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一章

　　天才蒙蒙亮，小元子在帐外小声地提醒主上该起来了。
　　司马浩云慢慢睁开双眼，看着仍是昏暗的龙凤帐顶，发了一会儿愣，然后才慢慢地侧着身坐起来，小心奕奕地轻轻托起素素的头，把有点发麻的手臂从素素的颈窝下轻轻地抽了出来，紧接着用绸垫裹着的翡翠玉枕轻轻地垫在她的颈下而代之。他凝神看了她一会儿，那长长的睫毛静静地伏在粉红的眼睑下，精致的小鼻子随着温柔的呼吸微微地颤动，红红的小嘴微微上翘，仿佛在呼唤着他的热吻。素素怎么看都是那么美，睡态也是如此可爱迷人！每天晨起，他都必需强迫自己离开她的身边，去那令人乏味的朝堂，去见那些令人乏味啰啰嗦嗦的朝臣！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俯身在她的小嘴上轻轻亲了两下，才勉强撑起身体，准备下床。
　　他刚坐起来，一只柔软的小手把他轻轻抓住。他回过身来，伏下身子在那仍闭着的眼睑上爱怜地亲了亲，柔声说道：“宝贝，哥要上朝了，你自己乖乖地再睡一会儿吧。”虽是这么说，他仍是抱着她，不舍得放开。
　　“嗯——天亮了么？”她嘟哝着，并没有睁眼，抓着他的手软软的，也没有松开。
　　“嗯，差不多了。”他恋恋地舔着她的嘴唇，“乖，放哥走吧。”
　　她微微半睁双眼，惺忪地看着他，慢慢松开了那只小手，却又抬起双手，环抱着他的脖子。
　　他用鼻子摩擦她的鼻子：“宝贝，怎么了？”
　　她微睁双目，仍是没有睡醒的样子，看着他，发了一会儿愣，忽然想起了什么，慢慢说道：“嗯，我想出去一趟……”
　　“出去？”他愣了一下，“想去哪里？”
　　“昨日，你不是说，要派人去看看小菲么？我想，不如我亲自去看看她吧，也许，她肯与我说些话呢？再说，自上次见过一次，我们有一年没见了。”
　　“这个嘛，其实，你派个亲近一些的侍女去就行了，何须你亲自去呢？”
　　“嗯，但是，我还是想自己去看看她呀……”她娇娇地说道。
　　他浑身酥软：“宝贝，你身份尊贵，轻易不能出门的。哪有劳烦王后娘娘亲自上门看望一个大臣之家的小女儿之理的？”
　　“但是，我如今并不是王后娘娘呀，再说了，即便是王后娘娘，也有需要走动的亲戚人家的呀……”她嘟着小嘴。
　　他很是为难，不知如何拒绝她。
　　“你放心好了，我换上侍婢的衣装，乘车子去，不会让别人知道我是谁的，就说，我是阎娘娘派来的人，专为看望凤小姐的。这样好不好？”她抱紧他。
　　他呼吸着她芬芳的体香，心醉神迷。
　　“浩云，你就让我去嘛！就当作让我出去散散心也好呀。我整天关在这个屋子里，都快闷死了……”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想了想，说道：“好吧，我让苏彦带人护送你去吧。”
　　素素笑了，“啵”的在他的唇上亲了亲：“谢谢你，浩云！你真好！”
　　他不禁又叹了一口气，苦笑道：“宝贝，你明知道哥受不了你这样！你让哥如何能去上朝呢？”说着，他狠狠吻着她的小嘴。
　　她用力把他推开，嗔道：“好了，王上该去上朝了。”
　　“宝贝，我不想去！”
　　“乖！今晚，臣妾侍候王上沐浴……”
　　“真的？”他大喜。他最喜欢与她共浴了，其中缱绻缠绵，难以言表，令人沉醉。
　　“嗯。”她肯定地点了点头。
　　司马浩云便高高兴兴地上朝去了。
　　
　　骤然接到命令的苏彦，怀着忐忑的心情，守在越王府内府二门前等待。阎素素换上早已准备好的侍婢衣装，在红梅的陪同下，慢慢走了出来，上了停在内院里的一辆大车。另有两名内侍捧着两个锦盒跟在后面。因为阎素素是以侍婢的身份出行的，所带之人不能过多。而且，阎素素也不喜欢被一队人前呼后拥的感觉。
