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龙跃于渊-5

　　符惕之山仅靠稷泽西南，是一组低矮的山丘。山水相映，倒也算当地一景。
　　华成可没有看景的心情。他小胜之后，心里总觉得不踏实，对江疑和华扬说道：“敌人吃了亏，必不肯善罢甘休，我们要及早防范才是。”华扬道：“若是敌人主力来了，我们目前这些人手只怕远远不够。兄弟们都还好说，村里的老人、女人和孩子怎么办？我这两天心里一直犯愁，只是没敢说出来。”江疑笑着说道：“既然如此，何不先把其他人转移到符惕山中？这样大家没了后顾之忧，也可以安心的跟敌人打仗。”华成道：“我也正有此意。”江疑道：“这事好办，那是我的地盘，我马上赶回去安排，给村人先准备一个妥当的藏身之处。华扬今晚就将他们带过去，越快越好。”二人答应了。
　　果然次日一早，哨兵就发现了大批的浮槎。这次它们没有落在稷泽边上，而是直接飞到了村子上空，开始往下射火箭。房屋纷纷起火。村里这时只剩下了华成及一百多战士，他们仓促应战，被射的无处藏身。华成见房屋大多已经起火，只好下令出村转移。好在战士们大多备有盾牌，只恨这两条腿无论如何都没有浮槎飞的快。等他们跑进符惕山的密林时，队伍只剩下三十几人了。
　　华成从没吃过这种大亏，自然气的破口大骂。这次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他们提前判断准了敌人的行动。要是百姓们还在村中的话，恐怕没有一个人能活着逃出来。
　　敌人陆续在山下登陆，人数越积越多。华成攀上山顶的一棵大松树，只见下方的稷泽里密密麻麻的停靠了上百艘浮槎，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然而更令他吃惊的还在后面，随着一阵震天的轰鸣声，一艘硕大的巨型浮槎从天际慢慢飞来，缓缓降落在远处的稷泽中间。随着它的入水，湖面激起一道波浪，迅速的向周边荡漾开来。然后巨槎行驶到离岸不远处停下来，再由小型的浮槎慢慢靠近，将上面的敌人尽数转移到岸上。只这一艘巨槎，就运来上百名士兵。不久之后，又陆续飞来几艘巨槎。华成等人不由咋舌，这才知道先前碰上的不过是敌人的前锋队伍，如今这些才是他们的主力。
　　
　　雷祖的队伍还没到目的地，便接到哨兵的探报，说是敌人已于符惕山下扎营，同时还有数量众多的浮槎、巨槎等等。婼亚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巨大的飞行器，更不要说其他人了。唯有雷炎不屑的说道：“怕什么，待我乘上雷鸟，将这些大小浮槎都打下来，看敌人如何猖狂。”婼亚不同意道：“这批昆仑的雷鸟不比去过大荒东洲的那些，它们没见过浮槎，也没上过战场。只要其中一只负伤，其它的就会各自飞散。如此得不偿失。”夙特奇怪的问道：“为什么去过大荒东洲的雷鸟不怕打仗？”婼亚道：“那都是传龙特意训练过的，久经沙场，自然不怕。”雷炎怒道：“那小淫贼样样都好，我们怎么做都不对！”婼亚一时说不出话来。
　　雷祖喝道：“不可造次！”雷炎道：“我偏不信这个邪！连华成等辈都能摧毁浮槎，只我不能？我愿带上几只雷鸟，将那个大浮槎打下来，给大家看看。”长乘道：“如能旗开得胜，也是鼓舞军心之举。”华莱不赞同两人的意见，劝说道：“若是没有把握，左将军还是不出战的好。咱们可以徐图良策。”雷炎怒视他道：“你是怕我立功吗？”华莱不敢再言。
