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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作品名称:归正记      作者:由你油      发布时间:2021-07-23 16:39:47      字数:3378

  当天夜里,韩汉带着三十个保安队员,驾着五辆马车,在宫舒的指引下,直奔四水镇而去。午夜时分,五辆马车嗒嗒地驶入了四水镇。
  宫舒在夜来客栈的门前下了车。
  “我到客栈睡一觉,明天再回家,”宫舒说,“前面就是万花楼,你们快去吧。”
  韩汉带着众人来到万花楼的大门外,三十个保安队员迅速从车上跳了下来。
  “都给我听好了,今晚谁抓不到窑姐,就不要跟我回城了。”
  说完,韩汉带着众人冲入万花楼,将嫖客们从被窝里拖出来,打得哭爹喊娘。嫖客们光着身子,在院子里四处乱窜。窑姐们被保安队员用毛毯裹着,扛到大门外,放在马车上。万花楼鸡飞狗跳,老鸨见大事不妙,从后门逃走了。
  此时已是深夜,万花楼对面的通泰堂大药房的后院还亮着灯。苟富贵躺在床上双目圆睁,心情非常激动。他早上还是通泰堂大药房的抓药伙计,到了晚上竟成了大药房的坐堂大夫。通泰堂大药房的老板是镇长阮天,阮天逃走后,药房交由老神医打理。苟富贵是老神医的大徒弟,他在通泰堂大药房干了将近二十年,每月的工钱只有五块银元。
  老神医经常说:“富贵啊,等我死了,你来做这坐堂大夫。”
  可是老神医的身体非常健康,气色比苟富贵好多了,苟富贵总觉得自己活不过他。这天早上,天还没亮,苟富贵被女儿宝萍剧烈的咳嗽声吵醒。苟富贵到通泰堂大药房给女儿抓药,听到后院传来咚咚的脚步声。他蹑手蹑脚地来到后院,只见老神医正在上蹿下跳地习五禽戏。
  “师父,起得这么早呀。”苟富贵走过去说。
  老神医嗯了一声,并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
  这时,天色渐亮。苟富贵走到井台边,打了一桶水,然后站在那儿静静地看着老神医蹦来跳去。
  老神医习完五禽戏,身上大汗淋漓。
  “你来这么早干啥?”老神医问。
  “我闺女咳嗽得很厉害,我来拿点川贝母。”
  “你倒是不见外。”
  师父一句话,把苟富贵惹恼了。
  “师父,洗把脸吧。”苟富贵说。
  老神医弯腰洗脸时,后脑勺受到重重一击,当即昏死过去。
  日上三竿,苟富贵哼着小曲儿来到了通泰堂大药房。几个小师弟围上来,七嘴八舌地说:“大师哥,师父咋还没起床呢?”
  “不会吧。”苟富贵带着师弟们来到师父的房间。
  老神医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已经断了气。苟富贵倒地大哭,师弟们怎么劝也劝不住。老神医无儿无女,他年轻时试吃师父研制的壮阳药,身子肿了半个多月,从此对女人失去了兴趣,一想起床笫之事就会呕吐不止。
  当天下午,苟富贵接替老神医,做了通泰堂大药房的坐堂大夫。他查了查账,发现大药房只剩下三百块大洋了。
  账房说:“大药房的钱都被阮镇长卷走了,这三百块大洋还是您师父前两天从药材贩子那里收的预付款,不过您也不用担心,后院仓库里的药材堆积如山,至少能卖一万块大洋。”
  苟富贵晚上在通泰堂大药房给老神医守灵,到了半夜,外面突然鬼哭狼嚎。苟富贵来到前院,顺着门缝往外看。只见五辆马车停在万花楼的大门前,一群好汉举着火把守在马车旁边。
  窑姐们裹着毯子一排排地躺在马车上,浓烈的香气在空气中四处弥漫。苟富贵心想,我还没有嫖过头牌红玉呢,不能让她就这么走了。
  苟富贵色迷心窍,竟放开大门,走了出去。
  “谁是主事的?”苟富贵大声问道。
  “你是谁呀?”韩汉走过去说。
  “我是对面通泰堂大药房的坐堂大夫。”
  “你想干啥?”
  苟富贵指着躺在马车上的红玉说:“我想把她买下来。”
  韩汉掏出勃朗宁手枪,朝苟富贵开了一枪,子弹擦着他的头皮飞了过去。苟富贵抱头鼠窜,脑袋顶着黑沉沉的夜晚跑出了很远。
  韩汉要么不做,要么做绝。万花楼和通泰堂大药房同时燃起了冲天大火,火势越烧越猛,烤红了天上的星星。
  宫舒睡到晌午,才打着呵欠离开夜来客栈。
  当天下午,苟富贵和女儿宝萍来到侯家大院。
  “你们怎么来了?”柳陌见到他们父女俩,感到很惊讶。
  “老婆,通泰堂大药房昨晚被烧光了,”苟富贵哭丧着脸说,“今天早上,药材贩子跑到咱家,把咱家砸了个稀巴烂,他们现在到处找我,让我把预付款退给他们。”
  “你又不是坐堂大夫,他们找你退哪门子款?”柳陌不解地问。
  “老婆,你有所不知,昨天我师父死了,我刚接替他做了通泰堂大药房的坐堂大夫,大药房就被人放火烧了。”
  “你这个命呀,真是不行。”
  柳陌长叹一声,来到宫舒的房间。
  “东家,我家富贵实在太倒霉了,他昨天刚做了通泰堂大药房的坐堂大夫,大药房就被人放火烧了。”柳陌说,“他现在成了丧家之犬,没地儿去了。”
  宫舒说:“让他先住下吧。”
  吃过晚饭,柳陌对苟富贵说:“你要想在侯家大院立住脚,得把东家的便秘治好。”
  “她火气太大,不好治呀。”
  “那你至少要把荆管家的病治好。”
  “其实,荆管家的病并不难治。”
  “那你师父以前为啥不给他治?”
