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一章

　　夜静更深，看时辰已是亥初一刻了。
　　独孤英林刚看完岳州的来信，准备回正房更衣歇息。
　　管家冯世昌急急进来：“大少爷，凤三公子来了，说要马上见您。”
　　“什么？凤翎来了？这么晚？”独孤英林愕然了，难道出什么事了？“他带了什么人来？”
　　“是，大少爷，三公子只带了两名随从，正在府门外呢。”
　　“快，请他进来。”独孤英林不敢怠慢，凤翎深夜来访，而且只带了两名贴身随从，一定有什么特别而隐秘的事情。
　　凤翎在冯世昌的陪同下，走进独孤英林的书房。
　　“英林大哥。”
　　“凤翎，你深夜到访，所为何事？”
　　凤翎的脸色很严肃：“英林大哥，请陪小弟到七弟的院中。只要你陪我同去即可，不必惊动其他人。”
　　“小七？出什么事了？是不是小七做错什么事了？”独孤英林吓了一跳。
　　“英林大哥，我们见到小七再说吧。”凤翎又回头看了冯世昌一眼，“你留在这里，不必让其他人知道我来了。”
　　冯世昌看看大少爷，忙低声应道：“是，表少爷，老奴晓得了。”
　　独孤英林只得陪着凤翎去小七的院子。一路上他的心中很忐忑，但又不好开口问，怕隔墙有耳。凤翎只身而来，没有带任何侍从进来，而刚才又特意吩咐冯世昌，显然此事必须十分保密。
　　两人来到小七的院外，只见院门已关闭，只有门檐上的两盏灯还亮着。院里静悄悄的，似乎院里的人都已经睡下了。
　　凤翎示意独孤英林叫门。独孤英林轻轻扣了扣门环，力度不大，但是在这么安静的夜晚，门环的声音却显得响亮，很容易传到屋里。院里没有动静。两人等了一会儿，独孤英林又扣了扣门环。终于，门里有人懒懒地应道：“谁啊？这么晚了，都睡了，明日再来吧。”
　　独孤英林低声喝道：“是我，快开门。”
　　里面的人一惊，听出是独孤大少爷的声音，忙应道：“是是是，大少爷，请稍等。”
　　院门应声打开了，一名值夜的老家人慌慌张张地站在门后：“大少爷，请恕罪，老奴……”
　　“好了，七少爷呢？”
　　“是，七少爷已经睡下了。”
　　独孤英林转头看看凤翎，凤翎正打量着院子。凤翎问道：“这个院子有几个门？”
　　老家人道：“只有这一个门。”
　　凤翎说道：“把这门看好了，大少爷离开前，谁也不许出门，也不许进来，明白么？”
　　“是是是。”
　　“好了，你退下吧。”
　　“是是是。”老家人马上躲到暗处，偷偷吐舌头，心想，莫不是有人在夜里赌钱被大少爷知道了？
　　“英林大哥，小七的房间在哪里？我们直接去找他吧。”
　　“好，请随我来。”
　　独孤英司今夜根本睡不着，他披衣坐在房里，内心忐忑不安。他不知道那位姐姐如今究竟怎么样了，小陶自陪她出去后就一直没有回来，他很想跑出去找她，但是，她走之前一再叮嘱他们，绝对不可以出府，也绝对不能与任何人说起她曾在这里出现过。昭娘和惠娘也一样地睡不了，便都在房里陪着七公子。
　　三人正各自烦恼着，忽然有人拍房门，听到外面有人低声问道：“小七，小七，睡下了吗？”其实房里仍有灯光，不过，独孤英林仍是要循例问一下的。
　　“是大哥？”小七吓了一跳，不明白这么晚了大哥为何会亲自前来。
　　惠娘连忙去开门。小七也赶紧迎了上去。
　　“大哥，三，三表哥？”小七一眼看到跟在大哥后面的凤翎，又是吓了一跳。
　　“小七，还没睡吧？”凤翎严肃地看着小七。
　　“三，三表哥，小弟刚准备睡下。”
　　凤翎仔细审视了一遍房间，房里除了小七，就是两个丫头了。
　　“大哥，这么晚了，有什么事么？”小七低声问独孤英林。
　　独孤英林说道：“你三表哥有话要问你呢。”
　　“是。”小七便望向凤翎。
　　“凤翎，我们要不要到外面屋里坐下慢慢说？”独狐英林问道。
　　“不必，我们就在这里说吧。”凤翎示意站在门后的惠娘把房门关上。
　　小七忙道：“请两位哥哥坐下说话吧。”
　　凤翎和独孤英林便到房间一侧的茶几前坐了，示意小七也坐下。小七不敢坐，便站在英林身后，内心十分不安。
　　“昭娘，快为两位公子上茶。”小七对一直呆呆站在一旁的昭娘说道。
