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神奇山洞传闻多 如今变成躲生窝（2）

　　“爸妈真是太死板了，坐在这里有啥子好呢？热天蚊子又多，叮咬得难受。又是单家独户的，一点都不热闹。”爱儿有些不理解。
　　“我家在这里居住已有上百年了，几代人都平平安安住过来了，住习惯就好了，再说独家独户居住也有一些好处。”要子劝着爱儿。
　　“好处，我怎么一点也没感觉到呢？你看，我嫁过来后，很少和寨里人接触，天亮了下地干活，天黑了上床睡觉，孤独无聊。陪嫁的电视，天线杆伸得再高，收到的图像像扯花布一样，满是雪花点点，看得眼睛涨痛，不知道演些啥子。住在这里，感觉与世隔绝，一点意思都没有。”爱儿越说越带劲。
　　要子不再搭话，两眼盯着那接天连地的雨水。爱儿见要子呆站着，不回话，生气地转身进了里屋。
　　世事难料。牵动千家万户的计划生育于八十年代初在全国全面铺开，随即变成为了党和国家基本国策，成了农村千家万户愁心事。
　　起初，爱儿提出搬进寨子里去新修房子居住，要子嘴上虽然没有明确表态，心里已有和爱儿同样的意愿。可自从乡计生办来叫爱儿去办上环手术后，要子夫妇心照不宣，不再谈论搬家的事了。
　　这时，还觉得这单家独户居住，变成了好事，成了王要子夫妇躲避计划生育的天然优势。
　　一天晚上，王长贵和儿子闲聊时，又摆起了山背后的那个神秘山洞，给王要子讲起了前些年发生的一些陈年旧事。
　　土地承包到户后不久，寨子里有一个堂哥名叫王豹子，他与自家二兄弟为争土地边界纠纷，大打出手。脾气火爆的王豹子一气之下，一锄头将兄弟的脚打断了。
　　他兄弟报案后，公安机关立马到村来抓王豹子，王豹子知道自己是脑门上放鞭炮，大难临头，熟知山中情况的他迅即逃进山里，躲进洞中。公安干警几次上山搜查，到洞里寻找，都没有抓到王豹子。
　　一家人自知理亏，主动把他兄弟送进医院救治，通过半年多精心治疗护理，把兄弟的脚治好了。看到嫂子一家人真诚悔过的样子，又经过寨邻好言相劝，他出院后，不再追诉了。
　　王豹子知道错了，主动给兄弟赔礼道歉，承认错误。
　　后来，公安机关对王豹子进行了警示教育，赔偿了兄弟一些损失，没有追究其刑事责任。
　　王豹子犯事的那几个月，就一直在山洞里和公安干警捉迷藏，依仗山洞躲过了一劫。
　　又说1980年初，县政府开展计划生育大宣传、大突击工作，凡是45岁以下，有2个以上孩子夫妇双方必须有一方要到省人民医院办理结育手术。
　　那时，县里还没有办理计生节育手术的技术条件，全省只能集中到省城医院办理。
　　一天，天刚麻麻亮，县、乡政府组成的20多人计生工作小分队突然来到王家寨，逐家逐户抓人，抓到后集中送往省城医院。
　　碰巧，王长贵到寨子里去办事，刚到寨边就听到有人说县计生突击队正在寨子里抓人办计生手术，他二话没说，立马返回家中，和妻子一起逃进了山里洞中，没有被抓着。
　　过一段时间后，新的政策规定，凡是年龄大了，只要本人保证不生，不搞“一刀切”，不再强制办节育手术。
　　就这样，王长贵夫妇是王家寨同龄人中唯一没有被结育的人。
　　摆谈中，王长贵对儿子说：“现今，这计划生育抓得越来越凶，你们实在没有地方躲，就躲在山洞里，那里离家又近，有个啥子事情的话，能及时告知你们，即便是抓计生的人来了，那山洞里易躲易防。”