　　苏彦其实很想追问素素为何要亲自去看望凤菲，但是，当着其他侍从又不便多言，只得安排十名侍卫打扮成普通侍从跟随着，一起护送着阎素素的车驾往两条街之外的凤府而去。
　　阎素素一行到了凤府大门前，一名侍从上前与守门家将交接。家将听说是当今楚王最宠爱的阎娘娘即未来的王后娘娘派身边人来看望凤小姐，不敢怠慢，马上派人进内禀报。大概过了一盏茶的工夫，一名管家出来了，正是凤府二管家常顺。
　　常顺来到车驾前躬身行了一礼，恭敬地说道：“内官大人，小人是本府的二管家。我家老爷吩咐小人，劳烦内官大人给娘娘回话：我家小姐多谢娘娘抬爱！只是小姐如今不在本府内，现在别院里休养着，无法亲自接受娘娘所赐，还请娘娘恕罪！等改日小姐身子好些了，小姐自当亲自向娘娘赔罪。”
　　苏彦微微一怔，他怎么没听说凤菲搬离本府？难道是因为凤子乔不想接受阎娘娘的好意，故意托词不肯让阎娘娘的人见到凤菲？
　　阎素素在车内听了常顺的话，沉思片刻，吩咐了红梅几句。于是，红梅说道：“我家娘娘听说小姐贵体有恙，甚是挂心，特命奴家等人前来看望小姐。奴家受了娘娘之令，定须亲见了小姐方能回去复命。不知凤小姐所养病的别院在何处？能否请指引奴家等前去？”
　　常顺有点为难地说：“不敢瞒姐姐，我家小姐这些日子一直病着，太医也吩咐要静养着，不要见外人。实在不敢劳烦姐姐再跑去别院。”
　　“管家先生，我家娘娘听闻凤小姐之病，十分挂心，令奴家等务必要亲见小姐近况再回禀，娘娘方能稍安心。请管家禀告凤老大人，准许奴家等到别院看望凤小姐。”
　　“这……小人也不敢自作主张，请姐姐稍等片刻，待小人进府里禀报老爷。”常顺不敢多说什么。
　　“好。”
　　这次等了一刻钟，常顺才慢慢走出来。
　　他仍是走到车前，行了礼，说道：“内官大人，我家老爷说，多谢娘娘美意，既是如此，便劳烦姐姐辛苦一趟了。我家小姐如今是在城西的别院里，请让小人在前面给姐姐引路。”
　　阎素素向红梅点点头。红梅便说道：“好，有劳管家先生了。”
　　于是，常顺在前引路，阎素素等一行在后面跟着。苏彦虽然很怀疑，但也不便开口阻止，只得紧跟在车旁。
　　常顺引着他们转了两条街，走进一条比较僻静的巷子，几乎没什么人走动。苏彦更是疑惑了，不过，如今是凤府的二管家在前引路，凤子乔总不可能会搞什么“意外”事故吧？巷子越走越窄，几乎只能让一辆大车通过了，骑着马的苏彦不得不走到车子的前面。
　　突然，一个尖锐的怪声响起，苏彦大吃一惊，只见一道寒光迎面向他扑来，阎素素所在的车子就在他的身后，他绝对不能躲开，否则，那道强弩之箭就会飞入车内了。苏彦马上抽出腰间短剑，准备挡隔，虽然他这样做极冒险，但他别无选择，只能拼命了。不过，那道驽箭却是扑向他所骑的红马的，红马长嘶一声，扑倒在地，只有挣扎喘气的份了，而苏彦也被狠狠地摔在地上了。他狂叫：“保护娘娘！”不过，他的话还没吼出来的时候，在车后跟随的十名侍卫已经在乒乒乓乓打起来了。拉着阎素素的车子的两匹马却也受惊了，狂嘶着拼命向前狂奔，车夫一时控制不住，受惊的马差点踩在摔倒在地的苏彦身上。苏彦急忙跳起来，准备追赶，眼前一花，却是四名黑衣人把他团团围住了。苏彦终于相信，他们确实是中了埋伏了！一定是凤子乔！苏彦怒火中烧！
　　而阎素素在狂奔的马车里被撞得东倒西歪的，她拼命抓着车侧的窗框，努力稳住身体。当她终于定下神来，环顾四周，却发现红梅倒在车厢一角里，身体随着抖动的车身而左右移动着，不知道是否已被撞晕了。阎素素知道如今必须先把前面受惊狂奔的两匹马制服，但是，她从来没有试过制服受惊的马匹，而且，她也有好久没有骑过马了。或者就是想办法离开这驾疯狂的马车。但是，她也听到了后面的厮杀声，她不知道苏彦是否能及时赶过来帮助她，她必须尽快想办法自救。
　　阎素素紧紧抓着车厢内可以抓握的部位，努力向前门移过去。当她刚抓到前门的门板把手时，马车忽然猛地一顿，然后是一声巨响，似乎撞到什么东西上了，她便突然地冲出前门，整个人被抛出车外，紧接着便是狠狠地砸在一堆干草堆上。周围响起几声惊呼。