　　“不必了，如今这屋里的人都不要出去，而稍后我说的话，也不许往外传，明白么？”凤翎说道。
　　“是，三表哥。”
　　“小七，你今日可有出门去？”
　　“今日？哦，是的，我早上出去逛了一会儿。”
　　“都去过哪里了？”
　　“这，就是坐在车上随便走走，也没在意走过什么地方了。”
　　“什么时候回府的？”
　　“哦，午饭前就回来了。”
　　“回来的时候是什么时辰？”
　　“这，不记得了。”
　　“那么，你带回来的那人呢？如今在哪里？”凤翎严肃地看着小七的脸。
　　小七被骤然一问，呆住了，一时之间竟回答不上。
　　独孤英林吃了一惊：“什么人？小七，你带了什么人回来了？”
　　“我，我……”小七一头冷汗，凤三哥是怎么知道的？他究竟知道多少？
　　“小七，你赶紧说出来吧，三哥不想在你这院子里搜查。”
　　“小七，你快说话呀。”独孤英林急了。凤翎亲自上门要人，而且还尽量保密，可见“那人”十分紧要。
　　凤翎严肃地看着小七：“小七，你知道你今日带回来的是什么人吗？你知道如果你一直这样隐瞒着会出什么祸事么？”
　　小七把心一横，说道：“我，我不知道三表哥在说什么，我，我并没有带外人回来过。”
　　凤翎脸色一变，冷笑道：“小七，你不知道三哥是干什么的吗？如果三哥没有实在的证据，三哥会半夜跑来找你要人吗？”
　　小七满头大汗：“三表哥，我，我真的不知道……”
　　独孤英林连忙说道：“凤翎，你先别急。小七，你可要老老实实说话。你要明白，三表哥亲自来问你，就是为了保存你和独孤家的。你可千万不要一时想错了心了。”
　　“可是，大哥，我是真的不知道呀。”小七坚定地说道，“如若不信，你们尽可搜我这院子，若有其他人，小七任由两位哥哥发落。”
　　凤翎冷笑：“好呀，你是觉得本公子不敢搜你们这候府了？”
　　“小七，你在说什么胡话呢？”独孤英林急得直抹汗，“凤翎，小七还小，不懂事，你可千万别和他一般见识。”
　　“大哥，小弟这里真的并没有收藏了什么其他人呀。”
　　凤翎冷笑一声，看看一旁微微发抖的两个丫头，说道：“你们两个，日常都是侍候你家公子的，今日可曾看到你家公子带回来的那个人？如今在哪里？”
　　昭娘和惠娘吓得只是摇头，说不出话来。
　　“嗯？你们是没看到？还是不知道？或者，你们不敢说？”凤翎威严地盯着她们。
　　昭娘和惠娘“扑嗵”跪在地上，低着头，只是发抖。
　　小七说道：“三表哥，你不要逼她们，她们只是屋里的丫头，什么都不知道。”
　　“那么说，这事只有你一个人知道了？哼，我还听说，跟着你的一个小厮也是知道的。你是自己说呢，还是让那个奴才来替你说？”
　　独孤英林急得直跺脚：“小七，你还是照实说吧，无论是什么事情，大哥都会帮你的，你三表哥也会帮你的。”
　　小七沉默了，他不能说，她不允许他说出来；而且，他不知道她如今怎么样了，他就更不能说了。
　　凤翎长叹一声：“小七，三哥不知道究竟是什么让你迷了心窍！如若此事捅了出去，别说三哥保不了你，只怕你家候爷也保不了你了！至于你们独孤家会如何，我也不知道了！”
　　独孤英林苦笑道：“凤翎，你要找的究竟是什么要紧之人？如何会牵连到小七的？”
　　凤翎只是冷冷地盯着小七，不说话了。
　　独孤英林看着仍在地下跪着两个丫头，问道：“说，今日是哪个奴才陪七少爷出门的？”
　　惠娘颤抖着说道：“回大少爷，奴婢，奴婢不知道。”她们知道小陶还没有回来，如果大少爷马上就要叫小陶过来问话，那就糟糕了。
　　昭娘也颤抖着说道：“奴婢一直在屋里侍候，奴婢也不知道。”
　　独孤英林喝道：“胡闹！你们日日侍候七少爷，如今却什么都不知道！还要你们何用？”
　　小七叹了一口气，说道：“两位兄长，一切都是小七的错！请不要为难她们！”
　　凤翎冷笑道：“奴才们都是听主子的。只要你肯担当，说实话，自然没有人为难她们！”
　　小七沉默了一会儿，又叹了一口气，说道：“好吧，我说。”
　　突然外面一声爆响，然后便有人大叫“走水了，快来人呀”。外面顿时混乱起来。
　　房中之人都吓了一跳。凤翎急忙一脚踢开房门首先冲了出去，他担心有人乘乱而伤害了阎素素。独孤英林和小七也赶忙跟着冲了出去。只见紧邻着小七后院的另一座院楼燃起了熊熊大火。独孤英林和小七都大惊失色。
