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作品名称:昨天的故事 作者:成之燕 发布时间:2021-08-30 16:16:02 字数:7061
短暂而又漫长的几秒钟过后,骤然跌落到河里的瘦猴,终于在距离石板桥大约七八米远的地方挣扎着冒出他的小脑袋来。那个时候,人们焦灼的目光仍旧还停留在瘦猴被河水吞没时所产生的漩涡周围,捕捉着随时可能从河水里探出脑袋的固执而勇敢的瘦猴;希望瘦猴能有齐天大圣孙猴子一样的本事:腾地一下窜出水面,跳跃到岸上,却全然忽略了大沙河河水余威犹存的冲击力。所以,河岸两边那些蠢蠢欲动、准备步瘦猴后尘的过河人,当他们焦灼的目光被含混不清的救命声引向忽而沉下、忽而浮起的瘦猴身上,张皇失措地目睹身处险境、命悬一线的家伙拼命挣扎、大声呼喊救命时,这才不由自主地触动了他们每一个人“无知者无畏”的受体神经元,从而意识到贸然涉险过河的后果是多么的严重,使得他们在瘦猴面临生死攸关的紧要时刻,真正领悟了“不听好人言,吃亏在眼前”这句老话的深刻含义。
于是,当河岸两边那些“心有戚戚焉”的过河人爱莫能助地发出一阵惊呼声的同时,张子强却毫不犹豫地跳进河里——他早就料定瘦猴会是这样的一个结果——以教科书般的“自由式”游泳姿势,朝着瘦猴奋力游过去。
几乎是在同一个时间,刘建军也迅速采取了应急措施:他没有像张子强那样直接跳进河里,而是以他最快的速度,沿着河岸向下游跑去。待他跑到可以有效拦截住瘦猴的提前量距离之后,才止住脚步,一个猛子扎进浑浊而湍急的河流之中。不同的是,张子强是顺着河流向下游——当时他根本就来不及考虑提前量的问题——所以尽管张子强的“自由式”游泳速度已经超出他平时正常发挥的极限,但他却忽略了一个问题:此时的河水流速,跟他的“自由式”游泳速度几乎成正比;因此,当他拼尽全力快速游向瘦猴的同时,余威犹存的河水,也凭借着与张子强的“自由式”游泳速度几乎相等的流速,裹挟着瘦猴迅疾而下。这样一来,张子强的“自由式”游泳速度,也就成了事倍功半的努力。
面临同样的问题,刘建军却采取了跟张子强不一样的解决方法:尝试性地运用了他在课堂里学到的“提前量”的理论知识。因此,在援救瘦猴的整个过程当中,刘建军将“提前量”这一理论知识,很好地运用到了救援的实践当中——他在沿着河岸向下游奔跑的同时,顺势又目测了一下逆水游到瘦猴身边的距离和时间,以便于完成事半功倍的救援过程。
虽说此时河水的水位已经开始回落,深度充其量也就在1.5米左右。但是余威犹存的河水流速,依旧让人无法稳稳地站在河里,更别说是移动脚步向前走了。因此,想要过河的唯一办法,也只能采取游泳(实践证明:“自由式”或者“蛙式”安全系数大。“狗刨式”速度太慢,泅渡过程中存在一定的危险性)的方式了。但前提是:采取此种方式过河的人,首先要具备一流的“自由式”或者“蛙式”游泳技能;并以其最快的速度游到对岸去。
然而,像这样一个带有地域性的“前提”,对于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稼人来说,实在是强人所难——因受当地自然环境限制,以及人类原始本能不可抗力的约束和控制,他们只能顺其自然地练就最原始、最简单的“狗刨式”;而且他们的“狗刨式”凫水技能,也只能在规模不大的水库或者稍大一点的水塘当中得以自我完善。不管怎么说,他们一旦练就了“狗刨式”,也就不会考虑再去学习别的什么游泳姿势了。
所以尽管瘦猴早已娴熟地掌握了“狗刨式”凫水技能,灵活运用其中每一个与复杂无关的本能动作,但他无论如何都抵挡不住大沙河河水余威犹存的冲击力。于是瘦猴的“狗刨式”,也就完全丧失了自救的基本功能,彻底陷入了“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的危险境地。
刘建军沿着河岸下游快速奔跑着,在超过瘦猴差不多十米左右距离的时候,他一个猛子扎进河里。与此同时,河岸两边等待过河的那些人,也都跟着跑了过来,他们除了一惊一乍之外,再无其他施以援手的办法了。不过,当刘建军从水里钻出来,逆着河流奋力游向瘦猴身边时,他们不再是一惊一乍,而是异口同声地连续喊出“加油”两个字。
这期间,张子强重新游回到河岸边,旋即又效仿刘建军所采取的施救措施,开始沿着河岸朝下游跑去。他一边跑,一边挥舞手臂朝刘建军大声喊:“建军兄弟,哥来接应你!”
