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寒冷的冬

当万物归原，人只不过是大千世界芸芸众生里、生命中的草木，人也不过是苍海中的一滴水，桑田里的一粒尘。
　　当万物如初，草木之人也变的有情，寒冬到来的时候，第一个能感觉到的人是秦孟飞，因为他冷，他虽然不会夜观星象，可生命的经验告诉他今年的冬天不会太冷，季节是不公平的，年复一年的去年大冷，今年就会不大冷，季节总是一年有条件的大冷一年不大冷，秦孟飞是个细心的人，他总能发现生命里的秘密。
　　秦孟飞感觉生命就像地球绕太阳运转一样，无条件画圆，生活就像看月球绕地球有条件运转，看着生活在自己身边转，那弧线永远也画不出彩虹的美丽。
　　校园里的冬青树永远那么绿，因为它从来没有泛黄过；操场上昨晚结过的霜也凝聚成冰，地面湿湿的，气候却很干燥；在水池冰冻后，水笼头像奄奄一息的英勇战士，到最后一刻还在流着热血。
　　气候干燥得十分过分，和严寒对峙着，像男人和女人，像干柴与烈火，终于，一场罕见大雪迫不急待地悄然而至，只一瞬间，就一望无际地覆盖了整个远山和绿油油的麦田。同学欢呼雀跃着，追逐在满天雪花中。
　　秦孟飞就静静地站在雪中，在他看来，雪总是这么美，这么冷，这么新鲜，这么有诗情，这么有画意，又这么残酷。那白的雪那么雪白，却落在了人世间的黑污社会里。
　　不知什么时候，陶然站在了秦孟飞面前，她口里哈出一团团的白气，在秦孟飞看来，这一刻，陶然真美！那天然的美，即使不是天仙少女入凡尘，也美过西子湖畔初见雪，陶然站在那里，好像是太阳一样，很温暖。
　　秦孟飞看着陶然：“雪真美！”
　　陶然抬头看着天，张开双臂，“是啊！雪好美！”陶然又看着秦孟飞：“放学后，陪我去看看陶桃好不好？”
　　秦孟飞笑着说：“当然，很好。”
　　放学的时候，雪还在下，鞋子踩在地上发出咔、咔、咔的声音。监狱的这条路不是很远，陶然和秦孟飞却走了很长时间的路。
　　见到陶桃的时候，秦孟飞和陶然都快认不出她了，她变了，变得更加憔悴了，更加瘦弱了，却更加淡定了，仿佛带着看透人世一切的目光。
　　陶桃看到秦孟飞和陶然来看自己，并没有表现出多少惊喜，内心好像和波澜不惊的大海一样，笑看潮升潮落、涛生云灭。
　　隔着玻璃，打着电话，谁都没有哭，不是没有哭泣的理由，是眼泪一次次的掉落，眼泪也变得坚强了。人更坚强，彼此看着对方，看着自己的伤痛，数着别人的悲伤。
　　当夜晚来临的时候，黑夜如此沉寂，不平静的是秦孟飞如火的心，一个人，不管你是练就铜臂钢骨，还是金腹银脏，抑或你有铁血热情，你终究是个草木之人，对不起！大自然不会因为可怜你，而对你格外开恩。
　　秦孟飞还是个孩子，最怕寒冷，呼呼的北风夹带着雪花，吹入秦孟飞屋顶的大洞里。秦孟飞感觉不是一般的冷，那种冷疼得直刺骨髓。他盖的被子还是许多年前的，像铁一样生冷。这样的夜晚，是无法让人入眠的，秦孟飞就出去跑步，等全身热了再回来睡觉，冷了再到村外跑步，一个夜晚，睡睡起起，他不知道要反复跑多少趟。好在总有明天的时候，太阳也总会升起天空。
　　太阳升起天空的时候，秦孟飞见到了陶然，空气里流通着一种暖暖的气息。陶然把一条白色的围巾放在秦孟飞手里：“喜欢吗？我昨晚刚织的。”
　　秦孟飞看着手里的围巾说：“当然喜欢，一看就很暖和。”
　　秦孟飞把围巾圈在脖子上，感觉很暖和，却看不到陶然昨晚照着灯，熬到半夜，手上不知道被针扎破了多少次，才为他织成的温暖。
　　大自然的力量是伟大的，它可以创造一切，也可以毁灭一切，一个人，你无论官多么的大，也不管多么的富有，你永远不要忘了，是大自然创造了你，百年以后你还是会回归到大自然中，你落叶归根后的白骨，只能成为大自然二次利用的养料，你生前吃的越好，你死后大自然吸收的越快，现在来说，清心寡欲，谁能做到那，陶桃能。
　　几天后，陶桃死了，是自杀，拿碎玻璃割的手腕大动脉，被人发现时，尸体已经凉了，已经无回天之力了。
　　可以说陶桃是为爱情而死的，爱情需要有人祭奠，古往今来，奔赴爱情流沙河的人无计其数。“一条河，名忘川，流溢凄凉，还有那三生石，还有奈何桥，还有那枯井，还有那姓孟的老巫婆的汤。”这几句话忘了是谁说的来着，很有道理啊！我用阿信的那首歌《死了都要爱》给直接概括了。
