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军民一家亲

　　就在这次庆祝宴会的第二天，接到上级通知，有五万名解放军组成的修路大军开进宝天线，重修宝天线。要求各单位铁路职工全力以赴，积极配合，确保工程快速推进。
　　听到这个消息后，爷爷激动不已，觉得大干一场的时候到了。
　　在郑功利副局长的要求和组织下，以爷爷、高宝堂、严军军、梁刚刚、魏建成和铁牛为段长的宝天线六个工务段，带领各自职工，积极配合分散在各个站区的解放军战士，日夜奋战在施工现场。固路基，销山坡，打隧道，架桥梁，只要有危险的区段、隧道和桥梁，就要重新测量、设计和维修。
　　初春的天气虽然没有了冬天的寒冷和北风的呼啸，但大山里的气温依然很低，每到晚上，冷得人瑟瑟发抖。为了避寒，人民子弟兵就利用休班时间，上山砍树，搭成木棚，遮风挡雨，点火取暖。有的战士由于在战争中负过伤，在这每天高强度的劳动中，不免旧伤复发，难以支撑。特别是每到下雨天，关节疼痛，难以干活，再加上严重缺粮，战士们每天食不果腹，超负荷劳动，身体渐渐坚持不住，不出一月，病倒的、累倒的、伤口感染的不计其数。
　　看到这种情况，天州铁路西干局及时研究决定，让六个工务段职工，把配合重点放在关心人民子弟兵的身体健康上。
　　其实，作为整天忙碌在修建铁路施工现场的爷爷，一开始就看到了战士们的艰苦。当有的战士累得晕倒在铁路旁、隧道里和桥梁上时，只能短暂的休息片刻，或喝口水，或吃点粗糙的冷馍，之后，又回到各自的岗位干了起来。而那些没有好起来的战士，只好被抬回到宿营地，由卫生员护理，进行调养。
　　他观察到，这些病倒的战士，多半因旧伤复发，加上营养不良所致。因此他在动员仅有的一百多名铁路职工时，除了让他们把家里的旧衣服、旧鞋袜提供给病倒的伤员，还让他们走村串户，征集物资，尽最大可能的支援修路子弟兵。
　　就在大家都开始行动起来的时候，爷爷也在实施着自己的支援计划。
　　这天，爷爷回到家里已经是晚上九点多钟，整个站区除了战士们的宿营地篝火通明外，再就是家属区窗户里透出的微弱灯光。他进屋后，见孩子们都已经睡了，奶奶在油灯下做着针线活。
　　“我给你热饭吧！”奶奶一见爷爷，赶紧起身。
　　“不热了，温着就行”爷爷制止。
　　“那咋行，早都凉了。”奶奶边说边走到灶台前，开始点火。
　　“唉，有家就是好，每顿都能吃上热饭。”爷爷看了看躺在热炕上的孩子，继续说：“那些修路的战士，睡的是潮湿的木棚，吃的是冰冷的饭菜，还吃不饱穿不暖，看着真叫人心疼。”
　　“部队里也吃不饱穿不暖吗？”奶奶疑惑地问。
　　“是呀，你是没见，有的战士这么冷的天穿的还是单鞋，鞋梆子都烂了，脚指头都露出来了。”爷爷吃着奶奶端上来的黑面馍馍，继续说：“吃的哪有咱这黑面馍馍好呀，全是清汤寡水的，馍都是限量的。”
　　“干这么重的活，这咋行呀。”奶奶心疼地数落着。“可我们能帮上啥忙呀。”
　　“西干局领导动员我们各工务段职工，积极行动起来，想办法支援人民子弟兵。”爷爷看了看奶奶，继续说：“我想了一整天，有这么几个办法你看行不行?”