　　雷祖捻须不语，看了雷灿一眼。他这位长子连忙说道：“炎弟请战，勇气可嘉。大帅何不拨出一半雷鸟给他，以观其效。”雷祖道：“如此甚好。我便派出五只雷鸟，命你出战浮槎。”雷炎领命而去。
　　雷祖毕竟年长，做事相对稳重一些。他一边命令地面部队随时准备接应雷炎，一边让后军的盘伯于远处扎营，互成犄角之势。
　　却说雷炎得令之后，立刻带上五只雷鸟向稷泽扑去。他号令其他四只上的哨兵观摩自己如何跟浮槎作战，这里有培训新人的意思。当来到稷泽上空时，刚好发现远处来了几艘巨槎。雷炎大喜，命众人将雷鸟拉高，迅速飞到巨槎上空。他见舱内的敌人挨挨挤挤，几乎没留下多少空间，暗自笑道：“合该他们作死，这下连瞄准都免了。”他张弓搭箭，随意朝下方射去，果然几人接连而亡。其他四人纷纷效法，连续射杀敌人。
　　对方其实早已发现了雷炎等人。因巨槎行动缓慢，无法快速的升高御敌，暂时只有被动挨打的份儿。正当雷炎得意时，后方的那艘巨槎上忽然射出一道蓝光，直直的照到雷鸟身上。那雷鸟一声悲鸣，驮着雷炎勉强飞到岸边，重重的跌落在地。雷炎登时被跌了个七荤八素。另外四只雷鸟再不管主人的操控，霎时间四下飞窜，慌乱中又被蓝光击落了一只。
　　华成在山上看的清清楚楚，顿时替雷祖捏了把汗；暗想敌人如此厉害，这仗如何能打下去？
　　雷祖接到报告后，急命雷灿率地面部队前去增援。这时敌人的搜索队也到了，双方陷入了一场争夺战。好在雷灿抢先一步，将雷炎救了回来。只是另外一只雷鸟已坠入稷泽，估计连上面的哨兵也性命不保了。因敌我双方都还没有做好打大仗的准备，雷灿等人也得以很快退了回来。
　　婼亚和九河神女忙去查看雷炎的伤势，却发现其并无大碍。原来雷鸟拼死将他驮到岸边，属于缓慢着陆，并非直接从空中摔下来，因此只受了皮外伤。只可怜那只雷鸟重伤而死，连尸体都被敌人抢了去。
　　雷祖闷闷不乐，一时不知是战是守。好在两天后雷炎已经痊愈，能够出战了。正在这时，有人来报华成到了，雷祖忙宣他进帐，问起详情。
　　华成先将符惕之山的情况大致禀报完毕，然后又说道：“连日来敌人的巨槎起起落落，不停的将士兵从南方高原运来，如今少说也有数千人了。如何决战，望大帅早做定夺。”雷祖沉吟道：“南方高原上土地荒芜，人烟稀少，他们从哪里招来这么多人手？”长乘苦笑道：“这些矮黑人从未见过，不清楚是从哪里来的。”九河神女说道：“据我们以前抓来的俘虏供认：高原的南面有大海平原，那里应是矮黑人的老家。”婼亚叹道：“这么说来，当地的百姓早被敌人征服了，不然怎会有这么多的人翻山越岭来中土作战。”雷祖道：“现在摆在面前的是，我们接下来该如何打这一仗，请大家各抒己见。”
　　长乘道：“为今之计，我们最好趁敌人立足未稳之际，先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若待其集结完毕，战局恐将对我们不利。”雷祖道：“既是如此，谁愿出战？”长乘慨然道：“这一次该轮到我们天凰部了。我部副统领华莱，才能武功无不在我之上，实乃最佳人选。”雷祖问华莱道：“足下可愿出战？”华莱虽知长乘没安好心，然大帅面前，又怎好说个“不”字？只得说道：“华莱愿意出战！”
　　雷祖大喜，下令准战。华莱来到帐外，见长乘选出随己出战的十支分队都是华胥子弟，不禁心中一寒。他没料到大敌当前，这位统领大人仍想着阴自己一把，心肠何其歹毒！他向雷灿要了足够多的箭支和盾牌，这才出了大营。
