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集（1）

　　1、车厢一层，日，内。
　　军列在疾驰，车厢里不时发出咣当声。
　　古华不停地咳嗽着。
　　何建功和欧阳夏珍蹲在古华一旁。
　　欧阳夏珍：“孩子，坚持一下，很快就会到站了！”
　　何建功：“到站后，医院很快就会来接你，很快就会好的！”
　　画外音：“古华是坦克五团通信连话务班班长。他是一名孤儿，也是一个革命的后代。他的父亲古时月，是区抗日游击队队员。一九四一年，在一次袭击日伪军抢粮的战斗中牺牲，年仅二十岁。他患有严重肺气肿病的母亲，在他父亲牺牲半年后，因为生他时难产大出血，抢救无效死亡。他一出生就是一个孤儿，由政府供养长大成人，一九六零年应征入伍。这次边疆组建军垦坦克团，本来没有他的名字。但他听说这一消息后，坚决要求参加军垦坦克团建设。他的决心和诚意打动了何建功，这才成为军垦坦克团的一员。”
　　古华的咳嗽一声比一声厉害。
　　蓝彩霞坐在铺位上看着痛苦的古华，眼泪汪汪。
　　画外音：“蓝彩霞是个独生女。在某种意义上说，古华也是一个上门女婿。她不能接受丈夫去边疆这一事实，蓝彩霞的父母更是坚决反对。为了阻止古华去遥远的边疆，父母曾劝她和古华离婚。但古华的决心很坚决，离婚也要去边疆组建军垦坦克团。深深爱着他的妻子蓝彩霞，只能做父母的工作。说等他们安顿好了自己的家，就来接他们去边疆一起生活。但是，父母亲说什么都不同意。最后没办法，只好用缓兵之计。说只陪古华到部队，等他坐上火车走了，马上就回家。但到了部队集中后，她马上又给父母写了一封信，说她先到边疆看看情况，很快就回来。”
　　2、山间铁道上，日，外。
　　双轨铁道上一边停着一列货车。
　　载着十几辆坦克的军列在疾驰，一边停着的一列货车被抛向后方。
　　3、车厢一层，日，内。
　　厓柯西：（看着何建功笑了笑）“老政委，潘兴旺的任务完成了！”
　　何建功：“是的，要不然我们的军列不会变成特快列车。这是司机已经联系好了火车站，并得到了火车运行调度室给的一路绿灯待遇。”
　　何建功：（递给蓝彩霞一张纸条）“你要准备随时下车。住进医院后，就写纸条上这个单位。”
　　国耀东：“她一个人恐怕照顾不过来，她还带着一个孩子。我下去帮帮她吧？”
　　厓柯西：“你有米思琦陪着不寂寞，还是我去吧！”
　　何建功：“就这么定了！”
　　米思琦：（隔着车厢门缝，看着铁路上不时停下的火车）“耀东，你看咱的军列多神气，所有的火车都得给咱让道！”
　　火车突然停了下来。
　　国耀东忙走去拉开车门，第一个跳下车厢。
　　4、安西车站，日，外。
　　站台的一端停着一辆救护车。
　　火车站上响起喇叭声：“西去军列上的病号古华同志，下车后不要慌张，接您的救护车就停在第一站台。安西车站全体员工欢迎您，祝您早日康复！”
　　国耀东：（跳下车厢，面朝车厢高声）“是安西车站。救护车就停在那边的站台上。快扶古华下车！”
　　厓柯西和齐放扶着古华走下车厢，朝救护车走去。
　　蓝彩霞抱着古颖，在后面紧紧跟着。
　　5、救护车，日，内外。
　　古华和蓝彩霞上了救护车。
　　厓柯西也上了救护车。
　　救护车窗门被敲得咚咚响。
　　厓柯西推开车门，一个黑不溜秋的胖男人要上车。
