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荆棘丛生志坚强 天下难事扛肩上（1）

　　望山乡是全县最偏僻、边远、贫困的乡，辖17个村，3万多人口，其中少数民族人口占3分之一。计生办共有13名计生干部，计生站有3名技术员，计生站只能搞妇检和办理简单的上环手续，皮埋、结育、补救等手续都要送县计生指导站办理。这里，农民生育观念和地理状况一样落后，计生工作开展艰难。
　　要子夫妇外出后，乡计生办为寻找要子夫妻办手术，可谓绞尽脑汁，使尽了吃奶的力气，曾派人出差到他家外地所有的亲戚家都去找过，还在县局帮助下，抽调上百名计生专干到王家寨背后的大山，还有那山洞，翻了个底朝天。在山洞搜寻时，看到要子夫妇曾经在一个山洞里躲过的痕迹，悔死了，要是夏力不是碰巧在洞口被蛇咬伤，那次有可能就会在洞里找到他们。
　　就在要子夫妇去B省的那个初春，小翠和平主任他们就到B省他表舅家去寻问。表舅告诉他们要子夫妇是去厂门口找过他，他没有收留他们，在厂门口见过一面后，就不知他们往哪儿去了。
　　那年计生年终考核，全县抽查30多个村，望山乡抽中的大山村，检查下来，查出超生的、非婚的加起来10多个，全县倒数第一，乡领导被县委书记骂得狗血淋头，气得鼻子吹灰，就把气撒在这些罪魁祸首的超生、躲生人身上，计生办主任带着计生干部和其他乡干部连夜突击抓人，抓不到人的，把家里东西撸过精光。本来平德玉主任早就要提拔任县人口与计划生育局副局长的，因检查不过关，不仅提拔不成，还挨了处分。
　　平主任老家在隔壁不远的前山乡，大学毕业就分配到了望山乡，由于工作踏实，敢说敢干，头脑灵活，办事公正。两年后，被提任为乡民政办主任，后又担任乡计生办主任。
　　魁梧强壮、个子高大、踏实忠厚的平德玉读大学时，活泼开朗，弹跳灵活，喜好打篮球，是学校篮球主力队员，学习成绩又好，很优秀，校领导准备让他留校工作，但他舍不得爸妈，自愿申请分配到了离家不远的望山乡。
　　平德玉家父亲那辈是单传，到他这一辈又只有他这个独苗子，爸妈一直指望他能为平家生个儿子，把香火续下去。
　　他大学毕业，分配到乡里第三个年头，就结婚了，妻子王良芬是一名乡村幼儿教师。
　　结婚一年后，生了一个女娃，两口子一商量，背着爸妈就去把《独生子女证》办了。
　　后来，爸、妈听说儿子儿媳妇办了《独生子女证》，犹如万箭穿心，那还了得，这岂不是叫平家这辈子绝根断种吗？
　　更为恼火的是，平德玉的妻子生下第一个女娃没多久，又怀孕了，4个多月后，他妻子就去引产，引产下来还是一个男孩呢。
　　爸妈只知道儿子儿媳妇办《独生子女证》这件事，还不知道儿媳妇怀上又引产的事，要是知道了，估摸俩老要活活气死。
　　为了把儿子哄回家，给他们上政治课，妈妈假装生病，躺在床上，无病呻吟。
　　听到母亲生病了，平德玉和妻子火急火燎跑回家中，一看，妈妈倒是躺在床上，可面容上看，不像生病的样子。
　　奇怪了，这是演的哪一出戏呢？
　　他急忙问爸爸：“妈妈生的啥子病啊？”
　　“是你狗日的气病的。我们家就你一个独苗子，你倒好，不经老的同意，就去领取什么《独生子女证》，我看你是癞蛤蟆吃秤砣铁了心，准备把老子家搞断根，是不是？”
　　妈妈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哭着说：“为了工作，香火板板都卖了，你还算是我们的儿子吗？”