　　从怀孕第三胎开始，要子就听了爸爸的话，简单砍了一下上山的路，在众多的溶洞里选择了一个较为干燥平整、通风透气的小洞，自己动手，从山上锯来一些木头，把这小洞装成了一间小屋，又把进入小洞弯道上一些乱石进行了清理堆砌，有的地方还进行掩饰，在洞后面找到了连接其他洞的出口，有人追来，便于迅速逃躲。他们在洞中小屋里安了床、板凳，还有煮饭用的炊具，从家里拿一些菜、米、油、盐。两口子吃喝拉撒在洞里，长期过起了“与世隔绝”的“二人转”生活。
　　蜗居洞里，爱儿一点也不习惯，感觉像传说中的“野人”，心里烦躁极了，常常和要子拌嘴：
　　“要子，我真是像张天师被鬼迷住了，有法没处使，怎么就嫁给你了呢，我成了你家传宗接代的工具，硬是被我闺蜜张春凤说中了，这日子哪是人过的啊。”
　　“爱儿，说心里话，我也于心不忍啊，可又有什么法子呢？为了我们家今后能续‘香火’，难为你了。住在这洞里，虽很辛苦，但很安全，你就忍忍吧。”要子总是耐心地劝着爱儿。
　　看着丈夫满脸无奈的表情和那焦急无助的可怜兮兮的模样儿，爱儿心软了，她强忍着内心痛苦，勉强带了点笑容，又掉头说：“我说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我是逗着你玩的，其实我爸妈想法和你爸妈一样，都想我们尽早生个中用的。再说有你陪伴在身边，再难再苦的日子，我们都能挺过去。”
　　清晨，夫妻俩会在洞口边目睹太阳从山背后冒出来，聆听鸟儿迎来黎明的欢叫，瞧见它们自由自在地飞来飞去。傍晚，又看到太阳从对面的山峦边慢慢地落下去，鸟儿们落巢栖息。
　　晚上有月亮时，他们会走到洞口边透透气，数着天上一闪一闪的星星，聆听树林里蝉鸣虫叫的声音，熬过漫长的一夜又一夜。
　　遇到下雨时，看到接天连地的雨水浇洒在树尖上，又从树尖滴落下来，渗进土里，勾起要子夫妇无限的思绪，仰天长叹，这日子何时才是头啊。
　　为守护那份传宗接代的期盼，无奈，再苦也熬着，无聊时，爱儿时不时利用一些废旧的铁盆子，在山上采来一些野花养在盆子里，要子托人在街上买了一把修剪花草的剪子回来交给爱儿，爱儿一有空就把栽种几盆野花修剪得像模像样。
　　春天，夫妻俩就把几盆野花端出洞口，晒晒太阳，给花草换上一些山里树下取来的肥土，几盆野花营养丰富，长得枝叶茂盛、生机勃勃，把一个小小的山洞点缀得很温馨。春暖花开时的季节里闻闻野花飘出的香味，特有一种野外体验生活的味道。
　　有时候，混到初中毕业的要子无聊，和爱儿聊一些儿时的往事后，就看看书，拿一个本子记一些简单的事，也算写写日记吧！爱儿在一旁利用家里找来的一些碎布，给未出世的小宝宝缝制小孩的衣裤，就这样慢慢打发着时间。
　　这些年，要子夫妇凭借自家的坐势，利用房后险峻的高家山，还有山腰里那迷宫一般的山洞，一次又一次地逃躲计划生育，生了一胎又一胎，成了大山村里越躲越穷，越穷越生的“顽固户”、“钉子户”、“抵门杠”，成了乡计生办那些人难啃的一块“硬骨头”。
　　提起王要子、张爱儿夫妻俩的名字，周边知情人们都知道这两个名字寓意些什么，它反映了一个时代的封建生育历史的背景，蕴藏着许许多多酸楚往事。
