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在太一小学教书

　　陆载云和弟弟在青林村住下来后，在家好好休息了两天，她和弟弟到村里各处去转转，看在家乡能做些什么。一点事不做尽天在家里待着，实在太心焦了。在上海时想回家种玉米种番薯，只是现在这季节都过了。再到原爷爷手里种过的一些山地看看早给别人种去了。有的种着番薯，有的种着南瓜，有的种着茄子和青菜。想开荒，看看山上山下，都长满了树木和荒草，凭她和弟弟的力气也开不起来，就是开出点荒地来，弟弟从小在上海读书，也不懂种庄稼。要想做工，这里也没有工厂。但是一天到晚在家呆着和祖母说说闲话，头两天还有点东西可说，到后来也没有什么事可和她说了。他们是呆不下去了。生活又怎么过，靠祖母？祖母也是靠以前哥哥寄来的一些钱生活的，这自东洋人进来后，哥哥踏三轮车生意差多了，赚不来钱，要养活一家人，没有什么钱寄给祖母。靠祖母一些老积蓄能撑几天呢？得要自己想办法姐弟俩自力更生。
　　生活还在其次，主要还是没地方参加抗日。日本鬼子的飞机也每天隆隆地在山头上飞过，看鬼子的飞机在头上飞来飞去任他们在祖国的大地上轰炸，任大批日本鬼子在中国到处烧杀抢掠，想到母亲和哥哥等家人还在上海日本飞机狂轰滥炸下惊吓地生活，如今自己和弟弟虽然来到了比较安静的山村，但心里还是十分不安。想在山村多少也好做些抗日工作。但到了这里却没有像样抗日工作可做。
　　她带着弟弟到各村都转了一圈，甚至路过关帝庙也进去看看。寂静的关帝庙，满地都是鸟粪和尘土，菩萨身上也蒙着厚厚一层灰尘，进去也看不到什么香火。因人们生活困难，所以菩萨也贫穷了。挂在菩萨前的琉璃灯里没有菜油，庙里没有什么人去烧香，没有人在菩萨面前来点蜡烛，里面黑沉沉的。坐在后大殿的关帝菩萨和他的兄弟刘备和张飞身上都积满了灰尘。它们默默地在阴暗的大殿里坐着，也不关心抗日救国的事，也不关心芸芸从生苦难，只是面无表情地无奈地望着他们，一动不动。他们待了一会感到阴森森的，就走了出来。
　　姐弟俩来到太一小学，这是小时自己在这里上过学的村小学。这是个祠堂改的校园，这个祠堂有前后进，前面头门口两边有两间小厢房，一间是伙房，一间是老师的卧室，中间有个较大的园子，也就是走廊。走廊两边是两大间长长厢房，课堂就安置在两大间长长的厢房里，学生下课了就在祠堂中间的院里活动活动。也可以到后进放着许多神位牌的大厅里活动，大厅也是全校开大会的地方。她小时候也是在这里上的学，后来上读到两年级时，爹妈才带她到上海去读了。这是她的母校，感到很亲切。仿佛自己在这所学校里读书，在园子里奔走玩耍还是昨天的事，但时间已经过去近十年了，自己现在已经长大了，看现在这些孩子似乎特别小，自己读书时仿佛没有那么小。看见孩子们在唱歌，陆载云和弟弟站下来看看学校里面的小学生。一会上课铃响了，他们跑回到课堂去上课。看着学生们一个个生动活泼，热情激昂地跟老师大声地唱抗日歌曲，也觉得很是亲切，仿佛又回到了他们自己在这里当年读书时的情形和提醒他们现在是抗日岁月。虽然当年她读书时的老师已换过了，都不认识了，但由陆家祠堂改作做学校的教室操场还是老样子，只是旧了些，觉得这是个自己可以待的地方。
　　他们在校园里转了一圈，弟弟忠猷说：“姐姐，你问问老师看，我们帮他们教书要不要。”陆子奇想弟弟不但是个高中生，还在教育家陶行知办的育才学校读过书，当个小学教员是足足有余的。这时正好下课了，小学生们都奔到操场上来玩，一会见一个小朋友向他们奔来，问：“你们学校有几个老师呀？”
　　小朋友说“有两个老师。一个男老师，一个女老师。”
　　陆载云问：“你知道你们学校还缺不缺老师呀？那小朋友摇摇头说，“好像不缺。”
　　陆子奇问：“你们学校校长姓什么。他现在在不在学校里？”那小朋友说：“我们校长姓周。在呀，在办公室里。”
　　陆子奇说：“你能不能带我们去看看你们校长？”小朋友说：“好的，就在前面那个屋子里，我陪你们去。”
　　他们在那个小朋友带领下来到一间祠堂旁边的小厢房里的小办公室，见一个二十八九岁穿着长衫的年轻男老师坐在那里改写学生作业。小朋友进去先叫了一声周校长，说门外有个哥哥和姐姐找你。那校长抬起头来看一男一女，奇怪地望望他们说：
　　“你们找我有事吗？”
　　陆载云说：“周校长你好！我们是从上海逃难回来的，我们本来也是这里村里的人。我也在这里读过书。我也姓陆，我叫陆载云。我弟弟叫陆忠猷。”那老师亲切地望望他们说：“哦，从上海来的，是这里青林村的人，也是这里学校的校友……听说上海让日本鬼子炸得很厉害……”
