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海外来信

　　一九六一年初夏的滨海市，已经是军医院外科副主任的雨花下班回家，一到楼下就见到四岁老大郭晓宇正领着两岁的女儿郭晓华在玩耍，门口停着一辆吉普车，雨花知道是孩子他爸回来了，心里一阵喜悦，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郭晓华一看见雨花，就跌跌撞撞地扑过来说：“妈妈妈妈，爸爸回来了。”
　　雨花抱着女儿，脸上充满了柔情说：“哦，爸爸回来啦，晓华乖不乖呀？”
　　郭晓华嘟着嘴说：“乖得，晓华最乖了。”
　　雨花亲着晓华的脸说：“走，咱们回去吃饭。”
　　这时，蹲在地上玩的郭晓宇说了一句：“妈，有你的信，是大舅来的。”
　　雨花一听高兴地问：“是真的吗？信在哪儿？”
　　“在屋里桌上”郭晓宇头也不抬。
　　一进屋，雨花直奔餐桌找信，可是没有，她急的喊道：“妈，我大哥的信呢？”
　　范菜花从里屋出来说：“我怕孩子给弄坏了，就放到你屋里了。”
　　雨花进屋后在五斗橱上找到了信，一看地址果然是哥哥雨山的来信，打开后却见里面还套着一份信，再看看地址竟然是从香港寄来的。
　　雨花纳闷了：“咦，这信怎么会是从香港寄来的呢？我这土包子压根就没有什么海外亲戚，是谁呀？”
　　带着这样的心情雨花忙打开信一看，不由得愣住了，熟悉的称呼让她加快了心跳，赶紧看后面的落款，是……小芹姐……
　　这封由雨山转来的信的主人正是当年和她一起在国民党空军军官家里当保姆的小芹。
　　雨花脑海里马上闪现出石蛋和茅小旺的身影，她浑身一颤，赶紧拿着信喊道：“郭平，你快来呀……”
　　已经是一团团长的郭平闻讯从厨房出来，看见一脸惊恐的雨花忙问：“怎么啦雨花？”
　　“信……是香港……来信……”雨花有些语无伦次了。
　　范菜花和雨天堂也闻讯来到厅里，望着一脸紧张的雨花。
　　郭晓华天真地问：“妈妈你怎么啦，别害怕，我和哥哥保护你。”
　　郭平接过雨花手里的信看了起来，看望后他果断地说：“走，雨花，我们马上去军保卫部汇报。”
　　经过保卫部一番严格审查与核实，这封信没有什么问题，小芹也没有敌特嫌疑和背景，就把信交还给雨花。
　　然而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雨花还是吓的不敢看，她心里一直犯嘀咕，这是咋回事，先是石蛋，后是茅小旺，现在又是小芹，这些人都是咋啦，当初在老爷家……哦不……应该是在那个国民党军官家的时候，他们看上去都很老实，也很单纯，这咋一到台湾就都变成了国民党特务，还敢潜伏会大陆。可是雨花搞不明白，为什么小芹会在香港，那个地方不也是资本主义地方吗？她又是怎样找到我哥哥的呢？
　　带着一连串的疑问，雨花给哥哥雨山写信询问。
　　很快雨山回信了，雨山告诉她，这份信是寄到老家芋庄村的，是三弟雨晴带到县城交给他的，雨山因为曾经到南京城找过雨花，见过小芹他们，对这姑娘印象还不错，就转给了她。
　　又一个星期天晚上，雨花忙碌完后靠着床上想着心事，她望着茶几上小芹的信心里充满了矛盾，脑海里不断闪现在南京分别时，太太对她的一片深情和小芹哭泣的脸。郭平默默地把信递给她，她忍不住拿起了信打开阅读。
　　信上写道：
　　“雨花，自南京匆匆一别已是多年未见，甚念！
　　还清晰地记得我们俩在老爷和太太家里一起度过的岁月，虽然谈不上有多么快乐，但是那点点滴滴一直珍藏在我的心里。
　　雨花，到了台湾我和老爷、太太才真切的感到你留在大陆是正确的选择，你应该谢谢你大哥把你留下，这或许就是你我命运改变的开始。
　　当初选择跟随老爷、太太去台湾我和你一样抱有感恩的主观愿望，而老爷他是军人，必须服从命令，他也很无奈。其实老爷是个非常好的人，也很有爱国心的，他曾经不止一次和我讲起过，年轻的时候抱着一腔热血报考军校，回来慢慢发现一切并不像他想象的那样。
　　来到台湾后，总统对从大陆撤回来的军人进行了重新洗牌，以防止所谓的共军分子混入其中。像老爷这样没有根基和靠山的人受到排挤也就不奇怪了，他在军队里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最后无奈选择退役出走，来到香港定居。我在这里一个亲人都没有，只能跟随他们来到有一个更加陌生的地方。老爷的卫兵石蛋和司机茅小旺没有跟来，他们选择留在军队，现在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真的替他俩担心。