　　王要子出生那个年代，还没有强制实行计生政策，但他妈妈生了三个孩子都没有生到儿子，让爷爷奶奶急得团团转，成天焦虑香火会断在他的手里。
　　老爷子、老奶奶常常像蜜蜂似的在王长贵夫妇耳边“嗡嗡”叫：“别家都能生到儿子，不知我家前世做了些啥子冤枉事，生了几个孙子都是不管用的。”
　　长贵夫妇被爸妈唠叨烦了，不敢反驳，只好躲避着爸妈，离爸妈远点。其实，他们心里也很着急，也想早点生个儿子，了结爸妈的心愿。
　　细数起要子他爷爷、奶奶所经历的遭遇，也真是怪可怜的。
　　他这辈子生了三个儿子。大儿子王长富25岁时，好不容易讨了一个老实人家姑娘，但不知怎的，刚结婚就得了一个周身无力的软骨病，没2年就死了，壶中无酒，难留客，没多久，大媳妇“一个根”都没留就改嫁他乡了。
　　幺儿子王长益18岁时，生了一场发高烧的大病，病好了，人的脑袋被烧傻了，不管用了，疯疯癫癫，成天跑来跑去，后来摔下高坎，没抢救过来，早早离开了人世。
　　还用说吗？传宗接代重任自然就落到了二儿子王长贵身上。
　　王长贵这辈子永远也忘不了父亲临终前，拉着他的手，对他断断续续说的话：“长贵啊……我们……王家可不能……断了……香火啊！只有……指望……你了，你要……答应我。我到了九泉……之下……我才……放得心呀。”
　　王长贵紧紧握住父亲的手，轻轻地点了点头，两行热泪顺着父亲眼角淌了下来，父亲就永远闭上了眼睛。
　　后来，多病妈妈又常常对儿子、儿媳妇说：“我好想抱抱我们家孙子啊！”老母亲的愿望还是成了遗憾，又撒手西去了。
　　王长贵长得五大三粗，性格直爽，黑黑的脸庞，一身健壮体格，一眼看去，全身有使不完的劲。他是方圆几十里的有名孝子，从小就受父母熏陶影响，封建思想在心底里根深蒂固。
　　一天晚上，他跟妻子谭梦香吹枕头风：“这些年，每到‘6.19’赶庙会的日子，我们都到村西头的大庙上去烧香求神，保佑我家早生贵子。我们家现在没能生到儿子，说不定过两年就会生，今年我们再去多烧一点，奉敬菩萨，我相信，菩萨也会被我们的心诚所感动，会保佑我们早点生个儿子，你说呢？”
　　谭梦香是邻村一个贫困人家姑娘，家境贫寒。人长得胖嘟嘟的，看上去老实巴交，是一个夫唱妇随的贤妻良母。听了丈夫的话后，赶快答道：“前两天我已经买回来二大捆纸，还有香烛。到时我们就去烧香化纸，求菩萨保佑早点给你生个儿子吧。”
　　“你这婆娘，怕是吃错药了啊，说话傻戳戳的，是为我生吗？是给我们王家生，把王家的根根连下去。”王长贵听后，生气地提高嗓门，骂了妻子几句。
　　梦香知道自己嘴笨，不会说好听的，就不再搭话，被骂了也不生气。
　　没过几天，就到了赶庙会烧香的日子。这天，王长贵和妻子一大早就提着香纸，去大庙里磕了头，烧了纸，点了香烛。
　　王长贵为了生到儿子，不光是求神拜佛，还深信五行八字。当他听到有一个离他家50多公里远的马家湾马先生八字算得好后，喜出望外，心里头盘算着抽个时间找马先生算算去。
　　那天，时值酷暑盛夏，骄阳似火，王长贵起了个大早，和家里人打个招呼，把家里喂了一年多，自己都舍不得吃的一只肥公鸡，用麻袋装着，怕把公鸡憋死，就在麻袋中间剪了一个洞，把鸡头从麻袋里拉出来露在外面，用细绳把麻袋口子扎紧，急匆匆地提起鸡去马家湾找马先生算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