　　厓柯西：（着急地）“我们要送病人去医院，你有什么事？”
　　黑胖子：“你下来，我上去！”
　　厓柯西：（不耐烦地）“你是谁啊？我们要送病人去医院，没时间给你磨牙，快走开！”
　　黑胖子：（一把将厓柯西拽下车来，自己钻进车里，随即命令）“快开车！”
　　救护车鸣笛前进。
　　蓝彩霞：（注视着黑胖子，激动地）“你是兴旺哥？你辛苦了！怎么弄成这样子？”
　　潘兴旺：（呲着白牙高兴地）“火车头上的烟筒太厉害，熏的！”
　　厓柯西在莫名其妙地看着远去的救护车。
　　蓝彩霞：（从车窗里探出头来高声）“老班长，放心吧，没事！你快回吧！”
　　6、安西车站，日，外。
　　厓柯西：（看着远去的救护车，笑了笑）“黑胖子难道是潘兴旺？是他，是他，一定是他！”
　　厓柯西看了看走在前面的齐放，便匆匆朝军列走去
　　7、车厢一层，日，内。
　　车厢里的人们有看书的，有聊天的，有说悄悄话的。
　　米思琦趴在国耀东耳朵上说着什么，国耀东乐的咧着个嘴在笑。
　　欧阳夏珍注视着夏春梅在想着什么。
　　8、村庄上，夜，外。（回忆）
　　月亮西沉。
　　夜色暗淡。
　　家家关门闭户。
　　9、齐有利家堂屋当门，夜，内。
　　夏春梅趴在欧阳夏珍的腿上睡着了。
　　欧阳夏珍在那堆脏衣服里挑来挑去。
　　（画外音）“为了证明自己是在缝补衣服，不是在等齐有利，她随便拿起一件衣服补起来。她看了看闹钟，知道是半夜多了。是走还是等？走了还得再来。不走，深更半夜，孤男寡女在一起，让她不知所措。”
　　夏春梅：（迷迷瞪瞪抬起头）“娘，我想睡觉！”
　　（欧阳夏珍画外音）“对，抱着春梅睡觉。让女儿在自己身上睡觉，自己不就安全了吗？自己的清白，女儿可以作证。”
　　欧阳夏珍把夏春梅抱在怀里睡觉。
　　院子里传来开门的哐当声。
　　欧阳夏珍：（小声）“可回来了！”
　　欧阳夏珍忙抱着春梅站起身，朝房外走去。
　　10、院子里，夜，外。
　　月光照在院子里。
　　欧阳夏珍抱着夏春梅走进院子。
　　一只大黄狗摇头摆尾地走到她跟前。
　　欧阳夏珍：（生气地）“原来是只该死的大黄狗”
　　欧阳夏珍转身走进堂屋。
　　11、堂屋当门，夜，内。
　　欧阳夏珍蹒跚地走进堂屋，把夏春梅放在当门的小床上，转身坐在床沿上，深深出了一口气。
　　院门传来哐当一声响。
　　（欧阳夏珍画外音）“该死的大黄狗，你不老老实实蹲在狗窝里睡觉，进进出出干什么？”
　　齐有利：（走进堂屋，用手电筒照着，见欧阳夏珍坐在小床边，吃惊地）“是兰子姐，这深更半夜的，你有什么事？”
　　欧阳夏珍：（忙站起身，埋怨地）“你怎么才回来，什么会开这么长时间，快急死我了！”
　　齐有利：（用手电筒照了照正在熟睡的齐放和夏春梅，在小凳子上坐下。小声）“一个镇反会，一个保护麦收会。开了一个连灯拐，时间是长了些。看样子你已经来了很久了，有什么急事吗？”
　　12、欧阳家，日，外。（闪回）
　　欧阳夏珍带着夏春梅，心思重重地走进院子。
　　欧阳夏珍弟弟的房子里传来弟媳妇的声音：“三个人的地，三口人的粮，六张嘴吃，够吃吗？她们又不是住一天两天，整天野菜稀饭，谁受得了！明天告诉她娘俩走人！你不好意思说，我去说！”
　　房子里传来弟弟的声音：“你要敢去说，看我不揍扁你！我姐一辈子不容易，你让她带着个孩子上哪里去？”
　　房子里传来弟媳的声音：“她愿意上哪儿上哪儿，这个我管不着。反正她得走人！”