　　“快，快灭火，快去救人啊！”独孤英林一面大叫着一面便自己冲过去了。
　　小七也急急呼唤院里惊醒的家人赶紧拿上能用的家什去救火。
　　凤翎问道：“着火的院子是谁住的？”
　　跟在后面出来的惠娘颤抖着说道：“那是春小姐的院子！好好的，怎么会烧起来了？”
　　凤翎眉头紧锁，看来，这场大火不象是意外。但是，为什么在独孤小姐的绣楼上放火？是为了制造混乱？那么，这场混乱的目的是什么？难道是为了阎素素？他心里更急了。但如今独孤府上下都乱了，小七两兄弟都带人去救火了，他要不要跟过去看看？还是守在这里看看有什么人会趁乱闯到这里？他稍一思索便决定了，他必须留在这里，以免中了别人调虎离山、声东击西之计。
　　忽然，凤翎一手扣着惠娘的手腕，严厉地低声喝道：“快说，今日小七带回来的那个女子如今藏在何处？”
　　惠娘吓呆了：“奴婢，不，不知道！”
　　“快说！若是她出了什么事，你家公子满门都别想活了！你们也逃不了！”
　　“奴婢，奴婢……”
　　正在这时，一个黑影从院墙外掠了进来，迅速地飞向院侧的厢房。凤翎吃了一惊，马上松开惠娘，跟了过去。
　　“大胆狂徒！”凤翎大喝一声，拔出腰间短剑，向黑影刺去。
　　黑衣人吃了一惊，也不回身，只是反手一格，把凤翎的刺来的一剑化解了，然后才迅速回转身来，横剑在胸前。
　　凤翎喝道：“大胆狂徒，竟敢擅闯候府，杀人放火的勾当！”
　　黑衣人冷冷道：“本少爷没有杀人也没有放火。而你也不是这家的人。”意思是，你能来我就不能来了？
　　凤翎一怔：“你认得我？”
　　黑衣人只是“哼”了一声。
　　“你是谁？来此做什么？放火的又是谁？”
　　黑衣人冷笑道：“本少爷的事情你管不着，查案是你的事情，本少爷也没兴趣管。”
　　凤翎不怒反笑：“你夜闯候府，本公子就管得着。”
　　黑衣人只是冷冷地瞪着凤翎，不说话，却抬手挽了一个剑花。他早就想找个机会和这个传说中的京城第一剑比试一下了，今夜正好。虽然今夜的主要目的不是与人争斗，而且也不应与人争斗而误了正事。
　　凤翎大笑：“好啊，你大爷我已经很久没有动过身子了。”身形一晃，两把剑便缠斗在一起了，顿时剑光闪闪，人影翩翩。
　　而武陵候府的这场大火，早已惊动了巡防营和阅风楼。离这边最近的两支巡夜小队迅速奔了过来支援。而阅风楼早已在凤翎的安排下，在候府各个出入口留了人监视着，这时发现候府里有异动，马上呼唤兄弟来增援。
　　凤翎决心要生擒黑衣人，以挖出他的幕后之人，于是招招紧迫，却并不刺向要害。黑衣人渐处下风，心中不禁暗暗叫苦，糟了，姐姐没找到，反而可能会折在这个坏蛋手里了。这个黑衣人正是阎瑾，他今夜就是为了来找姐姐阎素素的。此时，他心里一急，招式便有些乱了。凤翎长笑一声，挺剑直刺他的前胸，剑势凌厉，似乎这一招就要洞穿对方心口才罢休。阎瑾一咬牙，不退反进，挥剑便扫向凤翎的腰际，似乎要来个两败倶伤了。凤翎吃了一惊，马上改刺为劈，劈向黑衣人的右手腕。
　　正在此时，忽然一声呼啸，四个黑影跳了进来，举起手中武器就扑向正在缠斗的两人。两人都吃了一惊，马上回剑迎战，几个回合后才惊觉，后来加入战团的人竟然都不是对方的人，因为他们是一起被围攻的。凤翎知道绝不可再拖延下去了，因为不知道是否还有其他黑衣人闯了进来，而且阎素素的所在也不知道，他不敢大意，必须速战速决了。他挥手发出一支五色箭，召唤在府外守候的阅风楼卫士进来。
　　几名阅风楼卫士迅速赶到，加入战团，把那几名黑衣人分而击之了。而阎瑾也是黑衣蒙面之人，阅风楼卫士自然也把他和其他黑衣人当了一起的同伙了。阎瑾此时无需与凤翎对阵，压力顿减。而且，刚才他已看到东南方有几束红色烟雾在空中散开。他虚晃一剑，跳出战圈，笑道：“小爷今日没空陪你们玩了。下次再玩吧。”话声没完，已纵身消失在暗影里了。
　　凤翎只好眼睁睁地看着他消失了。他也忽然想明白了，阎素素应该不在这个院子里，否则，小七怎么可能会放心让他呆在这里，而自己却跑去救火呢？难道她竟是藏在独孤念春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