　　华莱很清楚，如果敌人出动浮槎的话，自己这支队伍只能处于被动挨打的局面。而且一旦兵败，附近连可以坚守的地方都没有，唯一的退路只有符惕之山。他同意出战，也是因为做好了全面的思想准备。长乘等人食古不化，自己可没必要陪他们作死。
　　华莱来到战场上，首先将队伍在稍微靠西部的地方列阵，然后静等敌军到来。果然不到一顿饭功夫，一支敌军出营扑了过来。华莱见对面打头阵的居然是十几个巨人，不免心下暗惊。他高声叫道：“华胥子弟听了，都给我稳住。待敌人走近，听我号令放箭。”这些战士都是同族之人，果然一个个张弓搭箭，目视着敌人。哪知对方还在数射之外，就听空中一阵轰鸣，数十艘浮槎率先飞了过来，箭雨瞬间从天而降。华莱大喊道：“上盾牌，靠紧！靠紧！”浮槎群飞过，已有数十名战士倒下。众人还没来得及将盾牌收起，敌人的地面部队已到近前。华莱只得大吼道：“迎敌！”双方立时杀做一团。
　　那些巨人力大无比，华莱等渐渐不敌。正当危急时刻，忽听西面一阵喊杀声传来，只见江疑、华扬带数百战士从符惕山中杀了出来，很快将敌人右路冲散。华莱等精神一阵，奋力将敌人杀退。他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半空中浮槎又飞了回来。华成大声说道：“敌军轮番攻击，我军必然不敌。还是先撤回山里，再图退敌之策。”华莱深以为然，随同江疑等人向山中退去。
　　后来经过清点，仅此一役，华胥子弟伤亡数百。华莱深为痛惜，同时也有一丝欣慰：若不是从风虎等那里学来一些战场经验，今日或将全军覆没！
　　
　　那些浮槎见华莱败入山中密林，掉头往雷祖大营飞去。它们将火箭密集射下，各处营帐顿时燃起了大火。营内官兵四处逃散，雷祖急命人各处堵截，重新集结。他们还没来得及在营外集合队伍，大批的敌军从地面杀了过来。雷祖等只好仓促应战，好多战士连盾牌都带上。这次敌军打头阵的是半兽人和狼人，他们个个如同疯魔，呐喊着冲入阵中，如同砍瓜切菜一般。雷祖、雷炎等虽然苦苦支撑，奈何天雷部战士早已吓破了胆，纷纷四散而逃。雷灿见势不妙，同雷炎护住雷祖，向后方遁去。
　　数十艘浮槎在天上搜寻，追杀着四散的逃兵，直到天黑方散。
　　雷祖父子三人一口气奔出十数里，才在一棵大树下躲过了浮槎的追击。雷祖仰天长叹道：“我天雷一部雄视伊甸数百年，没想到今日毁在我的手里。将来，我有何面目去见地下的列祖列宗啊。”雷灿劝道：“此事不怪父亲，谁能想到敌人的浮槎这样厉害？我们除了挨打，简直没有任何还手之力。即便换了那传龙过来，也难逃今日败局。”雷炎也道：“正是如此。今日虽败，毕竟还未全输。盘伯大营离此不远，我们先去那里，然后收拾残兵，以图再战。”雷祖道：“话虽如此，我们哪还有脸去见盘伯？如今婼亚、九河两位仙子失踪，长乘、夙特也不见了踪影。若是四人有失，该如何向昆仑交代？”雷灿道：“打仗哪有不死人的？三百年前那一战，连风火神龙都把命丢了，何况我等凡人？”
　　盘伯于傍晚时分就见到不少前线的败兵，此时见雷祖等人到来，不禁大惊道：“敌人竟如此厉害！”然后又安慰雷祖道：“大帅暂且宽心，婼亚仙子早就到了；据她说九河仙子去了符惕之山，如今和华莱在一起，已经安全了。只是长乘、夙特两位并无消息。其他前线逃回来的战士，我这边也收容了数百。只是接下来该如何应对，仍须从长计议。”雷灿说道：“这一带无险可守，明天我们仍会处于被动挨打的局面。依我之见，咱们应先退回蠃母之山。那里树林虽然不多，然沟壑纵横，到处都是藏身之地，浮槎也无奈我何。再加之天凰部经营多年，想必可以抵挡一阵子。舍去浮槎之外，敌人的地面部队便不足为虑。”雷祖道：“若是这样，我们须连夜启程。天明之后，大军肯定躲不过浮槎的侦查，到时又会有伤亡。”盘伯连忙道：“我这就去集合队伍。”