　　古时帝王祭天，今北京留天坛，英雄祭剑，今云南留著剑村庄。天妒英才，灭项羽，死周喻，亡李小龙，英年早逝，是为天祭。江没屈原，轨卧海子，断命顾城，是为诗祭，雪芹枉年，古龙酒死，是为书祭，生命总是在以死亡后，才能真正的体现出生命本身的意义，以及生存的真谛。
　　陶桃死了，陶桃用生命祭祀着爱情的伤，陶桃的死，体现出来爱情的巨大魔力，唤醒了青春青涩、花季少男少女的青少年，挖掘出同学少年情的稚嫩，从而变得透明可见。社会学校组织了陶桃的追悼会。
　　能引起社会关注的像富士康员工跳楼事件，几个意气风发的哥们，站在楼顶喝上八瓶啤酒用生命逼要工资，现在看来已屡见不鲜了，生活被酒乱性，江城爸，大好人一个，喝大酒后，性格变得偏激，造成了一个家庭的沉伦。生活诚可贵，爱情价更高，在今天，没有了生命，爱情就一文不值，少男少女像花一样脆弱。所以更应该珍惜生命。珍爱生活，珍视人生。
　　秦孟飞在生命面前，只是要好好的活着，至于校长在为陶桃的致词追悼，他根本就听不进耳朵里去，他只看着陶桃的画像，陶桃笑的还那么可爱，如果不是因为过早的涉足爱情长河，她一定是一朵美丽的桃花，开在美丽的春天里，开出生命中的绚丽…...现在看来，一切都成为了泡影。夜，这样的深，雪也冰封，在这个寒冷得不能再寒冷的冬季，陶然的眼泪，一直流，一直流，一直流，掉落在了地上，瞬间凝固成冰。如果再回到几十年前，台湾海峡的那个小船上，古龙和金庸两位大师喝着酒，讨论着冰水和冰的最后结果是冰水比冰冷。在时空里，我也去他们的小船一坐。
　　如果说冰水比冰冷，那么陶然此刻流下的眼泪，掉在地上凝固成的冰，是不是比冰水还要冷啊？因为眼泪含有大量无机盐，盐份化学里就是冷物，眼泪本来就是咸的，何况它曾经还温热过。
　　陶桃的尸体已经由骨灰浓缩在一个小黑木匣子里，葬在村外的那片桃林里。当时地面的土冻冰冻三尺之厚，是用火烤了三天三夜，才把大地的冰冻烤化的，陶桃也算是安息了。
　　陶桃就这样不知不觉的走了，只留下世上的亲人暗藏着那种神伤与苦痛。那冰冷的夜，冰冷少年也打着寒颤，梦里，有一朵桃花，飘落！

年夜烟花易冷

在这个世界上，再大的灾难，再大的伤痛，那怕是最大的死亡，都会成为过去，那些逝去的人，已经永久地走了，没带走一片云，或一阵风。当陶然从暗痛里走出来时，冬日的阳光照在她的脸上，她依然美丽，只是多了像天山雪莲一样的冷艳。这种冷，秦孟飞在几米开外，都感觉到了。使他的身体不禁打了个寒颤。
　　陶然看到了秦孟飞，只一个眼神，这种冷就消失了，隐藏得没有一点破绽。
　　陶然笑了，在秦孟飞看来，那笑容依然像冬天的太阳一样温暖，陶然把一部手机伸向秦孟飞：“陶桃的，作晚她托梦给我，让我交给你。”
　　秦孟飞没有不接手的理由，第一，这也算是逝去的人，对生人的遗愿。第二，他自己需要手机，因为同学们都有。第三，与其说托梦，不如说这是陶然的心意。陶然一直都懂他。
　　秦孟飞只说道：“谢谢！”陶然知道，秦孟飞没有过多的语言，但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真诚、可靠，发自他的肺腑。
　　岁月的风，无情的吹，时间过得太快了，什么时候，迎来了寒假，同学们欢呼雀跃着。一切又到解放的时候了，秦孟飞很平静，他只是想用有限时间去多读一些有用的书，因为他先天穷，他没有庸人自扰，他也没有杞人忧天，他需要知识，知识才能使他在生活学习中，找回自己的唯一自尊，他学习才总是那么的好。
　　因为秦孟飞穷，在老师讲课的时候，别的同学有的在书桌上睡觉，他在下面认真听讲，放学后，别的同学玩时，他在做零工，别的同学在进入梦乡后，他在灯下学习。别的同学要抄他作业的时候，他才感觉到自己的富有，自己的自尊，自己在社会还是个有用的人，考试成绩下来的时候，他总是班里第一。
　　这次陶然考试成绩不怎么理想，秦孟飞答应过她：“开学后，我给你补课。”
　　陶然笑了，秦孟飞将要走了，为了生存他必须走，这个寒假，秦孟飞要去很远的地方做零工，建筑在冬季停工了，洗碗工作又给的钱很少，他才远走他乡。他走时，陶然没有去送他，她怕自己会哭。
