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回 程 下部天方夜谭

　　第七章回程
　　第二天早晨，他们坐着返回太原的大巴车。团友们可能睡足了精神，在车上一窝一窝说着各自的话题。导游小姐坐在前面的专座上，没了来时的精神了。他和老婆坐在车后面，摇摇晃晃地闭目养神。前面坐着两个一高一矮的中年男人一直在聊天，谈论的内容时不时地钻进武实的耳朵。高男人说：“五台山也不算大，一天就转完了。”矮男人说：“哪里的话，我们仅仅看了五台山的中心部分，还大着呢，五个台一个都没有上去。” 高男人问：“台上有什么？”矮男人说：“还是寺庙，听说真和尚在修行。”武实听着纳闷，怎么还有真假和尚。高男人说：“这么说我们见到的和尚都是假和尚了？”矮男人说：“真假都有，这有什么奇怪的，就像一个单位里，有管理层、正式工、合同工、临时工一样，只有管理层、正式工可能是真和尚。假和尚回到家，工作服一脱，吃肉喝酒，搂着老婆睡觉，爽着呢！”高男人说：“怪不得我看那些和尚贪得无厌，绞尽脑汁地敛财，许多人还慷慨解囊，养了这些假和尚。佛祖的初衷是劝导人们乐善好施，结果佛被利用了，成了敛财的工具……还不如捐资助学呢！”武实心里想看来机关单位的内幕他不清楚，很多单位也人浮于事，养了多少寄生虫。矮男人说：“你以为那些香客都是真正的善男信女？大部分人都想着抛砖引玉，求这求那，照样是贪得无厌。结果是和尚得到他们上供的钱财，导游小姐可以从中提成，他们却什么也得不到。有求必应可能吗？还不如药店里‘伟哥’的广告词‘有求必硬’灵验。”两个男人小声笑起来。他和老婆也偷着乐，心里想这两个混帐东西，怎么把“伟哥”和佛联系在一起。高男人说：“导游小姐还提成？乱哄哄的怎么知道是哪个旅行团的人上的供？”矮男人说：“你没有发现吗，每次都是导游小姐最后一个离开寺庙。你脖子上挂的号牌是干啥用的？……”高男人说：“哦哟，还有这么多名堂。我们就像唐僧肉一样……”矮男人说：“没办法，想来看看，就免不了让人吃。”高男人说：“真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呀，神仙也帮着和尚捞钱，最黑的要算‘龙五爷’和‘黑房子！’……”矮男人说：“不是神仙的错，神仙又不知道，都是和尚心术不正。”高男人说：“烧香拜佛的风气在全国大有蔓延之势，和尚又不创造财富，听说国家也投了不少钱，长此以往怎么得了。历史上也有过几次灭佛运动，文化革命就是一次……应该给寺庙划拨土地，让和尚自食其力……不要给和尚生活费”矮男人说：“和尚有没有生活费咱们不清楚，如果大家都像你我不信佛，和尚靠什么生存？完全灭了也不行，信仰自由，毕竟有需求就有市场，应该是个自然消亡的过程……其实香客们也不一定都相信佛的存在，心想就能事成，就像发达国家的教堂的功能一样，只不过是一种心理的需要……”武实觉得矮男人的话有些道理，如果世人都不信佛了，将会产生多少罪恶。武实觉得自己就不信佛，怪不得经常是恶念丛生。高男人说：“我也明白这个道理，大部分人来观光，是因为五台山名气大，又是佛教胜地，还是智慧菩萨的道场，谁不想粘点智慧的仙气……想起来也可笑，菩萨们也占山为王，划分地盘……”矮男人说：“你说的不对，五台山名气大是因为一系列皇上的青睐而致。你也看见了，只要是皇上钦定的都身价倍增，留下点墨宝就成了文物，这种封建文化已经深入人们的骨髓了……”高男人说：“到处都有龙凤图案，看来还是皇权大于神权。”矮男人说：“那是自然的了，皇权与神权相辅相成，古往今来皆如此。”两个男人可能说累了，渐渐地不再出声了。武实胡思乱想地想着这两个男人的话，又想着此次出行趣事，去山东追梦，梦在天空上，来山西寻根，根在地底下，想着想着开始犯迷糊了……
　　回到太原，儿子已在网上提前定好了火车票，又参加了一个向南走的旅行社，不是去洪洞县寻根，而是去如雷贯耳的“乔家大院”和“平遥古城”观光。因为听团友说，洪洞县的大槐树早已死掉了，现在的“大槐树”虽然很大，却是人工仿造的假槐树，有关移民的文字资料都锁在博物馆，根本看不到。与其这样，寻根就无意义可言，武实只好对不起逝去的父亲了。