刘建军顾不得回应张子强,他眼下所有的精力,全都集中在了咫尺之遥、忽而被激流掀翻在河里,忽而又挣扎着浮出水面的瘦猴身上。但是随着时间一秒一秒地折叠在黄昏里,一秒一秒地流逝在大沙河余威犹存的河水中,瘦猴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起来,甚至连挣扎着做出几个练就多年的“狗刨式”动作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只能像是一条命悬一线的落水狗,痛苦地忍受着河水的恣意蹂躏。
“加油——加油!”此时,聚拢在河岸两边的那些人,再次为两个救援者呐喊助威。那声音不仅振聋发聩,响彻了黄昏中的大沙河,同时也鼓舞着张子强和刘建军救人的高昂斗志。
但是瘦猴却听不到人们“加油”的助威声——那个时候,他已被湍急的河水冲击得神志不清,像是一个失去知觉的溺水者,任由大沙河湍急的河水把他裹挟到另一个更长、更广阔的河流之中。
“加油——加油!”
“还加油个屁?没看见那小子都他娘的蹬腿儿了!”
“是啊,手脚都不动弹了。”
“唉,真是‘淹死会水的,打死犟嘴的’。这小子若不逞能,也不至于落到眼下这步田地啊!”
“乌鸦嘴!你们哪只眼睛看出来他蹬腿儿了?”
一时之间,呐喊助威的声音,继而又转为七嘴八舌的议论。
此时此刻,刘建军的自由泳速度,恰好跟他设定的提前量对接上了。于是当湍急的河流将瘦猴冲击到了刘建军面前时,他便趁势拽住瘦猴的衣领,开始拼尽全力游向河岸边。而与此同时,张子强也奋力游过来接应刘建军。
经过一番努力,瘦猴终于被救上岸来。庆幸的是,瘦猴并无大碍,他只不过多喝了几口浑浊的河水而已,旋即就“哇”地一声吐了出来。吐过之后,瘦猴像是久病初愈一般挣扎着坐起身子,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周围的人发怔。
见瘦猴没事,张子强便搂着刘建军的肩膀悄然离开,朝牛车那边走去。
“哼,算这小子命大!”张子强耸肩一笑,“如果不是遇到咱哥俩,估计这会儿他早就淹死了。”
“真没想到,这河水的冲击力竟然这么大!”刘建军说,“连我都有些支撑不住,差点儿被河水给冲走了。幸好有你及时赶过来接应,否则还不知道是怎样一个结果呢。”
“是啊,关键时候也想不到那么许多,救人要紧。”张子强拍了拍刘建军的肩膀,“说实话,建军兄弟,刚才把人救上来那会儿,我也是感到浑身无力,差点儿就虚脱了。”
刘建军笑道:“子强哥,你话说得太夸张了,就凭你这副好身板儿,再拼上两个来回,你也不至于虚脱啊。”
张子强轻叹一声,说:“唉,按理说不至于,可是我从中午到现在还没喝上一口水,也没吃上一口饭;加上刚才又急三火四地下河救人,我能不虚脱么?”