　　“是呀，上海待不下去了，我们逃难回乡下老家来了。可是我们回来后，尽天待在家里没事做，感到很心焦，不知你们学校里要不要人帮忙，给点事情做做。我弟弟在上海高中毕业后，又到陶行知的育才学校读过书，他教学生很有一套的，会用新教育方法教学生，帮你们学校教书你们要不要？”
　　那校长听了点点头高兴地说：“喔，高中毕业，还上过陶行知学校学习，陶行知是著名的教育家呀，受过陶行知教育的人不简单。你们又是本村的人，欢迎欢迎！这真是太好了！我们学校老师目前还真的不够，现在有从城里跟他们父母一起逃难来的学生，也在我们这里读书。学生多了，老师却一时没地方找，由你这样好的老师来我们学校教书那真是太好了！只是，只是来了恐怕工资发不出。我在这里教了两年了也才两百斤谷子一月，还要等到稻上市才给，你们来教书一时也发不出工资给你们的。”陆忠猷说，“我们不要工资，回到乡下没有事做感到很寂寞，我们到家乡学校来随便帮帮忙有点事情做做就行。饭嘛，中饭有饭给吃一口，没有我们自己回家去吃。”
　　那老师听了点点头说：“中午吃餐饭是没有问题的，只是没有薪水给你们我们太过意不去了。”陆忠猷说“这没有什么，有事情做就好。”这时陆载云又红着脸对那校长说：“周校长，我只读到高小，小学也没毕业，你们要不要，我也可以帮你们教教一两年级的小学生。”那校长听了望着陆载云一脸秀气和聪慧的眼睛说：“好的，既然你们俩不计报酬，愿意为学校做点事情，你们想来就一起来吧。”
　　姐弟俩听说都要，他们高兴地对望了一下。
　　这样，陆子奇姐弟第二天就到太一小学来教书。
　　陆子奇的弟弟陆忠猷教四年级，陆子奇帮助一年级教教算术。教教加减法，这是比较简单的课程。
　　这样他们一时又回到了她小年时读书过书的学校，他们白天替他们上午上两节课，下午上两节课。上文娱课时陆载云就教孩子们唱抗日歌曲，唱了“九一八、九一八”和“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和“我们在松花江上”等抗日歌曲，唱罢抗日歌曲，陆载云还向学生们介绍上海“8.13”日本鬼子侵略和轰炸上海的罪行。并向同学们讲他们从上海回来一路看到的祖国大地上人们到处逃难，田园荒芜，人民生活艰难的情形；宁波的大道头、东门街和药行街和也被日本鬼子的飞机炸成了一片废墟；连刚新造起两年的灵桥都被日本鬼子炸得千疮百孔的这些情形讲给孩子听。激起了孩子们对日本鬼子的强烈仇恨和抗日爱国情怀，孩子们听了就立即举起小拳大声地喊起口号来。
　　陆载云他们还在课余时间帮学校写了一些抗日标语，和孩子们一起贴在学校四周的各处墙上和树杆上。这就使学校有了浓浓的抗日气氛。并教同学们放学时排着队伍沿街沿路向村民们喊抗日口号。还把抗日标语贴到村庄的墙上去，以唤醒农民们的抗日思想和爱国情怀。
　　晚上征得校长的同意还办夜校，教村民们识字，有时也讲一些日本鬼子轰炸上海和宁波也被鬼子飞机炸得一塌糊涂的灾难和城市民众在到处逃难的情况给夜校的成人学生们听，夜校的学生们们听得气愤不已，陆载云也带领学生们喊起打倒日本帝国主义、把日本鬼子赶出中国去的口号。这样陆载云弟弟陆忠猷感到回到乡下的生活也很充实。而且使青林村的村民们都知道了日本鬼子现在打到了什么地方，我们祖国现在已经被日本鬼子侵略到了什么样的情形。我们也应该起来和全国人民起来一道抗日的思想。
　　但不时从报纸上陆续传来坏消息：在他们从上海逃难出来不久，蒋介石见国军打不过日军，下令部队撤退，在这年－1938年11月12日，上海就沦陷了。陆载云记挂着母亲和哥哥一家人，日本人进去他们怎么样？心里十分不安，她写信去问，也没有回音。她和弟弟日夜记挂着母亲。一个月以后，又听说南京也沦陷了，日本鬼子打进南京后竟杀害南京同胞30多万，使她和弟弟痛心不已。这时候他们已不安心在这个偏僻的小学里当一个老师，办点夜校，教唱一些抗日歌曲。为了拯救上海的母亲和哥哥一家，为了拯救上海人民和拯救祖国，他们觉得他们年纪轻轻应该勇敢地奔到抗日前线去打日本鬼子。
　　不久，弟弟就跟着塔峙岙其他学校的几个青年老师到浙西长兴去参加了抗日游击队，后来又辗转去到江苏。
　　当弟弟走时，陆载云也想一块去抗日，可是老祖母不肯让她走。她想自己要走只得过一段时间再走了，一下子两个人都走了，祖母会难过的。因此她还在太一小学教书。
