只有古丽娅有点不服：
　　“切，赵大山啥时候成男子汉了。”
　　是呀，这样的场合，他必须担负起自己的责任，既是救她们，也是救自己。
　　“温姐，与其坐以待毙，困守待援，不如往前面找一下路，看能不能找到出口。俗话说：车到山前必有路，有路必有丰田车。”
　　温婉如站起来，头发一甩：
　　“就听你的！大山，你带路，我们都跟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