刘建军刚想接话说:我自己从中午到现在也没有喝上一口水,吃上一口饭,忽然又觉得如果这样说的话,或有不甘示弱之嫌。于是便顺着张子强的话茬说:“是啊,再强壮的身体,不吃饭总是扛不住的。所以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咳,咱俩光顾着说话了,衣服湿了吧唧地裹在身上也不知道难受得慌。”张子强边说边脱下紧贴在身上的湿衣服,同时又催促刘建军,“赶紧把衣服脱下来拧一拧。”
俩人一边拧着湿漉漉的衣服,一边来到牛车跟前,然后各自又把拧得半干不湿的衣服搭在车辕上晾着。正准备坐下歇息时,只见瘦猴惊魂未定地走过来。到了俩人跟前,瘦猴突然扯住张子强和刘建军的手,感激涕零地说:“谢……谢谢!谢谢你俩救了我的命,如果没有你们两位好兄弟出手相救,我……我这会儿肯定是去阎王爷那里报到了!”
“行了,老哥,别再说客气话,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更何况‘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张子强瞥了一眼身旁那几个刚才还在高喊“加油”的人,淡然一笑说,“总之我相信,不管是谁碰见了像今天这种人命关天的事情,想必都会出手相救的。”
“唉,这都是好心人的想法。但有些时候,不想干的人遇上不相干的事,情况也就变得不一样了……总之一句话: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现如今,人都活得很现实,又把命看得十分金贵,看得重于泰山;尤其遇到像我这种事情,有谁敢舍生忘死去救一个跟自己毫不相干的人?所以说,别人未必都有你俩这般高尚的思想啊!”瘦猴乜斜的目光,依次扫向周围那几个只管站在岸边高喊“加油”,却不敢下河救人的家伙,长叹一口气说,“说千道万,我只知道是你们两个好心人把我给救了……”
那几个人听了瘦猴这番含沙射影的言辞之后,心里感觉很不是个滋味,他们面面相觑了片刻之后,就都讪讪走开了。
张子强瞥了一眼那几个人的背影,转而又嗔怪瘦猴:“你怎能这样拐弯抹角地说人家,或许他们根本就不会凫水呢。不会凫水的人,就算借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下河去救你。话说回来,那河水有多急,有多凶险,你刚才又不是没体验过,换做是你,你敢下河救人么?”张子强咽了一下口水润了润干渴的喉咙,接着说道,“还有,就你那几下子‘狗刨式’,没等把别人给救上来,反倒是搭上了自己的性命。再者说,当时你如果听了我的劝告,也不至于遭这份罪啊!”
瘦猴不好意思地回答说:“都怪我一时糊涂,在大家面前逞英雄。我……我是瘦驴拉硬屎啊!”
“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你就别再自责了……”刘建军在一旁插言道。
瘦猴鸡啄米似的点着头,表示虚心接受。同时又满怀诚意地恳求两位救命恩人留下姓名,日后好做报答。
“就叫我俩‘活雷锋’吧!”张子强调侃道。
“那是两码子事……”瘦猴再三恳求俩人留下名字。
张子强见瘦猴一副不留姓名绝不罢休的样子,只好把他和刘建军的姓名、地址,一并告诉了瘦猴。
三个人又闲聊了几句之后,瘦猴忽然感觉肚子一阵痉挛,似乎有腹泻的意思,于是赶紧钻进附近的灌木丛里拉屎去了。
少顷,套在车辕里的那头牛,也开始躁动不安地“哞哞”叫了起来。张子强转过头,微笑着对牛说:“老伙计,别再叫唤了,我知道你肚子饿了,待会儿回到队里,我让饲养员给你开个小灶。”
说来也奇,那牛听完张子强的这番话,果然就安静了下来。
“它听得懂你说话?”刘建军将信将疑地问道。
“当然听得懂……只可惜它自己不会说话而已。”张子强十分认真地回答道。
“如果对牛弹琴呢?”刘建军忽然想起“对牛弹琴”的成语典故,便故意开玩笑问张子强,“它会出现什么样的反应,会不会跟着音乐的节奏摇头摆尾呢?”
“牛可没有那个雅兴听人弹琴。”张子强也忍不住笑道,“牛这一生,都在任劳任怨地为人民服务,它哪里有闲工夫听人弹琴;如果此刻有人在牛面前弹琴,牛还以为那人是个神经病呢!”
