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琴声在龙标的深夜里飘荡

　　却说环儿弹了一首《高山流水》，七哥五哥一齐催促着环儿：“再来一曲！今天晚上要弹个过瘾！”这时三妹子也有了胆量，也跟着催促环姐：“来么，弹得太好听了。”其实环儿何尝不想弹？不过她也想故意卖卖关子，更加激起大家听琴的欲望。
　　为了表示郑重，环儿做出了弹琴的预备姿势，双手轻扬，然后慢慢落下，当她的葱管般的指头轻轻落在那柔和的琴弦上的时候，那琴弦上发出的柔美优雅的声音，通过每个人的耳鼓轻轻震动，传到每个人的心灵深处，使每个人都感受到无以言表的愉悦。
　　这支曲子叫《关山月》，是十多年以前李谪仙在一次宫廷宴会上特意为她做的曲子，环儿的演奏深深感动了在场的每一位听众。
　　“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汉下白登道，胡窥青海湾。由来征战地，不见有人还。戍客望边邑，思归多苦颜。高楼当此夜，叹息未应闲。”
　　环儿弹到动人出，基叔也抑制不住地帮着唱起了曲子，一边唱一边用手在靠椅上敲打节奏。基叔对这首曲子可说是感同身受，这大唐江山边关数万里，多少边关将士长期在外戍边，家人远隔，许多将士血洒疆场，英雄可歌可泣！我作为大唐皇帝，却不能给他们以安慰，也难怪他们心中的孤寂与怨忿……
　　就在基叔沉浸在自我悔恨和自责的想象中的时候，环儿的一曲《关山月》又结束了。由于环儿在弹这支曲子的时候，倾注了环儿对边关将士的深深同情，所以这支曲子听起来就有一种特殊的严肃，以至于在这首曲子弹结束后大家竟没有笑出声来。
　　环儿有点意犹未尽，摆开架势，又开始了另一支曲子的弹奏。现在她弹的是《昭君怨》，这是一首汉代有名的曲子。为了帮助三妹子理解曲子的含义，环儿觉得有必要做一些简单的说明。她说：“三妹子，你听说过王昭君的故事吗？好动人呢。西汉元帝时，美女王昭君为了大汉天下的安宁，勇敢自荐，远嫁匈奴首领呼韩耶单于，实现汉匈两族的长久和平，做出了巨大的贡献。说来好笑，那王昭君本来是从民间选来的绝色女子，只因没给那贪财的画师毛延寿送礼，毛延寿便怀恨在心，故意在王昭君的脸上点了几点‘丧夫落泪痣’，元帝看了昭君的画像，龙颜大怒，说把此等不吉利的女子送到宫中来，好晦气。当即下令，把昭君打入泠宫。好怨哪！就因为没送礼，竟招来如此横祸。后来，匈奴首领呼韩耶单于入朝，元帝把王昭君送给了单于。临行的时候，元帝终于看到了王昭君，啊也，原来这王昭君如此漂亮，简直美得天仙一般！这元帝就后悔死了。但是有什么用呢？堂堂大汉天子总不能失信吧？世上没有后悔药，元帝就认命吧。”说到这里，环儿大笑起来，大家也大笑起来。
　　环儿说起王昭君的故事，基叔发话了。“环儿，你这故事未免太说简单了点。这王昭君的故事还多哪。话说中国历史上，最有名的美丽女子有四位：战国时候吴王的爱妃西施、汉代王昭君、三国的貂蝉、本朝的杨贵妃。四位美人中，论貌美，据说那西施为四美之首；若要论才艺，当朝的杨贵妃当之无愧的坐第一把交椅。环儿你看呢？”
　　基叔说完，幽默地笑起来，其他几位也笑起来。对于这番玩笑，几位都明白，唯独三妹子不知就里，她是真正的听故事。一阵笑声过后，基叔又补充道：“若加上我们的环儿，这历史上就是五美了，以后谁写历史，就应该写‘中国历史上的五美’。”
　　这一次三妹子真的听懂了，是基叔开环姐的玩笑。
　　好了，还是来弹弹这首曲子吧。环儿重新摆好架势，一曲饱含哀怨、韵味无穷的《昭君怨》又开始了。由于刚才环儿的一段述说，三妹子对于琴声的理解感悟有了一些启发。
　　随着环儿的弹奏，基叔和七哥五哥一齐唱起了《昭君怨》这首歌：
　　“秋木萋萋，其叶萎黄，有鸟处山，集于芭桑。养育毛羽，形容生光，既得行云，上游曲房。离宫绝旷，身体摧藏，志念没沉，不得颉颃。虽得委禽，心有徊惶，我独伊何，来往变常。翩翩之燕，远集西羌，高山峨峨，河水泱泱。父兮母兮，进阻且长，呜呼哀哉！忧心恻伤。”
　　当曲子弹奏接近尾声的时候，环儿想到王昭君在那远隔万里的漠北思念家乡，思念双亲的情景，一时有些忘情，感动得几乎要掉下泪来。但她还是手随心意，那凄婉悱恻的旋律随着琴弦的抖动表现得淋漓尽致。