　　爸妈这么一说，小两口终于明白了，是他们办了《独生子女证》惹的祸，这个《独生子女证》断了爸妈传递香火的念头。
　　儿子劝爸妈说：“现在是新社会，新时代了，要破除旧社会封建思想的陈规陋习，生男生女都一样。”
　　“你跟老子站起说话不腰疼，你看这周围哪家不是千方百计地想办法都要生个儿子，只有你，净干些让老子不开心的事。你去把什么《独生子女证》退了，以后政策松动了，给老子生个孙子带回来。”
　　无论平德玉和妻子怎么劝说，爸妈就是火起、随骂。
　　为了这事，平德玉几次回家，爸妈都不理不睬，还有姐妹3人，也跟着传柴把火，火上浇油，伙起起哄，这无疑是伤口上撒把盐，更加深了爸妈对儿子的矛盾，把对儿子积压心底的气恨全发了出来。
　　平德玉转任乡计生办主任，在人们眼里，干的就是绝跟断种，人人恨之的头等苦差事。
　　王要子听后，有意地问了一句小翠：“据说平主任的家离望山乡这么近，他爸妈就一个独儿子，一心想儿子能为他把牌坊立起，能让他干这个费力不讨好的差事？”
　　小翠借着要子哥的提问，摆起了他家里的一些事。就在平德玉转任计生办主任不久，他父母知道后，气得不得了，俩老走了几十里的山路，直奔望山乡找乡里的书记，要求给儿子换一个工作，不准他干这个讨人嫌的差事。
　　平主任听说爸妈来了，立马跑去乡党委书记的办公室，硬拉着俩老到了自己的宿舍，耐心地做父母的工作。
　　“您们俩老做些啥子事啊，儿子都参加工作了，是国家的人了，还跑来干预我工作，组织上安排我干，是对我的信任，我怎能挑肥拣瘦，不服从分配呢？你们不是经常教育儿子要听党的话吗？您们这样做，儿子今后还有啥子脸开展工作嘛。”
　　“玉儿，干什么都行，你怎么就不明白呢？这抓计划生育，多遭人恨嘛，咱们不干了，就当这几年书白读了。回家吧，家里有田有土，你有手有脚，饿不倒你。”爸妈不依不饶。
　　“爸妈，不要再说了，您们赶忙回家，我下决心要把这份工作干好，不辜负领导和组织的期望，这件事我不能听你们的。”
　　爸妈没想到，小时候在家里排序老二的奶名叫小玉的儿子，是很听话的。这次怎么就不“乖”了呢？
　　平德玉家里有4兄妹，只有他从小读书用功，成绩好考上了大学，分配了工作，其余两个姐姐和一个小妹都在家务农。
　　三姐妹刚听说他办了《独生子女证》，没多久，还干上了抓计划生育这门子差事，异口同声劝他不要干了，像她们那样在家干农活，也比干这个差事强多了。
　　可任凭亲人们再怎么奉劝，平德玉始终初心不改，亲人们拿他无招。
　　自从当上计生办主任，他成天忙得昏天黑地，哪还有时间去看望俩老，关心家里，即便回去一次，总是匆忙而去，匆忙而归。
　　一个周末下午，平德玉回家后，爸妈心底虽然一直生着气，但心里还是很高兴。那毕竟是他们身上掉下来的肉啊，爸爸挽起裤脚，下到田里，把养在自己稻田里的鱼捉了几条上来，准备给儿子弄点好吃的。
　　哪知，正当母亲快把鱼弄好，快吃夜饭时，平德玉却突然接到紧急通知，乡里出事了，叫他速返计生办。
　　平主任只好急匆匆地给爸妈打了个招呼，还没等爸妈反应过来，一溜烟就跑回了乡里。
　　原来，乡里计生办几个干部下乡工作时，出乎意料抓到一个多年外出，已经躲生了4胎的计生对象，这女人没生到儿子，一直想不通，趁看护人不注意时，把藏在身上的一瓶农药喝了，生命垂危，正在乡卫生院紧急抢救。
　　平主任飞一般跑到乡卫生院，看望正在抢救的那位计生对象。
　　他气喘嘘嘘跑进卫生院时，那对象丈夫和亲人们见到乡里抓计划生育的“头子”来了，蜂拥而上，紧紧抓住平德玉的衣领不放。