“这话说得在理!所谓‘对牛弹琴’,其实就是对‘老黄牛精神’的一种亵渎,应该加以深刻批判!”刘建军朝张子强伸出大拇指,表示十分赞同他对牛的理解与同情。
“所以,‘对牛弹琴’根本就是个扯蛋的典故!”张子强深恶痛绝地说,同时又对战国时期那个叫做公明仪的神经病音乐家嗤之以鼻。
说话的工夫,暮色愈发显得浓重。大沙河周遭的几个村落上空,炊烟袅袅,徐徐升腾,之后又渐渐消散在暮色之中。
瘦猴也在这个时候钻出灌木丛。如果不是他恍惚听见有人叽叽喳喳说:“水位退得很快……就像是当年国民党撤退一样的速度。”“可不是么,石板桥都快显露出来了,咱们马上就可以过河了”之类的话;如果不是因为蹲的时间过长——他始终感觉肚子痉挛不断,肛门伴有下坠感,排泄的欲望始终不减——腿脚已经承受不住酸痛和麻木,瘦猴或许还会再蹲一会儿。
走出灌木丛的瘦猴,并没有回到张子强和刘建军身边,而是径直朝河边走去——刚才他在灌木丛里全神贯注地拉屎,期间又聚精会神盯着一群极具团结精神的蚂蚁,那些蚂蚁齐心协力扛着一只蚂蚱的尸体,堂而皇之地从他眼皮子底下慢慢走过去。那个时候,瘦猴忽然产生了一种自卑感,而这突如其来的自卑感,让他觉着自己活得不及那些蚂蚁们悠闲自在、无忧无虑,哪里像他活得捉襟见肘,活得一塌糊涂;而且刚才还差点淹死在大沙河里……感慨之间,瘦猴又恍惚听见河边等待过河的那些人吵吵嚷嚷说“差不多可以过去了”的话。于是赶紧擦了屁股,钻出灌木丛。之后他便沿着河岸鹅行鸭步,搜寻那辆随他一道落入水中的破旧自行车。
此时的大沙河,水位果然回落了许多。之前还隐没于湍急河水中的石板桥,眼下差不多就快露出水面。而河岸两边等待过河的那些人,也都在跃跃欲试准备过河,争取在天色尚未落黑之前赶回到各自的家里。
“子强哥,咱俩也该各回各家了。”刘建军笑着说道。
“不着急,再稍等一会儿。”张子强望了一眼准备过河的那些人,皱着眉头说,“现在过河的话,肯定有人要搭我这辆顺路车。眼下这牛的肚子都快饿瘪了,哪还有力气拉他们。说实话,我现在恨不能替代这头牛拉车,让牛坐在车厢里享一回福,我拉着它回生产队。”
“那牛一定很受感动。”刘建军开玩笑说。
“这还用说。”张子强坚定地回答道,“‘万物皆有灵性’,更何况是这头颇有几分智商的牛;而且它跟我的感情,可不是一两句简单的形容词就能概括得了的。”
刘建军试探性地问了一句:“以后你回城了咋办?”
张子强沉吟半晌,才又开口回答道:“我……已经决定不回城了。”
“仅仅为了一头懂你的牛,你就决定放弃回城了?”刘建军有些诧异。
“你也太有想象力了。”张子强噗嗤一笑,“我张子强会因为一头懂我的牛,就决定不回城了?这话鬼都不信!”
“那又为了什么呢?”刘建军不得其解。
“建军兄弟,不瞒你说,半坡子村……有哥牵绊的人。”张子强脸上闪过一抹属于男人特有的温情。稍作停顿之后,接着说道,“她是我家以前房东的女儿,很不错的一个人……我们相处了两年多的时间,彼此已经分不开了。再者说,眼下我已经完全适应了农村生活,喜欢上了这里的山山水水、风土人情;尽管日子过得清苦一些,但是心里有了牵绊的人,自然又觉得苦中有乐了。”
刘建军怀着一颗敬佩的心情,望着眼前这位年长他四岁的“下放户”,不禁感叹道:“爱情的力量确实是伟大啊!”
