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竹溪坳巧遇高公公

　　基叔和环儿现在已经放心，龙儿已经成熟起来，绸缎铺的事情已经能独立支撑，馨儿也常常带着强儿和花花上铺子帮助照应，所以五哥和七哥也渐渐轻松起来。
　　凤儿跟英杰也过得不错。英杰有学问，懂得怎样体贴女人。菲菲和林儿天天跟着妈妈上芙蓉楼玩，凤儿也常常抽空看些书，跟英杰谈一些书上的道理。博老先生常常带着孩子们到处玩，但是博老先生腿脚不大灵便，总是跟不上孩子们，于是就常常大声喊叫，一边大声喊叫一边把个拐杖在石板上跺得“咚咚咚咚”地响。
　　又到了清明节，基叔和环儿带着儿子李龙、孙子孙女强儿和菲菲去龙井塘柳溪竹溪坳给东阳姑婆挂清。一家老小向着竹西坳的一处地势略高的山嘴上走来。三四里地，很快就到。基叔环儿从口袋里拿出祭礼：一块猪肉，一只公鸡，一盘糕点，一盘干果。基叔小心地把它们摆在坟墓的脚头，然后拿出香和纸钱，用“火炼石”（花岗石）将烧纸点燃，再点燃香，一股浓烈的烧纸香味立刻在坟地周围弥漫开来。基叔把历年重复着的祭文背诵一遍：
　　“维大唐建中四年三月清明，不孝孙李隆基孙媳杨玉环虔具清酌时馐，致祭于先祖姑婆东阳老孺人之灵前，顿首而哀曰：天苍苍，地茫茫，我哭祖姑婆别家堂，千呼万唤不闻应，捶胸顿足断肝肠。今日基儿携孙媳玉环，于姑婆亡灵台下悲哀悲哀泣血，奈虽怀孝心，难以有所宣泄，日夕忧思，徒有悲伤。号泣祭奠，以表衷肠！祖姑婆有灵，来品来尝。呜呼哀哉！尚飨！”
　　“不孝孙隆基孙媳玉环泣奠。”
　　基叔念罢祭文，将一壶陈酿美酒倒下。
　　强儿指着一个方向对奶奶说：“奶奶你看，那边来了一个人。”菲菲说：“我也看见，是一个……那个人为什么戴着那样的帽子？还穿着那样的衣服？”环儿顺着强儿指着的方向看去，看见远处走来一个人，看样子是向这里走来，忙对基叔说：“孩子爷爷你看，那个人是不是向这里走来。”基叔忙举目观看，奇怪啊，来人好像太监打扮，太监到这里来干嘛？
　　说话间，那个人已经走近坟地，看到几个人在挂清，有点迟疑，站着不动了。由于来人是太监打扮，基叔和环儿都不敢正眼看来人，他们很惊讶，为什么在这里出现了太监？是不是朝廷已经知道了他们隐居在这里，德宗孙皇派人来找他们？基叔正在计划怎么样想办法尽快离开，想不到来人已经走到侧面把基叔注意地看。基叔向来人瞥了一眼，这一瞥心中就吓了一跳，怎么回事啊，这人怎么好像高公公啊！基叔赶忙低下头躲避来人的目光。环儿感觉跟来人很眼熟，对来人已经产生了怀疑，乘着来人注意看基叔的机会，轻轻走到来人对面，眼瞪着来人审视片刻，忽然问道：“这位老哥，我看你很像一个人。”
　　“妹子看我像谁？”
　　环儿不再敢看来人，来人那一句问话已经让环儿听出是高公公的声音，立刻转过身子不敢面对高公公。基叔也听出是高公公的声音，也不想面对高公公。忽然强儿大声说：“爷爷奶奶，这位老爷爷是谁？怎么注意看你们啊！”基叔转过身子看强儿一眼，就听到一个声音：
　　“奴才冯元一拜见陛下！”
　　基叔和环儿都吓了一跳，知道高公公已经认出他们，不好再回避，于是基叔说：“高公公你好啊，许多年不见，你还是老样子啊，怎么也到这里来了？”
　　“一言难尽啊，能够在这里巧遇陛下，实乃万幸！万幸！”
　　“我不再是什么陛下，我已经是一介贫民，千万不要再叫我陛下，叫我李哥就行了。”
　　高公公知道老太皇已经归隐，不便再叫“陛下”，于是改口称李哥。高公公怀疑地问：“李哥，身边这位是夫人？”
　　“高公公不认得了？她就是当年的杨玉环，杨太真，杨贵妃。现在的名字叫环儿。”
　　高公公万分惊讶，怎么杨贵妃娘娘还活着？但是既然老太皇自己这么说，想必不会错的，于是高公公问：
　　“哟，杨贵妃娘娘？当年……”高公公大出意外。当年在马嵬坡，高公公亲眼见杨贵妃娘娘被白绫绞死了，怎么现在在这里出现了？莫非杨贵妃的魂魄跟上唐玄宗了？高公公正在胡思乱想，又听到这个叫着环儿的美丽夫人说：“高公公可千万不要叫我贵妃娘娘，我现在也是一个良家妇人，叫我环儿就行了。”