　　“啥办法？你赶紧说，只要能为修路出一份力，也对得起领导对咱的信任，更何况我们现在都是铁路职工了。”奶奶有点急不可待。
　　爷爷就说出了让奶奶动员站区的职工家属，自觉领养伤势过重的战士，在家里精心照顾，让他们早日恢复健康，早日投入到修建铁路的队伍中去。同时，动员附近的男性村民，上山打猎，犒劳修路战士；另外，把西干局领导从宝州、天州棉纺厂领回来的棉布，分发给站区家属和附近山里的妇女，动员她们积极帮助修路战士做鞋做袜，尽快解决他们缺鞋少袜的难题。
　　听了爷爷的打算，奶奶高兴地说：“有这么好的主意，咋不早说，害的战士们在山里受罪。”
　　“我也是今天早上接到通知，才想着回来和你好好商量。等明天拉棉布的汽车一到，我们就行动。”
　　第二天天还没亮，爷爷奶奶就分头行动了。爷爷叫来站区的男性职工，详细地分了工，一组等待西干局的送棉布汽车，另一组和他先到潘振山老人那里说明情况，请求老人指导打猎的技术技巧；奶奶赶忙跑到刘玉兰奶奶家，详细述说了事情经过。
　　近十年的友情，她知道刘玉兰奶奶是最有主意的人，也是性格豪爽，敢说敢管的人，啥事，只要刘玉兰奶奶在，心里就踏实，也一定有信心做好。
　　刘玉兰和奶奶合计了之后，便把学校的事交给杨改凤，自己和奶奶一起，每家每户动员，商量着接收照顾伤员的事。
　　动员这种事，并不是想象中的一帆风顺。有的担心没有经验，怕照顾不好伤员的病情；有的觉得一个女人在家里照顾一个陌生男人怪难为情的；还有的说家里没啥好吃的，都是粗茶淡饭，又没有啥营养。
　　对这些担心和顾虑，刘玉兰和奶奶就一个个给予解释，并把修路战士的艰苦和缺衣少穿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说给她们。十几个女人眼睛红红地表示：那就放心吧，有你们两人带头，我们心里就踏实了。只要战士们不嫌弃，就一定能照顾好他们。”
　　山上的潘振山老人，一听说打猎的用途，更是一百个愿意，立马收拾工具，准备上山。尽管爷爷一再说你年纪大了，给我们说说技巧就行，不必自己一同前去。潘老伯还是穿好打猎的衣服，拿起套圈和猎枪，走在了五六个年轻人的前面。
　　送走了潘老伯和几个年轻人，爷爷沿着山路回到了段部，他还有别的事去处理。
　　上午十点多钟，一辆满载着深蓝色布匹的大卡车颠簸着开进了颜家川站区。
　　早已等着卸车的五六个铁路职工，按照爷爷的吩咐，先卸下布料放在段部，再一个个分发给动员来的十几个职工家属。
　　按照一双鞋的尺寸计算，刘玉兰和奶奶动作娴熟地将这些布料裁成两三米长的布块，整齐地分类绑好，再分发给职工家属，告诉她们按照四十码、四十一码、四十二码的大小，抓紧时间拿回去做成布鞋。同时大声鼓励大家：“我们早一天做好鞋，山上的战士就早一天穿在脚上，早一天少受罪。”
　　送走了十几个女人，正好爷爷从山上下来，奶奶就把卸车和家属们领走布料的事告诉了爷爷。爷爷一边夸她这事办的不错，一边拿起桌上的电话，分别打给其他站区的两位副职。
　　颜家川工务段管辖着四个站区的铁路维护工作，自解放军进入各站区修建铁路后，大的工作和决策由爷爷和另外两个副段长负责。一个是高大成，三十五岁，一个是甄万有，三十二岁，他们都是天州人，也都是从新转正的铁路职工中选拔来的。虽然文化程度不高，也就小学水平，但比起爷爷来，也算是文人了。平时，他们二人除了开会或者商量什么大事在段部外，其余时间大都在分管的几个站区，负责配合铁路建设。