“那只是理论上的。”张子强笑了笑,像是一个经验丰富的教师,在对一个懵懂的学生传道受业解惑,“等你有了自己喜欢的对象,同时她也特别的喜欢你,把你当做是她的天、她的地,那个时候,你就能切身感受到爱情的力量是多么的伟大。”
“‘缘分天注定,可遇不可求。’”刘建军不好意思地自嘲道,“但愿我能找到那个把我看作是她的天、她的地的那个人,让我也能切身感受到爱情的力量是多么的伟大!”说完这番话,刘建军忽然想起了黎曙光,想起自己为了寻找异想天开的爱情,白白消磨了一天的时光,心里顿时又变得惆怅起来:觉得所谓的爱情力量,看似伟大,其实是种抽象的东西……但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迹,他又笑呵呵地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
“纸上谈兵,不如行动起来。”张子强站起身,环顾了一下四周。此时此刻,沉浸在黄昏里的大沙河,水流不再湍急,已经变得平缓如初。那些该过河的人,也都争先恐后趟河而去,不见了踪影。包括那个不辞而别的瘦猴。转而又对刘建军说,“人都走光了,咱俩也该各回各家了。”
“是该回去了。”刘建军同时也站起来,遂又舒展了一下身体,“不过,我还得送你一程。”。
“送我干嘛?”
“我的自行车还在河对岸呢。”
于是俩人同时笑了起来。
张子强走到牛车旁,松了刹车,语气温和地对牛说:“老伙计,咱们回家喽!”
那牛似乎听懂了张子强的话,先是快活地摇了摇尾巴,然后不紧不慢地拉着破车趟河而过。或许这个时候,牛还记得主人给它“开小灶”的那句承诺。
夜色朦胧时,刘建军一身疲惫地回到丁家堡。进入村落的那一刻,他忽然觉得自己像是一个离家多年的游子,而今归来,便有了异样的亲切感。因此,当他吃力地蹬着自行车,由前街穿过后街,再由后街骑行到青年点门前的小河旁,那种异样的亲切感,便愈发显得强烈。
刘建军没有直接回到青年点,而是从老朴大嫂家的门前骑过去,径直去了李万金家送还自行车。他在院子门口按了几下车铃铛,不多会儿工夫,就见李万金满脸通红地推门走出来。
“噢,是建军啊!”李万金嘴里一边咀嚼着东西,一边招呼刘建军进门,“赶紧进屋,陪我喝两盅。”
“我都快累散架了。”刘建军笑着婉言推辞道,“万金大哥,改日过来陪你喝酒。再说,我这一身的臭汗……”
“臭汗咋的?臭汗是农民的本色。”李万金嗔怪道,“当农民的,哪个不是一身的臭汗?不流臭汗的,他就不是一个真正的农民。”
“万金大哥,我很赞同你的观点……”刘建军将自行车停放好,然后蹙眉说道,“可是,我今天出去了一整天,来回又骑了好几个小时的自行车,确实有点累了。要不然……明天?”
李万金见刘建军的确疲惫不堪,没有半点搪塞的意思,也就不再坚持将他留下来陪自己喝酒。于是便顺着刘建军的话茬说:“行,那就明天。”刚要转身回屋,忽然又想起了一件重要事情,继而说道,“建军,跟你说件大事,咱双山大队今天出了命案!”
“哦!”刘建军一脸的愕然,“怎么回事?”
“殉情杀人。”李万金顿时义愤填膺,“那个驴操的东西,先把人掐死,然后奸尸。手段极其残忍,畜生都干不出来的事情!”
“谁杀的谁?”
“秦忆军的小舅子,掐死了‘右派分子’许芳璞的女儿。”李万金忿恨不平地说,“这个畜生!倚仗他姐夫是大队副书记,平日里吊儿郎当不说,还净干些缺德的事;尤其是见了颇有几分姿色姑娘,他眼珠子立马就会像狼一样放绿光,恨不能将姑娘弄到僻静之处糟蹋一番才觉得过瘾。”
“你说的是姚春辉?”
“除了他,还能是谁!好人能干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么?”李万金朝地上唾了一口,“这个驴操的姚春辉!他就是咱双山大队的一个祸害……只是可惜了许芳璞的女儿,她才刚满二十岁啊!”
“既然是殉情杀人,那姚春辉自己死了没有?”刘建军问道。
“他死没死……我就不知道了。”李万金稍作停顿,“对了,你回去问一问子俊,详细情况他最清楚。”
“行,那我回头问子俊去。”刘建军一脸凝重地说,“他是大队治保主任,了解事情的整个过程。”
刘建军走出李万金家院子的时候,夜色已有些朦胧,一轮明月遮掩在浮云里,时隐时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