　　房子里传来弟弟的声音：“说什么也不能让我姐走，你这是把她往死路上逼！”
　　房子里传来弟媳的声音：“你也不要给我急，她们不走，我走总可以了吧？”
　　13、堂屋当门，夜，内。
　　欧阳夏珍：（看着齐有利激动地）“我不能再这样过下去，我实在是受不了了！”
　　齐有利：“我知道你会有想通的这一天。我知道你一个人带着一个孩子有多难。一个完整的家，需要男女两个人来担当。你打算怎么办？都想好了？”
　　欧阳夏珍：（着急地）“什么男女两个人担当？你想歪了！我是想从父亲家里搬出来。他们三口人的地，养活不了六个人。齐河镇应该分给我们娘俩土地耕种，我们要自己来养活自己！”
　　齐有利：（为难地）“你说自己种地养活自己很对。但地从哪里来？前两年土改时，土地都按照人口平均分到户了，都属于个人的了。再说你是出嫁的闺女，婆家有名有姓有村庄，咱齐河镇不敢破这个例。这事难办！”
　　欧阳夏珍：（几乎是哭着）“照你这么说，我非得回何家楼。还非得住到何发家的屋檐下，才能拿到土地？”
　　齐有利：“没办法，农村就这规矩，出嫁的闺女随着男人走！”
　　14、里间屋大床上，夜，内。
　　齐放躺在大床上睡觉。
　　齐有利拿条小被子走去盖在齐放身上。
　　齐放翻个身又呼呼地睡了。
　　15、堂屋当门，夜，内。
　　齐有利又坐回到当门的小凳子上。
　　欧阳夏珍：“我到何建功家去，你就能保证俺娘俩都有土地？”
　　齐有利：“你到何家楼要地，肯定是名正言顺。但难度也不小。分到个人手里的土地，恐怕很难调剂成功。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用村上留用的公地。”
　　欧阳夏珍：“这里头的道道你清楚，你能不能帮我解决这个问题？你乐意不乐意帮我解决这个问题？你今天得给我说实话。因为我只有指望你了！”
　　齐有利看着门外没有吭声。
　　16、高粱地里，日，外。（闪回）
　　齐有利在帮欧阳夏珍锄地。
　　齐有利注视着身旁锄地的欧阳夏珍。
　　齐有利：（不好意思地）“兰子姐……兰子姐……”
　　欧阳夏珍：（停住锄地，看着齐有利）“什么事，你说呀！”
　　齐有利：（难为情地）“说也是白说，都说几回了。”
　　17、堂屋当门，夜，内。
　　欧阳夏珍：“我知道你很喜欢我，也很需要我。曾几次真心实意地向我表白过，但都被我无情的拒绝了。拒绝了你，其实我心里也很难受。不是因为我不喜欢你，是因为有何建功，是因为何建功还在。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原谅我，我也不知道你是否还记恨我？作为儿时的朋友，我必须把事情说清楚。但我一直都是相信你的，把你作为最忠实的朋友。所以，关系我和春梅今后生计的大事情，我才来找你商量！”
　　齐有利：（激动地）“兰子姐，你小看这个弟弟了。我一定会诚心诚意地去帮你！”
　　欧阳夏珍：“有你这句话，姐放心了。明天我和春梅就搬到柴火园子去住！”（淡出）。
　　18、何家楼村委会，日，内。
　　村委会办公室里，坐着齐有利和何建文。
　　齐有利：“我代表齐河镇村委会，有件事要和你商量。”
　　何建文：“说吧，是什么事让你这么严肃认真的样子，我还是第一次看到。”