　　基叔说：“高公公呀，这里不是说话处，回我们在龙标的住处叙叙吧。”高公公说：“等一等，让我把该做的事情做完。”
　　“高公公也来给东阳公主挂清？”
　　“是啊，我冯元一既然来到了巫州，就得表表心意。这东阳公主毕竟是皇家嫡亲，来到巫州不给东阳公主挂清，心中过意不去呀。”基叔对高公公的忠心很是赞许。于是高公公从黑色布袋里拿出烧纸烧香，摆上酒和几样糖果，点燃烧纸烧香，口中念念有词，祭奠一番，站起身说：“李哥，我就不跟你们走了，我看出，你们现在过得好好的，我不必来打扰你们的生活。”
　　基叔听了高公公的话，心中犹豫，是啊，高公公身上穿着太监服装，如果让他跟我们一起走，一定会引起龙标的老百姓的怀疑，怎么办呢？基叔正在犹豫，聪明的环儿已经看出基叔的担心，对高公公说；“高公公，如果你穿着这一身服装，在乡下是很显眼的。如果我们现在跟你一起走，老百姓会感到很奇怪的。但是我跟基叔又不能不留你去家里聚聚，高公公你看怎么办呢？”
　　高公公也想跟老太皇叙叙旧，谈谈别后情景，但是又觉得身上的穿着很显眼，只怕会给老太皇带来麻烦。正在犹豫，又听到那个叫环儿的漂亮夫人说：“高公公，你就没有带着衣服？”环儿这一问，倒提醒了高公公，高公公说：“我知道了，让我把这一身显眼的皮子剥下。”于是高公公脱下太监服，从牛皮袋里拿出一件道袍穿上。基叔和环儿一齐说道：“请道长去寒舍一叙。”
　　高公公要让老太皇走前面，但是环儿执意要让高公公走前面。环儿的理由是，高公公现在是客人，主人不能让客人走后面。高公公说不过环儿，只得提着牛皮袋在前面走。他们一边走路一边说一些情况。
　　“高公公，你刚才说到了巫州就得表表心意，你知道吗？现在的巫州不叫巫州了，叫龙标。”
　　高公公并不回答环儿的问题，而是吟出一首诗：“两京作斤卖，五溪无人采。夷夏虽有殊，气味都不改。”
　　“看来高公公已经来龙标一些时日了？”基叔问。
　　“来了个把月了。只是没有固定的住处。”
　　“刚才你吟诵的那首诗不是说你在龙标吃一种野菜吗？”
　　“对啊，就是说吃荠菜。荠菜这个名字，还是一位农夫告诉我的。一天，我在一位农夫家里吃饭，吃到一种野菜，我感觉那野菜味道不错，问农夫那野菜叫什么名字，农夫告诉我，那种野菜叫荠菜，野外到处可以看到，如果想吃，随便可以采到。于是我当即口占了这首《感巫州荠菜》。看来在民间还容易找到诗歌灵感。”
　　“你高公公就是有诗才，当初在京都谁不佩服你高公公。”
　　基叔环儿跟高公公一边走路一边说话，不知不觉就回到了博雅楼。
　　环儿急忙找到五哥七哥，把高公公来到的消息告诉了他们，二人有点犹豫，去不去见见高公公呢？但是不由五哥七哥推辞，环儿拉着五哥就走。环儿认为应该让五哥七哥跟高公公见面。
　　五哥七哥跟着环儿进入博雅楼二楼右侧的一个房间，这个房间在基叔与环儿寝房的隔壁，是基叔在博雅楼的书房和休息室。五哥七哥跟高公公相见了，五哥七哥知道基叔要跟高公公长谈，不便久留，二人对高公公一番问候就出来了。基叔与高公公的长谈开始了。
　　“在这里还过得惯吗？”高公公首先提问。
　　“过得还好。儿子女儿都已经大了，现在是儿孙一大群了，还有什么过不惯的？”
　　“刚才这两个娃儿妹子是孙儿孙女？”
　　“高公公……奥，高道长你看像吗？”环儿插言说。
　　“象，很像。”高公公把眼睛瞪着环儿审视一遍，说，“环儿，这名字好。想起当年的杨贵妃娘娘，真是感慨万千哪。贵妃娘娘呀，你知道是谁让你躲过马嵬坡那一劫吗？”
　　“觑！千万不要叫我贵妃娘娘，要出大麻烦的。你问是谁让我躲过马嵬坡那一劫？这事情你要问问五哥七哥。奥，是五公公和七公公。不是五公公和七公公有主见，我杨玉环早就作了吊死鬼。”
　　“贵妃娘娘……不，环儿呀，你还不是很清楚。七公公五公公自然起了重要作用，但是如果没有我高公公做主，你的五哥七哥也不敢做出那种重大决定。告诉你环儿呀，我高公公跟你都是容州老乡，在那种情况下，我高公公不救你还有谁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