　　第一个接电话的是葡萄梁站的高大成。“高段长，你那里的情况咋样，送布匹的汽车到了吗？正在卸车呀，那就好，一定要发动职工家属一起动手。我知道你那里的山民住的分散，但也要尽最大努力去动员，好好，辛苦你了。”放下电话，爷爷又拨通了王家村站区的甄万友。“甄段长吗？送布料的汽车到了没有？还没有呀！不过，估计也快了。你那里可是个村庄人口相对集中的地方，一定要把村民发动起来。对，对，我知道那里的职工少，就十几人，所以才让你发动村民嘛！好了，有啥困难咱们一起解决。”
　　此时，已经是上午十一点多钟了，打完电话的爷爷明显感到疲劳。
　　连日来，马不停蹄地奔忙在各站区的施工现场，一会帮着战士们挖山石，一会又把受伤的战士背下山，一会又帮助后勤人员上山伐树木，搭木棚。虽然干得是配合工作，但一干起来就不分主次。
　　此刻，他真想回家躺在炕上好好睡一觉，可是一想到还有那么多事要做，就只好回家让奶奶做饭，他先到施工现场去看看，找找他们的指挥长，看还有啥事要帮忙。
　　山上的战士们，此时正热火朝天的在各自岗位上忙碌着，尽管他们一个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但精神头十足，一见到爷爷来了，一个个在山上喊道：“王段长，听说你们正动员家属和乡亲们给我们做布鞋，我们一个个都感动的说你是活菩萨呢。”
　　“有铁路职工的配合和乡亲们的支持，我们一定加快进度，早日修通宝天线。”另一个战士大声说道。
　　“和你们对国家的贡献相比，我们还差得远呢。军民一家亲。我们本来就是一家人嘛”爷爷大声地笑着回应道。
　　指挥部里的指挥长石铁建忙从木棚里迎了出来，双手紧紧握住爷爷的手说：“我们几个正说你呢，你就到了，陕西这地方就是邪，说曹操，曹操到。”
　　说着，跟在他身后的几个副指挥长也一一和爷爷握了手。
　　其实，爷爷和他们几个指挥长早都是熟人了，来这里跟到自己家一样。几个指挥长对待爷爷和几个副段长，也跟对待自己家人一样。很多个修建铁路的大事，都是在这个不大的木棚里商定。
　　爷爷一来，几个指挥长就知道是商量棉鞋的事。除了表示感谢外，再就是商量啥时间完成。
　　“放心吧，这件事我们几个段长都分头行动了。吃完饭我和另外几个人就深入村民家里，动员并分配任务，保证在十天之内，上交分配给我们的二百双布鞋。”
　　“非常感谢。”石指挥长又一次热情地握住爷爷的手。“真是辛苦你们了，我们一定加快修路速度，绝不辜负你们及乡亲们对我们的援助。”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今天来还有一件事想跟你商量。”爷爷环顾了一下简陋的指挥部，说：“我们想把一些重伤员接到站区职工家里去休养，你看行不？”
　　“什么？你们想照顾受伤的战士？”石指挥长惊诧地看着爷爷。
　　“是的，让各家各户领养照顾，总比在你们这里恢复得快。”爷爷说。
　　“如果这样的话，那就太感谢了。不瞒你说，由于条件艰苦，很多战士都没来得及治疗和照顾，就落下残疾，有的在送往宝州和天州的路上，就失去了年轻的生命。”
　　“那就不说了，如果方便，下午我们就来领人，你看咋样。”爷爷打断石指挥长的话，果断地说。
　　“这么说，家属们的工作早做好了？”石指挥长高兴地问。
　　“那当然，要不然，我敢说这大话。”爷爷打趣地看了看其他在场的人，继续说：“不过，有一点我得说在当面。”
　　“什么事，你尽管说。”
　　“我们的条件也很艰苦，尤其是吃的，都是些粗茶淡饭，这一点得说清楚。”爷爷说。
　　“我当是什么话，原来这样呀。”石指挥长舒了一口气说：“再不好，总比我们好。再说，在你们那里，吃糠咽菜都是福。”
　　“那好，我这就回去做准备，等吃完中午饭，就来领人。”爷爷说着就起身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