　　时间过得很快，一晃到了寒冬蜡月，快要放寒假了。
　　刮着寒冷的西北风，天上时不时飘着雪花，不时还有日本飞机在高空隆隆地飞来飞去，只在他们山顶上飞过，敌机在山里还没有扔炸弹。但是他们继续在轰炸城市。
　　
　　虽然是在日本鬼子要打进来的令人担心的年月，可是今天村里的人们却还是喜洋洋的，太一小学（陆家祠堂）里今夜特别热闹，听说横河来了一个叫什么海鹰剧团，要在村里演戏，大家都非常高兴，不但孩子们都来了，他们还把他们的父母也带了来看戏。不但有本村的还有附近村庄的人都来了。
　　来这里演出的是公德小学的海鹰剧团，剧团的人在大厅里忙进忙出。陆载云和太一小学的老师们也一道帮冯老师等搬道具，扛桌椅，在大厅里搭舞台拉幕布。她穿着一件小棉袄都感到忙得出汗。虽忙陆载云却特别高兴，听学校老师说那带队的李倜民团长就是横河乡去过延安的李侠民和李健民老师的弟弟，这是他们来太一不久后听老师们说起过的。说是横河公德小学老师李健民和李侠民两兄弟和大碶的开诊所王博平医生等去年都去过延安。现在她一面帮忙一面向李倜民问这问那：“李团长，听说李侠民和李健民就是你的哥哥？”
　　李倜民说：“对，李侠民是我二哥，李健民是我五哥。”
　　陆载云听了惊喜地又问：“听说你两位哥哥都去过延安？”
　　“是的”李倜民说，“我的两个哥哥就在延安的陕北公学学习了半年”
　　“那他们学习回来有什么变化？带你们做些什么？”
　　“变化可大了，他们带领我们学习陕北公学的精神办抗日小学，成立“海燕歌唱队”“和海鹰剧团”。带领公德小学广大师生唱抗日歌曲，演抗日话剧。我们“海鹰剧团”就是在我两个哥哥指导下成立的，还有从上海回来的工人李平，他是我们的导演。所以我们办了个“海鹰剧团”。现在我们公德小学也像延安一样，办起了半军事化的抗日学校。师生们一早起来就出早操。然后一起上课，晚上和星期天一起到外面街上去演出。在学校里大家一起吃大锅饭，一起睡地铺。”
　　陆载云听了兴奋不已羡慕不已高兴地说：“这样的学校真有趣，有空我要去你们公德小学参观参观。”
　　李倜民说：“好，到时候你来学校找我好了，我平时也在公德小学上课的。”
　　晚上，祠堂里点起了两只雪亮的汽油灯，青林村全村的男女老少都来到陆家祠堂看海鹰剧团演出。除青林村外，东岙村、西岙村、排门村、小城湾和小育王那边柴楼村的人都来了。把陆家祠堂挤得水泄不通。门外窗口还挤着许多人，他们进不来，只能在学校门外伸着头向里张望张望，侧着耳朵听听唱歌声。
　　“海鹰剧团”演了《放下你鞭子》、《精忠报国》、《大战泸沟桥》、《新娘子大打东洋兵》等剧目，大家看得津津有味，兴奋不已。因为这种现代戏他们还是第一次看，又结合抗日题材感到十分新鲜。
　　当陆载云看到刚结婚新娘子大打东洋兵，当“日本鬼子”调戏新娘子时，那新娘子抓着鬼子又是打又是咬，看得真过瘾。觉得这姑娘真厉害，敢把日本鬼子打得团团转，大长了中国人的志气，大灭了日本鬼子威风。仔细一看，那演新娘子的就是刚在和她一起扛道具的个子娇小的女团员，她感到那女团员演得真好，她大声拍手赞扬。一时激动，陆载云就领着学生们举臂高呼：
　　“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把日本鬼子赶出中国去！”
　　“团结起来一致抗日！”台下学生们跟着老师也大呼抗日口号。台后的李倜民，看看在台前带头喊口号的是什么人，原来还是刚才向他问这问那的那个小陆先生。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影响。感到这个姑娘很活跃，很有爱国情怀。
　　演出结束后，陆载云到后台看看，下妆一看，原来都是些年轻的老师和学生，有的年纪还没有她大。她十分钦佩他们敢想敢说敢演的精神。问了李团长一下，你们演得那么好，演岳飞和新娘子的是正式剧团请来的演员吗？李团长告诉她，都是业余的，都是我们公德小学的师生，我们也是才刚刚学起来的。陆载云听了很是震惊，没有想到一般小学师生演戏能演得那么好，那么像，她在上海时都没有见过。她很佩服他们。
　　第二天宣传队回去时陆载云依依不舍地跟在他们后面送到青林村外面。她对李倜民团长说：“过两天我到横河公德小学来找你好吗？我想看看你们公德小学。”李倜民团长热情地握着她的手说：“小陆先生，我们欢迎你到公德小学来参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