　　沿途看到一个巨幅广告牌，上写“文水县人民欢迎您光临指导”武实突然想起文水县出过两个历史名人，一个是武则天，另一个是刘胡兰。刘胡兰从小学语文课本里知道的，武则天是中学历史课本里知道的。沿途买了一些山西特产，无非是平遥牛肉、山西小米、太谷饼、老陈醋等，丈母爹和丈母娘肯定都是喜欢的。
　　在回家的火车上，武实的脑子又天马行空起来，回想此次出行的感受，喜忧参半。自然景观是非常美好的，感叹祖国的大好河山令人心旷神怡。可是“人文景观”让人心里不是滋味，总感觉两者不和谐，令人别扭。尤其是各景区的厕所，确实不敢恭维，不是偏僻的找不见，就是坑位紧张，臭气熏天，有的女人内急难耐，竟然抢上男厕所，令老少爷们尴尬不已，加之老年人肾功能差，视力弱，一时挤不进厕所，尿湿裤子的比比皆是。无论如何，游山玩水总是令人愉快的，武实今后还有一些计划，还打算带老婆去国外游游，老婆为这个家辛劳了几十年，只要她玩的开心就是他最大的心愿。
　　心里虽然是这么想的，可仍然老不正经，贼心不死，若有机会，想一个人再去寻梦一次大明湖！
　　下部天方夜谭
　　序章
　　不喜欢长期闷在一个城市，武实认为那种生活会让他失去激情，他喜欢改变，改变自己，改变生活，不喜欢被束缚，他爱自由！更爱挑战！因此，他喜欢去旅行，去各种地方，不管是哪里，只要是没有去过，对他都一样刺激，新鲜！
　　因为他的人生是漂泊，现在的生活就像一片浮萍，他也喜欢漂泊。
　　自从退居二线，离开“文山会海”的嚣尘后，武实一下感觉身心舒服多了，自五月份携妻绕国内游了大半圈之后，又盘算着应该去国外溜达一回，一是为了对得起闲置在组织部多年的护照，二是了却一件心结。说起这个心结的内涵来，还有点丰富，首先与济南的她有关。武实和她同年毕业，她分配去了青岛，随后因为老公升职济南市委，她也调进了济南机关，从年轻的时候就开始跟着领导去国外考察，那时候能公款出国是社会地位的象征。后来她又升了处长，机会多的不用提了。记得与她最后一次在大明湖见面的时候，她罗列了一串去过的国家，有些国家还去过两次，让武实羡慕的有些嫉妒。而武实却回到了甘肃的深山老林，与世隔绝了一样。她还问武实出过国没有，她的询问让武实无地自容，武实虽然曾以文化人自居，但却既不是专家，也不是教授，更不是文学家、哲学家、思想家，仅仅是一个地方电视台的编辑而已，根本没有出国的可能，窝囊死了。不是武实不愿意出国，而是没有出国的时间和机会，那是领导干部的专利。况且武实把曾经成绩最好的英语早已完完全全、彻彻底底的还给了老师，所以就只能老老实实看着眼热吧，感叹不是门进错了，而是路走歪了。三是同学蒋君做的是国际建材贸易，出国那是家常便饭，2017年同学在西安聚会，武实有幸与他同住一室，听他天南海北的阔谈，武实就像听《一千零一夜》的故事一样，傻兮兮的。另外，老婆每逢在电视里看到国外的名景，都情不自禁地赞叹不已。武实决心一定要找个机会满足她的心愿，也满足自己的虚荣心。
　　第1节抉择
　　要游，就的赶在国庆长假来临之前，否则就会遇到“景区爆棚、交通拥堵、游客滞留”的“遭罪游”。武实在网上找到一家夕阳红旅行社，感觉德法意瑞奥荷梵七国十几天旅游线路不错，于是打电话咨询了一下基本情况，重点是咨询了一下费用，结果是两个人需要人民币10万元，武实吐了吐舌头，望而却步了。
　　既然国外不行，港澳台总还可以吧，一打问，有个深圳、香港、澳门、珠海六晚七日游的项目，两个人的费用超不过两万元，如果再游个台湾，每人还得增加1万元，武实想了一下，台湾就不去了。于是给老婆说了自己的打算，没想到却遭到了反对，理由是两个人要花好大一笔钱呢。武实也能理解她的心思，那可是两个人一分一厘攒下来的老底子，花起来也实在心疼呢。俗话说的好：“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物价年年听风就涨，有时无风三尺浪，虽然现在有些经济条件了，但是勤俭持家的观念难以改变。济南的她也是个勤俭持家的人，如果不是公款出国，她也会掂量掂量。武实感到幸运，怎么勤俭持家的好女人都让他遇到了。