　　后路军点起火把，如一条火龙般朝着蠃母之山走去。路上不断有溃逃的兵员加入。等到第二日清晨，蠃母之山已远远在望了。就在这时，天空中又传来了熟悉的轰鸣声。众人抬头一看，数艘侦查的浮槎已经飞了过来。它们虽然引发了小范围的混乱，却没有导致多少伤亡。正午时分，队伍终于来到了蠃母之山。大家这才发现，原来长乘早就逃回来了。雷祖清点之后，才知道天凰部只回来了三四百人，而天雷部也仅剩下了一千多人。
　　
　　比尔伯·诺莫，敌人中土远征军的主帅，此刻正坐在一艘巨槎的船舱内。他身材高大，脸色灰白，目光活似野狼的眼神。在他们所生活的大陆，诺莫族都属于神级人员，至尊无上；而且所有的高端武器和能量都是由这一族掌控的。两旁端坐的，一个是黑袍巫师塞勒，另一个是狼人头目怀恩。阿特拉氏这次虽然没有将领一级的人员随行，然而负责驾驶大小浮槎的，却都是该族的后裔。
　　比尔伯·诺莫的战争经验远非其他神族人员可比，两者好像不是同时代的人物。当他得知远征大荒东洲失利后，很快就根据各方面情报锁定了昆仑这个目标。远征中土，那可比大荒东洲要难多了。为了顺利完成任务，这次他带来了十余艘巨槎和上百艘浮槎，几乎是倾尽了本土的飞行器。巨槎主要是用来运兵的，浮槎主要是作战。比尔伯·诺莫深信：在自己的三维打击下，中土的防御根本不堪一击。更何况，他还从南部占领地运来了大批的矮黑人作为傀儡兵。
　　事实也恰恰验证了他的军事理论：雷泽一带的中土队伍一触即溃，如同散沙。据情报说他们已经逃到蠃母之山了，自己又岂能给对手喘息的机会？想到这里，他立刻命令怀恩率队出发，尽快包围蠃母之山；等他们发起进攻后，自己会派浮槎前去支援。至于逃进符惕之山的区区数百残兵，还不在他比尔伯·诺莫的考虑范围之内。他的最终目标，是要拿下天墉城！
　　怀恩得到命令后，点齐一千狼人兵和五千矮黑人士兵向蠃母之山进发。半空中自有负责侦查的浮槎引路。他们一路烧杀抢掠，两天后来到山下，将下山的道路重重堵住。此时后面的数十艘浮槎也到了，就停在数里外的仇河水面上。
　　怀恩准备妥当之后，便下令矮黑人士兵攻山。原来这蠃母之山的东北侧有条小河，河水自祁连山流下，穿过此山后向北流入仇河。而这条河道就是蠃母之山的出山要道。雷祖早命人躲在河道旁的岩石后面，只等敌人到来。他见一队矮黑人上来后，忙下令雷炎带人出击，将其打退。怀恩大怒，急命浮槎前来支援。雷祖见状，指挥众人躲在岩石或者大树后面，不得出头。浮槎的战士将箭射了半天，居然徒劳无功。
　　怀恩再次命人进攻，躲起来的中土战士又重新杀了出来，双方战斗到一起。怀恩这才发现：虽然蠃母之山上树木稀少，可这河道两旁的大树却并不少，正好给对方战士提供了有效的保护。他一时之间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好命令队伍先撤下来。
　　比尔伯·诺莫得知后，并没有着急。他命令怀恩在几处山口轮番攻击，不给雷祖喘息的时间。在他看来，这样一座孤山根本支撑不了太久。而且，他的队伍还没有经过磨合，这是个难得的练兵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