　　就在曲子的最后一个音符的余音完全消失，一阵情不自禁的掌声响了起来，伴随着一阵羡慕的赞美，室内充满了欢乐的气氛。
　　也许，大家一定希望环儿继续弹下去吧，但此时环儿却想换换口味，她要基叔将他的胡琴也复习复习，还有七哥的箫管，五哥的唢呐都来两段，热闹热闹。
　　基叔知道拗不过，只得答应。就在基叔起身准备去拿胡琴的时候，环儿的动作更快，早将胡琴拿来，双手托琴，以京都大戏艺人的腔调说道：“小女子请基大人赏琴！”逗得大家都笑起来。
　　基叔接过胡琴，在一张高度适当的平板椅子上坐下，轻拢慢捻地调起音来。原来这胡琴两根弦分别叫内外弦，它们的音差为大五度，即“宫、商、角、变徵、徵”。当然，内外弦的音差也有其他的配法。
　　现在琴的内外弦已调好，就看基叔喜欢的曲子了。关于这个问题，基叔也用不着化太多心思去想，信手拈来都是不错的。就如这《阳关曲》，基叔就熟悉不过。想当年在京都的一次宴会上，他演奏了这首曲子。这曲子原是大诗人王维所作，是一首七言绝句。但李龟年觉得这首歌意境特好，于是把它演绎成了四段曲子。这样演奏起来更显得内容丰富，情节跌宕起伏，使这支曲子具有更为强烈的艺术魅力。后来这支曲子又叫着《阳关三叠》。
　　清和节当春，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进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霜夜与霜晨。遄行，遄行，长途越渡关津，惆怅役此身。历苦辛，历苦辛，历历苦辛宜自珍，宜自珍。
　　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劝君更进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依依顾恋不忍离，泪滴沾巾，无复相辅仁。感怀，感怀，思君十二时辰。参商各一垠，谁相因，谁相因，谁可相因。日驰神，日驰神……
　　当基叔拉到动情处，环儿、七哥五哥都和着曲子唱了起来。这时候，三妹子就觉得特别的兴奋。虽然她不会唱，但她被这场景所感染，口里也轻轻地哼了起来。
　　基叔的琴艺原也接近炉火纯青。只是马嵬坡事件使他痛失爱妃，精神受到了极大创伤，从此无心琴艺，以至渐渐有所荒疏。现在好了，他的兴趣又萌发起来了。此时，他已进入曲子的华彩段。看官，这胡琴的华彩段是曲子的高潮，其曲调的变化也是尤为多样。或者是两三个高八度的大跳跃，或者是由极高忽然下滑到极低；或者是由极慢逐渐到极快，或者是由极快突然又变得很慢。那音色的变化亦是随心所欲，或者若丝路随想，或者似雨打芭蕉；或者像空山鸟语，或者如苦命之讴。总之，这胡琴曲调的变化也实在太丰富了。
　　终于，尾声到了，只听得那琴弦上发出了恰如双方离别时那难分难解的呢喃之声。忽地，又好像其中一人突然向远方奔去，一种难以言表的依恋情怀油然而生，琴声就在这时突然打住。
　　“绝了！绝了！这琴声真的把我们带进了阳关离别的真实场面中去了。”大家一边笑着，一边尽量用些最好的词语来表达对基叔琴艺的赞美。
　　基叔慢慢把琴放下，用商量的口气说道：“怎么样？谁来表演表演？”基叔的意思大概是想让七哥和五哥也搞个表演，岂料大家都异口同声地要求基叔再来一曲，基叔没办法，只得重新拿起琴，心里琢磨来那一首：《丝路随想》？《悲歌》？《汉宫秋月》？好，就来一曲《汉宫秋月》。这汉宫秋月》是中国著名十大古曲之一，有两种较为流行的演奏形式，一为筝曲；另一为胡琴曲。本曲意在表现汉代宫女的幽怨、悲泣情绪，唤起人们对她们不幸遭遇的同情。演奏常用了顿、滑、颤等诸多技巧，风格纯朴古雅，是一首有代表性的曲子。演奏速度缓慢，用弓细腻多变，旋律经常出现短促的休止和顿音，音乐时断时续，加之各种复杂技法的运用，表现了宫女哀怨、悲愁的情绪，具有很深的艺术感染力。
　　现在大家又开始欣赏基叔的《汉宫秋月》了。顿时，大家好像置身于那遥远的汉代皇宫，倾听着那宫女们伴着琴声的无比哀怨的歌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