　　老婆的思想工作怎么做？根子在钱上，那就在根子做文章，想来想去，武实突然想了一条逼宫妙计，对老婆说：“这么多年我为家里没有功劳还有苦劳，没有苦老还有疲劳吧,你承认不承认？”老婆回答：“怎么能不承认呢，你的功劳不小。”武实说：“既然你承认，咱们花两万块钱去港澳转一圈也说得过去吧？”老婆说：“那当然喽。”老婆突然反应过来：“好嘛！你把我绕进沟里了！”武实进一步说：“你的费用我包了，这样你就不心疼了吧？”老婆纳闷问：“你的费用能报销？”武实说：“那怎么可能呢，回来后去找我那个当副县长的同学，他肯定有办法”老婆说：“那怎么行，你想叫人家犯错误吗？”武实说：“他会做的天衣无缝，让别人查不出来。”老婆说：“常言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要想查哪能查不出来。我谆告你，不要干这犯法的事，你坐牢还连累别人，我承受不起，为了出去遛一圈你去坐牢，让我怎么心安。”武实说：“要不换个说法，你为家功劳也不小，花几万块钱出去转一圈也是应该的，回来后我再编写一篇长篇小说，再挣几个稿费，这样你就没有心理压力了。”老婆说：“那还差不多！”武实趁势紧逼：“是啊，你痛痛快快答应跟我遛一圈不就行了嘛，何必把我逼上犯罪的道路！”老婆沉默不语，武实以为她动心了，没成想老婆说：“你就那么想去吗，电视上不是见过了吗，不去有啥关系……”武实有些急眼说：“你这个榆木疙瘩老婆，电视上看和身临其境能一样吗？电视上看你不眼热吗？你不去算了，反正我要去，就一个人去，出去说不定还能开一次洋荤，泡一下洋妞呢！”老婆一听这话急了，说：“要不我陪你一块去？”武实高兴地说：“这就对了，鹿车共挽嘛。”老婆说：“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武实问：“你不放心啥？”老婆笑而不答。
　　既然达成共识，决心已定，这件事就提上了议事日程，开始考虑如何实施。打电话咨询组织部，说必须按照领导干部因私出国流程办理手续，武实想：我都是主任科员了，还拿领导干部来套，既然套上了，就只能听组织的。原以为除台湾外去港澳旅游和去国内是一样的，没想到回归后，旅游也是一国两制，办手续是和去国外一样的，还增加了一个港澳台通行证。
　　于是，先去单位交了书面申请，经单位研究同意后，又填写了一式二份《领导干部因私事出国(境)审批表》，去县纪委签署了意见，才交到县委组织部，主管业务的副部长再三叮咛说：“返回后，要在10之天内向县纪委、县委组织部以及所在单位党组书面报告出境的有关情况，把已申领的出入境证件及时交回来”。武实满口答应后才签了字。又随手发给武实一张表，叫武实返回向组织报告时，把这张表一并交回来。到另一个办公室盖了章，一个年轻女娃娃把所有的资料看了又看，装进档案盒里，武实才拿到封存在组织部柜子里多年的护照，好在还没过期。
　　这些手续办下来，差不多一周时间过去了，回去给老婆汇报，老婆说：“这比审查贪官还严啊！前些年如果有这么严，就不会有贪官携巨款出逃了。”武实说：“亡羊补牢，犹未晚矣，如果我有来源不明的巨款，可能早也出逃了！”老婆说：“你不看十八大后这些逃到国外的贪官多数都被抓回来了吗！”武实说：“问题就在我不是官，更不是贪官，犯不着出逃，也轮不上抓我”。突然武实想起，济南的她的老公打算出逃美国，结果刚到机场就被控制了。从官方公布的资料得知，是因为行贿受贿，贪污公款，还有诸如什么政治站位不高，理想信念缺失，生活作风腐化等等，已被双开，将接受党和人民的审判。幸运的是，她老公所做的一切，她都被蒙在鼓里，正因为如此，她没有受到牵连，只是后半生只能孤零零一个人过了，也怪可怜的，想到这里，武实立马就想飞到她身边，陪她漫步大明湖，抚慰她创伤的心灵。
　　和老婆的一席话，武实才真正感觉到“当官不安全，无官一身轻”这是至理名言。跟老婆开玩笑说：“当年你一直后悔没有找个当官的，现在不后悔了吧，跟着我虽然人长得丑，但安全系数高。”老婆说：“我要是找个当官的，就找个清官。”武实说：“那不见得，多数人刚开始都是清官，信誓旦旦的，要如何如何，可是后来经不住诱惑，慢慢就变质了。”老婆说：“你要是当了官，肯定早就变质了，现在这把年龄了，走在街道上看到美女还要多瞧几眼，那一次不就是因为看美女跌跤摔爬扑打碎了眼镜你忘了？你当了官还能经得住诱惑?鬼才信呢！”老婆有老婆的理论，武实无语了。