　　雨花，也不知道你现在干什么，还在老家吗？是否嫁人了？我还是单身一人。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我都会感到无比孤独和寂寞，常常会想起我们在一起的那些简单且充实的日子，想念我的家人，我有些后悔了。如果当初我也有像你一样的哥哥或姐姐阻拦我，或许就不是现在这样的结局，这是我的悲哀，我不怨老爷和太太，他们是心地善良的好人，对我像亲妹妹一样。太太早已对外称我是她妹妹了，我们在一起相依为命，度过每一天、每一年。
　　雨花，我也不知道你能不能收到我的信，即使收到了也无法给我回信，希望你有空去我老家帮我看望一下我家里人，给他们一些安慰吧。
　　祝顺安！
　　你苦命的小芹姐
　　1961年春”
　　雨花手捧着小芹的信，泪水模糊了双眼，她为小芹和老爷、太太的命悲哀。
　　郭平安慰道说：“雨花，你现在有了警惕性这是好的，目前敌特分子潜伏和破坏祖国大陆十分猖獗，老蒋不是天天喊要反攻大陆吗？因此我们都小心些为好。至于这个小芹，从她的来信来看，应该没有什么问题，组织上也已经查清楚了。你现在能够做到就是不予理睬，也不对外声张，保持低调，有情况及时和组织汇报，但是也别背上心里包袱。”
　　第二天一大早，正准备去各自部队上班的郭平和雨花被通知到军政治部，首长要见他们，不知所以然的两人忙上车赶往军部。
　　一到军政治部，只见已经军政治部和保卫部的首长都在，雨花心里一紧，不知是不是自己又被怀疑了，心砰砰直跳。
　　郭平和雨花赶紧向首长敬礼。政治部主任葛宏斌笑呵呵地回礼后说：“放松点，别紧张，看把咱们的战地雨花吓得脸都白了……”
　　会议室的气氛一下子缓和了许多，雨花心有余悸地问：“主任啊，这……到底有啥事吗，搞得我七上八下的。”
　　葛宏斌笑着对身边的保卫部长冯光全说：“冯部长，你就快说吧，别吓着我们的战斗英雄夫妇。”
　　冯光全也笑眯眯地问：“雨花同志，你不是收到了一份香港的来信吗？”
　　雨花一愣，忙起身说：“我不是已经交给组织上审查过了吗？”
　　郭平安慰道：“雨花你别急，听首长把话说完。”
　　冯光全转入正题：“是这样，那个小芹来信不是让你有机会替她回老家看看她家人吗？我们研究了，小芹本人是清白的，但是上次逃脱的石蛋和茅小旺仍然潜伏在国内，这对我们始终是一个威胁。军区保卫部要求我们配合公安部门，多方合作，争取早日抓捕这两人。”
　　雨花还是不明白：“可……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郭平忙制止雨花。
　　冯光全接着说：“我们和公安部门经过研究，想利用这次机会，派你们俩以探亲访友的名义，去一趟小芹老家扬州，一方面看看她家人，另一方面打探一下茅小旺的情况，看看能否挖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来。”
　　郭平听懂了：“首长是让我和雨花一起回去吗？可是我们没有侦察经验，万一暴露了组织意图怎么办？”
　　冯光全挥挥手说：“我们已经想好了，你们是全家回去，当然得带着孩子了，你这个团长回去带上一个警卫员和驾驶员还是符合情理的。”说完对后排两名年轻的干部说：“你们俩过来”
　　两名佩戴中尉军衔的年轻军官向郭平上校敬礼道：“郭团长好！”
　　郭平反应很快：“首长的意思是这两名同志以我的警卫员和司机的身份配合我们行动是吗？”
　　冯光全笑着对葛宏斌说：“葛主任，到底是带兵的人，预判能力很强啊。”
　　说完指着两人介绍道：“对，这两位是我们保卫部的参谋，这位是章健，还有一位叫孙万春。他们俩配合你们一起行动。”
　　郭平还是有疑问：“可是首长，您的意思让我们开着小车回去，那可是太远了，还带着孩子，不方便吧。”
　　冯光全赞叹道：“郭团长想的很仔细，什么也瞒不住你。这样，你们先做火车回南京，到那里后章参谋和孙参谋会去东海军区保卫部借车，陪你们会老家探亲，然后在去扬州。一起都要按照真实的步骤进行，不能被躲藏在暗处的敌特分子识破。”
　　雨花听了长舒一口气：“我的妈呀，干嘛搞这么复杂，直接派人去扬州找小芹姐家里调查不就得了吗？简单多了。”
　　郭平笑着对雨花说：“首长不是说了吗，现在敌人在暗处，我们在明处，一定还有更多的敌特分子在小芹家附近观察。如果我们冒冒失失派人去，很可能会打草惊蛇。”
　　冯光全由衷地对葛宏斌说：“主任，郭团长是块干保卫工作的料，向政委建议，把他给我当副手吧，我觉得他的思维敏锐，嗅觉灵敏，我很欣赏啊。”
　　葛宏斌笑着摆摆手说：“你得了吧，他是军长的得意弟子，想动他你得过军长这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