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天堑通途腾彩虹 1

　　且说二人来到了桥梁工地，被眸子里映现的一切深深地震撼了，丈余高的钢筋水泥柱子拔地而起，超出了地平面数丈高了，上面还缠满了被子和草苫子，这是给柱子保温的。因那个年代没有防冻水泥，工人们都把自己的铺盖捐献给钢筋水泥柱子了。宁可冻自己也不让冻裂了桥柱子的。帐篷里，工人们喝了几碗辣椒姜汤增加体温，有背对背的、蹲着的、站着跺脚取暖的。大峰还教踢腿打拳的，轮换着烤煤炉子以度寒夜。柱子顶端有个自动升高钢筋焊接的和汽车轮胎大小滑轮架子，一根钢绳直通下面的绞车子；绞车的跟前也是钢筋架子，架子当中装着一具缠满了钢绳的硕大的轮子；钢绳的下端连接着小型拖拉机后座的铁孔里，上端是个大铁钩子，钩着安着铁攀的大铁斗子；铁斗子装满了人工搅拌的水泥石子，直接送到了巨柱的顶端；十几个工人有条不紊地扭开铁斗的开关，石子水泥摊在钢筋笼子里，随着哨子的尖叫，大铁斗子缓缓地下落到上面；工人们把锹锨铁耙子搅拌好的石子水泥装进了能有千把斤容量铁斗子，在冒着黑烟的小拖拉机的“嘭嘭嘭”声里拉拽着钢绳又送到了巨柱的上端。人们用木棒铁棍“嘭嘭嘭”地捣砸，直到实实落落毫无一丝儿的空隙了才能达标。
　　大力是个管事的，手持红旗，口噙哨子。旗子一摆，哨子一响，水泥石子在大铁斗周而复始的运作里巨柱得以不断地往高处增长。水泥石子搅拌池的左边有个红色的一人多高的机器，齐胸高的轮子套着一米宽的皮带连套着一丈远的涡轮旋转器，旋转器的下端安着一个小桶粗的黑胶皮管子能有二十多丈长。薛华从没见过如此的庞然大物，更没见过这样的建筑，说：“大哥，我知道，这大柱子是顶天用的吧？”老王心里笑这个小妹妹真是闭着眼睛联想个奇怪的，说：“桥墩！咋不看长城似的路基，深深的陡涧，阻碍路基的连接，铁路就无法通行，只有建好了桥墩承载桥梁才能贯通铁路的。”薛华“嗯”了一声便仰着脖子看巨柱上举着红旗的人，越看越像大力哥哥！朝思暮想的大力哥，我可看见了你！哥哥呀你知道不知道妹妹看你来了？她要撕破自己的喉咙喊下大力把自己盼望已久的心念变成亲身体会，可看看这么多的工人们忙得不可开交，就不好意思了。
　　老王转脸见那一大堆石子儿、钢筋儿诸多的物件，不知是如何来的，更不晓得当初的塌方是怎么处理的。他的脑子里塞满了疑问。疑问里赞叹着架桥工人们的克服艰难困苦的决心和智慧。其中的曲折而艰难的经过老王他万万想不到的。
　　原来，自从地下泉源把泥浆迅猛上涨，导致了塌方。工人们依然毫无畏惧地不停工干。专家江大超看见工程万分危险，如果同志们再不出来，可能就有被泥浆全部吞噬的危险，就把嘴噙的哨子望破里吹也没引起大家的警觉，所有的岸边的人们拼命地齐声呐喊：“快出来！危险！”有的捡着石头蛋子不停地往泥浆里投，才唤醒了不怕死的勇士们。杜怀林老虎似的吼叫：“为了焦枝铁路，生命安全第一，快上岸，晚了都找阎王爷了！”大家才你拉着我，我拉着你，往岸上麻利地攀去。大力只顾帮助别人，忘记了自己，泥水和塌方埋了他齐腰深了，要不是大峰、茂林舍死相救，大力可能就如薛华梦里一样那个了。一丈多深的工程全被泥浆和塌方几乎填平了，冒着狂风暴雪的结果付之东流。发电机的响声好似哭了一般让人听着难受。