　　去旅行社报了名，交了押金，领了合同书和一些宣传材料。把其中一张《自费项目推荐单》宣传材料藏了起来，那里面的项目不参加就玩的没意思了，可是价格不菲，但这钱必须得花。不能让老婆知道，否则她有可能反悔。接下来就是办理签约、政治审查、提供银行卡资信证明、等待公安部门签证等一干事项。
　　第2节筹备
　　一天旅行社通知武实签证已经办下来了，让武实他们去开会，武实和老婆兴冲冲地赶到旅行社。一进会议室，发现前排空荡荡的，只有后排坐了三四个人，武实感觉这和以前单位开会是一样的，往往来早的人，挤着往后排坐，临近会议开始前，又被主持会议的领导叫到了前排。为了避免挪腾，武实和老婆干脆直接坐在前排。
　　等了一会，门外传来一阵嘻嘻哈哈的吵闹声，随后来了八九个老娘们，一下会议室就热闹起来。武实想这一定是团友吧。都按时到齐了，旅行社工作人员开始给他们讲注意事项：
　　第一、自带洗漱用品，酒店里不提供……武实觉得有些道理，国内酒店提供的是一次性的，每天换新的，浪费太大。
　　第二、港澳人直接喝自来水，酒店无烧水壶，因此自备加热杯。而且还要准备欧洲标准的插头……，武实想这么麻烦。同时纳闷港澳人夏天可以直接喝自来水，冬天也喝吗?可能他们已经习惯了。
　　第三、只能带西药和药的说明书，中药不能带，他们对中药不了解，会怀疑游客把其他什么东西带来了。港澳人认为西药是科学，中药是玄学……武实有些不服气，港澳人多数也是中国人，中医理论玄而又玄，中药已经用了几千年了，外国人不认可有情可原，他们怎能不认可？因此。这一条讲完后会议室咋了锅，那几个老娘们七嘴八舌的先是抱怨不让带中药的规定，然后又没完没了地问这问那。武实有些着急，建议大家待工作人员全部讲完了再提问。工作人员开始继续讲。
　　第四、付小费是国际惯例，统一收取，统一支付，每个人交小费1000元，请大家会后连同团费一并交来……武实脑子一转，这可能是个潜规则。
　　第五、自费项目每个人3680元，自愿选择，费用直接交给旅行团领队即可……
　　这时老婆看了武实一眼，武实知道她的心思，装作专心听讲的样子，这仅仅是“常规自选项目”，还有几个“推荐自选项目”呢。然后工作人员又讲了一些不能带的食品，刷银行卡以及开通国际漫游等事宜……最后工作人员问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事，那群老娘们围着工作人员询问港澳购物的要求和已经讲过的一些问题。武实心里想这群老娘们够难缠了，人家讲的时候交头接耳不认真听，现在又问。武实觉得工作人员已经全部交代清楚了，就和老婆起身去交钱。出了接待室老婆迫不及待地问武实：“仅自费项目咱们俩要花将近一万块钱呢？”武实说：“刚才工作人员不是说自愿选择嘛。”多余的话他也没有说，只要把她哄上了飞机，她反悔也没用了。
　　接下来就是买电源插头和电热杯、开通国际漫游、准备行囊等事宜，忙的不亦乐乎。武实和老婆在街道碰到了一对老夫妇团友，旅行社组织开会的时候见过面。当时虽然没有说话，但男团友两个明显的特征，给武实留下了深刻印象。一是耳朵以上寸草不生，而耳朵以下却郁郁葱葱，像革命导师列宁的脑袋，立马使人肃然起敬。可能是天气热，那人时不时地用纸巾擦脑门上的汗珠。用手指头及手掌梳理脑袋后的余发。其次是一副黑宽边眼镜里面的眼睛像天空中的黑洞一样深刻。也许是圈圈套圈圈的镜片太重，那人时不时地用右手中指推一下眼镜。现在成了临时战友，自然而然打了招呼。闲聊中得知，男团友姓王，是陇东学院哲学系教授，欧洲已经去过两次，都是公干，但就是香港澳门还没去过，这次也专程陪老婆一起去。他老婆姓张，是个国企退休职工。呵，这一下热闹了，他是教授，武实是编辑，武实老婆也是国企退休职工，武实和他，武实老婆与他老婆立马有了共同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