  “我师父怕惹祸上身,治他这个病,药好配,就是药引难找。”
  “什么药引?”柳陌问。
  苟富贵趴在柳陌的耳边嘀咕了几句。
  “好奇怪的药引,”柳陌笑道,“当真是吃什么补什么吗?”
  荆己年轻时,不爱读书。有一年冬天,他因为欠下两块银元的赌债,被同父异母的大哥塞进冰窖里冻了半宿,冻坏了裆里的那根肉。荆家是书香门第,岂能容下荆己这个道德败坏,又不能传宗接代的逆子。过了不久,荆己便被老爹逐出家门。荆己跑到青岛,在码头上扛了半年大包。他每天从早扛到晚,感觉还不如在地主家扛活轻便。荆己离开青岛,先后在几个地主家扛活,干得都不如意,直到他来到侯家大院,才时来运转。
  苟富贵到荆己屋里,跟他聊了一夜。从那之后,两人打得火热,好得就跟一个人似的。
  有一天晌午,贾白正躺在磨坊里睡觉,荆己走进去说:“小贾呀,来了多久了?”
  “一年多了。”贾白懵懵怔怔地说。
  “我给你放两天假,你回家看看吧。”荆己满脸是笑。
  “真的?”
  “真的。”
  贾白去年才来扛活,他身材魁梧,长了一张四四方方的大脸,后脑勺很平,留着锅盖头,看上去虎头虎脑,就跟缺心眼似的。
  荆己刚走,苗青走进来,问贾白:“荆管家刚才找你干啥?”
  “没干啥,我现在要回家了。”贾白兴奋地说。
  “你回家干啥?”苗青着急地问。
  “回家看看,没啥事。”
  “我刚好给你做了一双鞋,你等着,我去给你拿。”
  “不用了。”
  苗青对贾白有情,贾白对她却无意。苗青性子直,脾气硬,贾白担心她的命也很硬,怕被她给克死。
  贾白走后,一去不返,音信全无。
  有一天晚上,邵岚从茅房里出来,被荆己截住了去路。
  “荆管家,你那玩意儿又不行,惹我干啥?”邵岚悄声说。
  荆己不由分说,将她抱进了自己的屋里。
  第二天中午,荆己来到宫舒的屋里。宫舒坐在椅子上,脸色惨白,抱着肚子呻吟道:“老荆,快,快把苟富贵找来。”
  荆己将苟富贵喊进屋里,苟富贵给宫舒把了把脉。
  “东家,您这是肝疼。”苟富贵说。
  “我的肝怎么了?”宫舒问。
  “东家,您的肝上坑坑洼洼,好像被什么东西给扎了。”
  “没人扎我呀。”宫舒疼得大汗淋漓。
  “东家,您刚才去哪了?”
  “我去了一趟后院,这不刚回到屋里,肚子就疼了起来。”
  苟富贵说:“哦,肯定是后院的长工扎了您的肝。”
  “不可能,他们都离我远远的,连指头都没碰过我。”
  “他们有没有看您的肚子?”苟富贵问。
  “应该看了吧,我好多天没有大便,肚子有点大。”
  “这就对了,他们应该是用目光扎了您的肝。”苟富贵眨巴着眼睛说,“不是有个词叫目光歹毒吗?”
  “他们的目光再歹毒,还能穿透我的肚皮?”宫舒不信。
  “东家,还真有这个可能呢,”荆己说,“我有个老乡以前在青岛的码头上扛大包,一个叫姚海的家伙经常找他的茬。姚海是本地人,看不起外地人。我老乡不买他的账,都是扛大包的,凭啥拜他的码头。姚海打不过我老乡,每天一有空闲就死死地盯着他的脸看。我老乡的脸上硬是被他盯出了一个大毒疮。有一天,我老乡趁着姚海到船上卸货,偷偷地将疮里的白脓挤进姚海的水罐里。姚海喝了罐里的水,登时就死掉了。”
  宫舒问:“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东家,要不把拖欠的工钱都发了吧。”荆己说,“他们拿不到工钱,所以才对您怀恨在心,眼睛里往外放毒针。”
  “我今天退一寸,他们明天就会进一尺。”宫舒望着桌上的铜镜说,“我偏不信这个邪!”
  “哦,对了,”荆己说,“邵岚非要跟我过,您看这事咋办呀?”
  宫舒说:“让她搬到你屋里去就是了,兵荒马乱的,你还想大操大办吗?”
  荆己和苟富贵垂头丧气地从宫舒的屋里走了出来。
  “东家还真是个舍命不舍财的主儿,”苟富贵说,“要不,我晚上再给她下点药?”
  “算了吧,别让她看穿了。”荆己摇着头说,“东家不发工钱,我的损失最大,我一个月三十块大洋呐。”
  第二天早上,宫舒大腹便便地去了后院。一夜之间,宫舒的肚子变得更大了,长工们用讶异的目光远远地注视着她。
  邵岚到东家的屋里打扫房间,发现桌上的那面铜镜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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