　　深夜，江大超辗转难眠，愁得要活不成的样子，桥梁工程跟不上路基的进度，就严重影响着焦枝铁路的提前通车！当务之急，必须尽快解决这个令人头痛的问题！他披着大氅走出帐篷，站在茫茫的风雪里，忍着严寒的怕打，对着浑浊的波浪汹涌，叹息了一阵，忽然发愤地说：“你这龟岁子泥浆，老子制服不了你，就不是湖北蛮子！”对着哗哗的水浪恨恨地尿了一包尿，就着灯光瞧瞧时间还早着的，就独自一个上蚕校去了。
　　蚕校积雪挺厚，白得晃眼，团部没有熄灯。他敲开了团长的门。团长在读书，抬头见是桥梁工程的专家，说：“这时候来有什么事情？坐下说。”老江说：“站着说了就走。”接着就把实际难题细述一遍。团长说：“说了半天，就是解决排除泥浆的问题，解决了这个难题一切就没有事了。这个事情我给你筹谋筹谋，也许有些希望的。”听到希望，专家就坐了下来，道：“团长，我听说有抽水机，可没听到有‘抽泥浆机’的。”团长说：“‘人定胜天’，事在人为！事不宜迟，明日就办！”老江急火的脾气，说：“别等明天啊。现在看看不行吗？”团长心想了想，觉得有道理，看看还不到八点，就打电话给老同学说明了此事儿。
　　老同学是南阳市郊七里营的，姓崔名亮，高个儿，容长的脸儿，五官端正，面色白皙，手不离“老三篇”言不离“为人民服务”！衣着朴朴素素，虽然不是党员，品质高尚，啥事儿总以集体为重。他是水利机械设备研究学院毕业，技能高超，属于专家教授级别，在市里机械研究院上班。听完对方所说的问题，不以为事儿道：“这不算啥事儿的，就是柴油机的马力和涡轮抽水的设计问题。马力加大以及涡轮的风叶加大就可能完全解决问题了。总的来说都是为了焦枝铁路的修建和早日通车，这事儿我包下了，过几天弄好了开车给你们送去好了。”老江听得此事儿，高兴地要神经似的，抱着团长的脸儿吻了一口，急匆匆地离去了。团长摸拉自己的脸颊。自言自语：“老蛮子精神不正常！”伸着头儿看看外面的风雪，把门一拴，安心地入睡了。
　　专家越想越高兴，心里热乎乎的，觉得风雪里不冷了，哼着歌儿回到了工地。急猴猴地脾气也是他的父母赐予的，修改不了。明日就等不及了，连夜敲着所有绿色小帐篷说：“英雄的战士们，别惆怅了，泥浆的事顺利解决了！”直到人们回个“好”，再挨着敲着别的帐篷，敲开了别人嘴里的“好”，就心安理得地入睡了。次日已罢，风停雪霁了。桥梁工地，洋溢着欢乐的歌声，愉悦蔚蓝的天空。小鸟儿落在高高的路基上侧耳细听，不时地“唧留唧留”地和鸣一阵透着来春的气息。
　　没过两天，一阵清脆的“霹雳巴拉”扎鞭的扯和老牛“牻儿牻儿”的叫声，给桥梁工程增添了新的乐趣。人们纷纷瞧望，见得一个愣高的牛把式头戴护耳黑棉帽，样子能有六十来岁了，身子板直，好似走动的铁塔。他穿着破旧的棉袍子腰里扎着草绳，举着扎鞭只是抽响，舍不得打牛。他就是崔亮的父亲。
　　崔亮听到老同学事关焦枝铁路重大事情，昼夜不停潜心琢磨，就在普通的立式柴油机里多加了四个缸，变三十五马力为一千多马力，又改良了涡轮设备，这样就能把再厉害的泥浆完全排除不在话下了。大雪天汽车轮子打滑，只好让在生产队里当牛把式的父亲套着牛车直接送到了工地。民工们一下子围上来了问了一阵子“老人好”，摩拳擦掌，准备卸车。