　　“姓平的，你还来了，我正要找你，你看，这就是你们这些计生干部干的好事，要是我婆娘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你的命。”
　　平主任拿下这人的手，平心静气地说：“这里是乡卫生院，需要安静，现在是抢救人要紧。”
　　恰好这时，乡派出所所长听到消息后，赶过来了，看到这个情况后，赶快把那些人拉开，给平主任解了围。
　　还好，这位妇女喝下的毒药量少，加之抢救及时，捡回了一条性命。
　　平德玉在计生办工作整整6年，提起计划生育工作的苦衷，那一肚子苦水，三天三夜也诉之不尽。
　　一次，望山乡开展计划生育大突击，请县计生服务指导站派技术人员到乡里一个村的大寨子设点，现场办理计生手术。
　　那天，县站派来的一位名叫高梦的医生，性格急躁，和寨子里儿时很调皮，和别人打架把脚打残了的名叫张拐子的年轻人发生争吵抓扯。
　　张拐子在村里就是一个小混混，仗着脚是瘸的，是残疾人，没人敢惹他，成天游手好闲，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连他爸妈都拿他无法。
　　张拐子见到高梦他们在寨子里搭建的简易帐篷里办计生手术，就嬉笑着说她们是骟猪匠，高梦听到这话，感到人格受到了侮辱，就与张拐子理论，你一句我一言，麦芒对针尖，互不相让，吵着吵着，双方发生了抓扯。
　　在周边计生干部尽力劝阻下，双方才停止唇枪舌战，暂停平息。
　　没料到，当晚在寨子里借放电影宣讲计生政策时，这个张拐子对白天发生的事耿耿于怀，身上藏着一把锋利的牛角刀，四处寻找白天敢和他叫板的那个女医生算账。
　　长得高高大大的高梦心想，这计划生育是国策，老虎拉车，谁敢反对，一个小小的拐子敢拿我怎样，就主动迎上前去找张拐子论理。
　　二人相遇后，随即大吵起来。正在宣讲计生政策的平德玉听到吵声，明白张拐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料想会出事，话还没讲完就寻着吵声赶过去。可就在平德玉赶过去劝阻的那一瞬间，张拐子骂声连天，趁其不备，从腰间抽着牛角刀，飞快地顺着平德玉的胸前，向高梦捅了过去，一刀杀进了高梦的腹部。
　　张拐子杀人后，趁着人多，企图混乱逃跑，平德玉拨开人群，追抓张拐子，可因天黑路生，平德玉不小心踩滑了，摔了一跤，张拐子是本地人，凭路熟，趁机逃脱了。
　　平主任追不到张拐子，就紧急回头急救高梦，简单给她进行了包扎，立即叫了车，把高梦送到县医院抢救。
　　那一刀刺进高梦肚内，幸运只划破了她肝上面的一层膜，抢救及时，高梦脱离了生命危险。
　　后来，公安机关成立专案组，经过数天追查，把在逃亡中的张拐子抓捕归案。
　　很长时间，平主任心里都很惊恐害怕，当时穿的衬衣，在张拐子的牛角刀划过时，被锋利的刀刃割掉了一颗扣子，衬衣上留下了一个刀洞，肚子上被划了一条小口子，出了点麻麻血，若那一刀再稍偏一点，就会穿过他的肚皮，最后他自己不死也会重伤。要是那一刀杀得再深一点，高梦就没得救了。
　　又一天晚上，平德玉带着计生干部到乡政府门口街边，抓称之为“街霸”的李强强办理计生手术，刚到他家门口，被李强强发现了。
　　那家伙左手拉着计划外怀孕三胎的妻子，右手提着明晃晃的砍刀，开门后便大声吼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