　　齐有利：“这事只有你能解决，找别人都没用。”
　　何建文：“什么事，你就快说吧，以前你不这样啊！”
　　齐有利：“我知道你也有难处，但你可以办到。”
　　何建文：“你再不说，我可不奉陪了！”
　　齐有利：“调剂出四亩地来！”
　　何建文：“四亩地，就是两个人的地。地都分到户了，到哪里去调剂？再说，好端端的，我调剂地干什么？吃饱撑的！”
　　齐有利：“你真不知道为什么要调剂土地？”
　　何建文：“我真不知道！”
　　齐有利：“我们齐河镇的闺女，你们何家楼的媳妇，现在还住在我们齐河镇，该不该由你何家楼分给她们地种？”
　　何建文：“按咱农村的规矩，出嫁的闺女随男人走，是该由我们分给她们土地。可据我所知，你说的这种情况根本不存在。我们何家楼的媳妇，没有一个住娘家的。”
　　齐有利：“有！”
　　何建文：“谁？”
　　齐有利：“兰子姐！”
　　何建文：“你是说建功媳妇？”
　　齐有利：“正是！”
　　19、村头槐树下，日，外。（闪回）
　　何建文穿着破烂衣服在摘槐树叶。
　　何建功提着包袱走到何建文面前。
　　何建功：“建文哥，这是几件衣服，拿去给家人穿吧！”
　　何建文：（接过包袱）“谢谢你兄弟！”
　　何建功：（从衣兜里掏出一个包，交给何建文）“这是一百块大洋，先用着！”
　　20、何家楼村委会，日，内。
　　村委会办公室里，坐着齐有利和何建文。
　　何建文：（眼眶湿润了，难过地）“她不是被人推到老沙河里淹死了吗？”
　　齐有利：（眼里含着泪水，激动地）“她命大，被一个打渔的老汉救了。她还为何建功生了一个漂亮的女儿！不解放，她还不敢回来呢！现在住在她爹家。她爹家三口人的地，养不了六口人。我想给她地，咱这里的规矩你知道，我不好办，她这才打算回何家楼定居。所以，我才来和你商量！”
　　（画外音）“何建文是何建功儿时的好友。当年何建文家一贫如洗，又遇上洪灾和蝗灾，颗粒无收。要不是何建功鼎力资助，他们全家性命难保。他也曾耳闻，欧阳夏珍被何发家推到老沙河里淹死了，从此也没再听到过何建功的消息。现在听说恩人的妻子还活着，激动地泪流不止。”
　　齐有利：“他们有了地种，生活就有了保证，你我都放心了不是！”
　　何建文：（擦了擦泪）“一定要给她们调剂四亩地出来，让她们享受村民应该有的一切权利！”
　　齐有利：（高兴地）“这我就放心了！”
　　21、柴火园子四间草屋，日，外。（闪回）
　　何发家跟在何建文身后走进柴火园子。
　　何建文：（指着四间草屋）“以后你就住在这里了。”
　　何发家：“我听政府的。”
　　22、何家楼村委会，日，内。
　　村委会办公室里，坐着齐有利和何建文。
　　何建文：“土地都已分到户了，再调剂难度不小。只有从公有土地中给予解决了。关于住房问题，只有柴火园子那四间草房了。具体怎么住，听从兰子妹的意见。如果她不愿意和何发家一起住，就给她隔开三间房，专门垒一个院子。给何发家留一间屋居住就够了。”
　　齐有利：“就按你说的办，我去告诉兰子姐，你去通知何发家！”
　　何建文：“兰子妹搬家，还用我们派人帮忙吗？”
　　齐有利：“谁也不用帮忙，除了换洗的衣服，什么也没有，名副其实的无产阶级！”
　　何建文：“既然这样，那就越快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