　　这当儿，崔明却火急火燎地踏雪而来，老远喊：“别卸车别卸车，按我的来！”江大超一见专业人士亲自来了，激动得热泪盈眶，迎上去说：“谢谢谢谢，太感谢了！”崔明说：“自家事儿，何言谢！”便踢着雪丈量了安置机器的距离。喊道：“爹，把牛车赶过来！”大家一下子愣着了，原来他们是父子关系，太感动人了！
　　柴油机下部安有轮子，大力叫大峰取了半尺厚的木板，垫到了车后尾处，大虎、金明、付亭、关大璐、段世杰还有湖北几个蛮子伙的，嘿嘿吆吆卸下了柴油机和涡轮。二者距离楔钢筋棍固定牢靠，一米宽的动力带，连套着涡轮的轮子，黑色的胶皮筒子，大力掐着往水里一甩，“咕咚”一声溅起好高的浪花。另一端的胶皮筒子通到西边的一百多丈远的渠道里。父亲说崔明：“娃儿，坐车回吧？”
　　崔明：“爹，您先回吧，路滑，慢些！”鞭子“噼啪”一声，车轱辘子呼呼隆隆地走了。
　　几个民工抬来一大桶柴油添到了柴油机的油箱里。崔明打开了火，柴油机兴奋得没治，山谷里浩荡着巨大的吼鸣。浑浊的泥浆喷涌而出，日光里好像是一幅金色的油彩画儿，哗哗的流水好似黄河决堤了一般，好几里地就能听得泥水的吼叫。崔明给人们说：“记着别缺油，千万不要熄火，熄火了发动着可难了，不比普通的柴油机。”说罢告辞而去。专家撵上去说：“你真的马大哈，机器涡轮一共多少费用？结了账再走呀！”崔明笑道：“自掏腰包，结个啥啊，以后再说！”“噌噌”地消失在茫茫的雪原里。
　　整整抽了大半日，工程里的泥浆抽了个露底。工人们全力以赴，经过一礼拜的倒班奋战，二十多丈的深度好不容易达标了。又在底部的青石层叮叮咣咣打下十多个石眼，巨大的钢筋笼子，人们“嗨吆嗨”地抬着，绳索吊着下到最深处，跟着十多个人也下了去，十多个钢筋准确无误插到石眼里立个牢固。上面的人们在专家的指导下，抬着丈八宽的铁皮，放到了柴油机的一旁，以便和水泥之用。
　　“不用不知道，一用吓一跳！”你说一个石头子儿咋不能先考虑到呢？没有石子儿，就是有水泥和钢筋铸造桥柱子也是痴人说梦的。大家焦急万分。专家急得像热锅蚂蚁，可他想不到的是，团部的通讯员送来消息，说石子很快就有。专家乐了，高兴得一条三尺高，“嘎嘎”喜得不行。民工不少的说：“湖北老蛮子着急得神经病犯了！”专家耳朵不聋，听觉甚锐，道：“谁骂老子的？啥子的神经？老子清楚得很！有了石子儿你们不高兴吗？”人们都不相信专家的话，还是认定他确实急疯了！
　　专家能不急吗？一条铁路就是能通车了，因一节桥梁的缺陷，整条路线完全作废。桥梁的问题是交通重大问题。专家没想到事情能这么顺利地解决，就自己赶紧打电话问团长：“团长石子儿的事儿，怎么回事儿的！”团长答复的话，叫他十分感动，还是团长有远见，不声不响早早动员皇路店、周庄，抬头和山村里的人们提前砸石子，以每方五元收购。结果好几个村的社员群众同样有着崇高的革命觉悟，没要一分钱完成了几百方的石子，解决了桥墩的铸造问题。欲知后事如何，且往下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