　　一个男子惊道：“公子，有个姑娘被抛出来了……”
　　阎素素挣扎着想开口，却只觉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小陶，快，看看她怎么样了！”
　　“是，公子。”
　　“等等，不得放肆！这位姑娘穿的象是宫装！让本公子亲自看看。”
　　“是，公子。您小心点！”
　　“怎么是她？不好了，小陶，快把本公子的车子赶过来……”
　　苏彦被四个黑衣人围攻了约一刻钟，正焦虑之时，忽然，听到一声胡哨，那四名黑衣人便突然跳出圈外，分别向四个方向跑了。苏彦也顾不得追赶他们了，马上向刚才马车跑开的方向飞奔而去。
　　当他顺着马车的轮迹狂奔到现场时，只见车子侧翻在地，车轮还在微微抖动着，而车上有鲜血渗出，滴在地上。那两匹拉车的马侧卧在地上，被驽头压着，马脖上插着几支箭，还在不停地挣扎着，痛苦地嘶鸣着。苏彦只觉脑袋“嗡”的一声，心跳几乎停止了。他急步上前查看车厢，心里疯狂地叫着“素儿！素儿！”
　　后面又有几名侍卫追了过来。
　　苏彦挥剑劈开马车与马匹之间的连接：“来人，快，快把车厢扶起来。小心点！”
　　众侍卫上前一起合力，把车厢慢慢扶起来，摆平了。
　　原来赶车的侍从被压在车下，胸口上还插着一支箭，显然已是活不成了。而车厢里只有一个人，那是红梅，也是浑身鲜血，奄奄一息。阎素素却不见踪影。
　　一个农人装扮的中年男人正在附近整理着一车乱糟糟的干草。
　　苏彦急忙上前问道：“这位兄弟，请问你刚才可曾看到这车子翻倒？”
　　那农人抬头看看苏彦，又看看那几名侍卫，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苏彦忙问道：“那，那能否告诉在下，刚才都发生了什么？”
　　那农人说道：“回长官，刚才小民运了一车草料，准备送到城西的巡防营去的。忽然听到后面传来马儿的狂叫声，还有很凌乱的马车声。这里本是一个拐弯的地方，道又窄，小人担心会被撞，以前就被撞过好几次了，小人就赶着驴车躲到一边去。然后，那辆车的马就直接撞到前面的院墙上了。然后，有个姑娘就从车里飞了出来，掉在小民这草料堆上了。”
　　苏彦一听大惊，忙问：“那姑娘呢？如今在何处？”
　　农人说道：“刚好路过一位年轻的公子爷，就把那姑娘带走了。”
　　“什么？被带走了？”苏彦急了，“你可看清那公子的模样？往哪里去了？”
　　那农人摇摇头，说道：“公子爷就是公子爷的模样，穿着很好看，长得也很好看，这里就一条道，小民只看到他们往前面去了，后面又到哪里去了可就不知道了。”
　　“那么，他们是骑马还是乘车？去了多久？”
　　“他们带着个姑娘，自然是乘车的，嗯，大概走了一顿饭的工夫了。”
　　苏彦又悲又喜，悲的是红梅伤势如此严重，只怕阎素素也好不到哪里去；喜的是，至少目前看来，素素也许还没有性命之忧。
　　一名侍从说道：“大人，前面不远就是西城巡防营了，我们分派人手到巡防营找人一起查找吧？”
　　苏彦点点头，说道：“好，留两个人在此料理，两个人马上去巡防营，其他人跟我去追。”
　　“是。”
　　苏彦带着数名侍卫急急往前追赶，跑到巷口，却是一个十字街口，人流渐多，足迹杂乱，根本分辨不出之前的那个车轮痕迹了。他们只得分为三组，分别向三个方向追去。
　　巡防营的官兵接到报信也马上出动，四处盘查，却不见有可疑之人的踪迹。而那赶车的农人果然是给巡防营送草料的。
　　
　　黑衣人悄悄来到窗下，低声道：“大人，那女子被独孤家的七公子带走了。”
　　屋里静了一会儿，然后，一把苍老的声音说道：“既是小七带走了她，就算了吧。你们马上隐身，没有老夫之令，不得冒头。”
　　“是，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