　　结果秦孟飞走后，陶然还是哭了，陶然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感觉自己很无助，像是被抛弃的孩子。火车带走了呢喃、心酸，把人与人的感情隔开了万水千山。隔不断的是少男少女的不了情。
　　在火车上，秦孟飞看着窗外往后倒退的风景，寒冬呈现在他眼前的荒芜，正如他此刻的心情，他只是为了能好好地活着，能有饭吃，他不怕长途跋涉，不怕翻越千山万水，当秦孟飞看到黄河的那一刻，他完全被奔腾的河水吸引，只一瞬间，火车急速带过，眼前复又回到人间田地的萧条景象。
　　火车终于到站了，秦梦飞看到了大海，海鸥飞过沙滩的一刻，有风吹拂脸面，生命充满激情。
　　秦孟飞当然不是来看海的，即使是游客来旅游，也不会选择冬季，那海水卷起的千层白浪，在阳光的照耀下，是那样的刺冷人的心骨。秦孟飞的工作是在海边养殖场养海鲜。
　　当秦孟飞第一次看到大海中的生灵时，这些海鲜就像他自己的命运一样，在什么样的环境下都能生存，只要有人呵护。
　　这里养了很多种海鲜，有海参、鲍鱼，扇贝、娃娃鱼，海螺，象牙蚌，龙虾，基尾虾，海肠，海沥子，各种海鱼，白花鱼，黄花，扁口、青石斑，红枷吉，红尊等等，秦孟飞直看得好生欢喜。
　　这里的主人性格很好，是个胖子，戴一付眼睛，听说以前是个老师，后来不教学了，就下海经商，搞养殖，后来就发达了。秦孟飞每天的工作就是给海鲜喂料，不是他自己干，还有一个少年，他叫孙延洞，比秦孟飞大两岁，尽管工作有点累，不过生活很充实。
　　海边很冷，住的地方一点也不冷，更让人高兴的是孙延洞有很多书籍，这些书都是漂洋过海过来的，外国的书籍，好在秦孟飞懂英语，看上面的字，对他来说一点也不费劲，秦孟飞就这样钻进书堆里一直看到深夜。
　　门口有一条大黄狗，都和秦孟飞很熟了，见到他再也不汪汪的叫了。
　　早晨的时候，海边的空气很清新。天是蓝的，海是蓝的，心情也是蓝色的。
　　黄昏夕阳落山的时候，孙延洞就带几瓶啤酒叫上秦孟飞，一起去海边干杯，在小船上把酒言欢，秦孟飞第一次喝酒，酒能让人兴奋，傍晚的时候，看涛生云灭，潮汐潮落，大海像天空中的宇宙一样深奥，水中的海生物比天上的星系还要多。海水好像很无情，很神秘，但人有情，孙延洞在沙滩上翻着跟头，秦孟飞翻过去，一头扎在沙里，摔的一点也不疼，几番努力后，坚强的他也可以翻得很好了。
　　陶然给秦孟飞发来短信消息：“在那还好吧！一定吃了好多苦吧！注意自己照顾好自己！”
　　秦孟飞给她的信息回复道：“我在这很好，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秦孟飞看着大海，生活就像一望无际的海浪，不知道哪里才是生命的最好归宿。
　　时间过得很快，新年到来了，这天晚上秦孟飞和渔场主人一起吃的饭。有种家的感觉，还有水饺，很温暖。
　　秦孟飞看着空中的烟花，却是那么冷，烟花那么美丽，却容易寒冷，烟花释放出短暂的炫丽。电话响起，是陶然打来的，一种相隔千山万水的感情，汇聚成的天赖梵音在涛生里回荡。
　　孙延洞的那么多书，秦孟飞都已经全部看完，并完全的消化了、和思想溶解在一起，书中的知识，已经成为秦孟飞后天力量的无限扩大。
　　转眼间，快到开学的时候了，秦孟飞简单的收拾了行李，告别渔场主人和孙延洞，依依不舍地挥手，孙延洞双眼模糊了视线。看着秦孟飞消失在黄昏的地平线上，一种温热的液体煽然泪下。
　　孙延洞和秦孟飞就像是流浪在羌瑭草原上的两只小雄狮。相遇相惜，却为了各自的梦想轻别。一个雄狮是无法打败狮群的，一个孙延洞是无法超越生活孤独的，走失了同伴，黑夜，寂寞来袭。
　　火车站口，秦孟飞买了三个肯德基汉堡。外国的东西，听别人说很好吃。
　　火车起动了，虽然缓慢，总有尽头。
　　秦孟飞回来了，他把一个汉堡埋入了妈妈的坟旁，妈妈生前为了他没有吃过一次饱饭。现在吃上了，可以安息了。他把第二个汉堡埋在陶桃坟旁，陶桃生前没吃过外国的东西，她一定会喜欢的。
　　她把第三个汉堡放在陶然手中，陶然问他：“这个好吃吗？”
　　秦孟飞说：“我吃过了，很好吃的，你尝尝看。”
　　陶然吃了一口，其实不好吃，已经凉的变味了，陶然说：“很好吃啊！谢谢你！”
　　其实秦孟飞从来没有吃过肯德基，他舍不得吃。他也不知道好吃不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