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雄心辉煌千秋业 1

　　话说金妮送小苟路径巨石，以为隐蔽，与心爱的人温柔接吻一回，却被叔叔瞧到以为反目揪抓的，心想叔叔甚为可笑的，说：“亲就亲不过来的，还揪架？”直觉脸儿轰热，嘻嘻着跑了。到家，问父亲，“你真开车送石灰的？”父亲说：“女儿想反悔吗？”金妮说：“爹，看你说的是啥？女儿怕你累！”父亲瞧着女儿暗自寻思，就这一个宝贝疙瘩家里省吃俭用，供到师范毕业，当了教师，兢兢业业，受到了教育局的表扬。后来，不知何故，就心不在焉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当父母以为女儿人大心大，有了想法，也为女儿的终身焦急了。提媒来了，你二话不说给撵跑了，谁也不搭你的腔；见了外地的青年就着迷了。迷就迷吧，那孩子不错的。女儿有眼光，踅摸个好女婿。说：“闺女要是和小苟一样会开三轮，爹就不累了。你不是不会嘛。”金妮说：“女儿能学会了！三轮不简单吗？一学就会！爹，叫我学吧，女儿聪明着的。”
　　母亲说：“这闺女的样子！不像是个小子？还学开三轮的，咋不学开火车飞机呢？”金妮不悦道：“花木兰是女的，还女扮男装替父出征杀敌的！我替爹爹开着三轮给九连送石灰有啥不行的？”见女儿认真的样子，当老的不再说什么了。
　　时间不到八点，一钩月牙清辉闪闪，霜色渐浓，不时传来咿咿呀呀的雁鸣。母亲烧了滚开水换水箱里的冷水。父亲用铁丝夹着一坨棉絮，蘸了机油，燃着熊熊乱窜的火苗儿，说女儿：“持着对着烟筒烧！”几分钟后，父亲丢开劲好是摇了一阵，三轮就有了正常的响声。金妮拿嘴嘘着冻得发痒的手，迅速坐到驾驶座上，说：“爹，一切行动听指挥！”父亲拿电把跳了上去，照着挡柄，把前进、后退、离合、油门、左转、右拐交代得一清二楚。金妮说：“爹，你下去吧，看看女儿的驾技如何？”父亲说：“妮啊，你从没摸过铁疙瘩，可得格外小心。铁疙瘩没有人情味，一不小心就翻脸，翻脸了能给弄个筋断骨折！不中了你下来，爹开两圈女儿好好看看再说。”
　　金妮说：“爹你别小看女儿了！”说着，灯光亮了，开除了倒挡，在猪子惊叫里缓缓离开了院落，来到了村边的稻场里加大了油门。父亲立在瑟瑟的冷风里，披着银色的月光，强烈的手电筒一刻不离飞速旋转的三轮大声道：“妮啊，减速减速！场边不远是山涧沟，掉里头人车俱毁了。车小事儿，坏了能修。闺女要是缺胳膊少腿了哪里去修啊？零件不好配！停着，爹上去亲手教你，就安全了！”金妮不答话，反而加快了速度，吓得父亲不住地惊叫。“爹，没事！”金妮说：“看女儿的！”只见三轮“呼”的一声，好似野马一样窜出了稻场，冲到了悬崖的边缘。父亲吓瘫了腿，两手抖着电筒，不离三轮，失魂喊叫：“完了，完了！死妮子不听爹的，鬼定了！”拼着命爬了过去，拽着三轮的后尾，声嘶力竭地喊，“闺女，倒挡倒挡……”
　　其实，金妮很有把握，要存心吓吓父亲，油门猛然一踩，三轮似乎知道了她的意图，一喜窜到了悬崖边，千钧一发，金妮一脚踏实了刹车，半个轱辘子超过悬崖的一半，呼呼转个不停。刹车就是刹着后轱辘不得动弹，前轱辘再转也起不到作用了。金妮扭脸见父亲吓得出了丑相，嘀嘀地笑：“快快离开！我要倒挡了，当心轧着了！”父亲真想不到女儿学着真快，故意整出这样的险事儿，说：“你这妮子，我看你就三个特长，一是搞对象；二是开车；三是冒险；佩服女儿了！”女儿说：“佩服个什么？我也累了一身汗，才摸着了铁疙瘩的脾气，好掌握。以后爹你就告别三轮了，女儿接你的班！”
　　风小了，寒气稍稍减退。忽然觉得地上颤抖起来，两束强烈的灯光如同白昼，链轨履带的咔嚓里旋转的每一节清清楚楚展现在眸子里，后面八九张巨型犁铧在丈八长的钢筋铁骨上排列整齐。当中有个座位，有个裹着棉大氅、戴着棉帽子的工人坐到座上，两手握着转盘控制着犁铧的起落。此时的犁铧离地面二尺多高，往九连工地去了。
　　金妮说：“爹，拖拉机来了，给九连返工的，咱赶紧送石灰别误了路基的质量！”就赶紧挂了车斗，开了最高档次，到九里山石灰窑拉石灰。窑领导是谭金星的大舅哥，自然是金妮的大舅。大舅哥是南阳市城郊人，姓周叫周方明，四十多岁，穿戴朴素，面貌精干。谁见谁就觉得不是一般的人物。高低和金星差不多，是个老团员，会烧石灰技术。石灰的用途非常广。开始是在独山开发石灰的烧制。可又就觉得独山的菜玉非常珍贵，烧石灰对独山有所影响，就来到了九里山开采石灰的烧制。九里山的向阳处石质纯白，烧石灰的上等原料。见到妹夫和侄女半夜里前来拉石灰，深感诧异，问了一回。妹夫就把因由说个明白，方明得知焦枝修建的非凡意义，没有多说，帮助装车，支持九连。
　　九连大部分民工在晚休的军号里进入了梦乡，唯独小苟难以入睡，支起耳朵听动静。当钢轨的响声弄得工棚颤动，就一咕噜爬起来，脑子想着拉石灰的三轮很快就要来了，金妮是个孝子，她一定不能叫父亲独个儿拉石灰的。就持着铁锨疾风风地奔到了工地。灯光里，丈余长的一排犁铧明朗的路基很快就被翻了一遍。老薛急道：“这石灰怎么搞的？再不来就耽误时间了！”小苟急得什么似的，在溜溜的冷风里迈开嗓子：“大爹啊——金妮——石灰拉哪里去了——”还没落音，板子、大峰挥着铁锹，急喊：“石灰咧？石灰咧……”小苟说：“谁叫你俩来的？我一个就行！回家睡觉去！”老薛说小苟：“你这孩子，咋这好劲儿？人多力量大！别说烦人话儿！”
　　村头一大束灯光一闪一闪地伴着“突突突突突突”的响声越来越近，紧跟不远又是一束光亮，响声近乎塞耳了。原来，周方明被妹夫高尚的做法所感动，就开着自己的小拖拉机给九连送石灰。小苟说：“石灰来了，两车，两车的！”几个人兴高采烈地接了过去，怕一路上坡走得慢。小苟一看金妮开车，心里甚为害怕，想她不会开车，大爹也是咋好叫自己的女儿冒险呢？说：“金妮下来，我开！”大爹说：“孩子，你妹妹学了一夜，比你开得精彩！”小苟只好赞道：“牛！”大家就齐心协力“吭哧吭哧”地抽车了，冷风里都是一头汗，很快越过了慢坡。
　　石灰卸在返工路段的旁边，翻斗卸得便利。金妮趁光线的暗处，照着小苟右脸亲了一个香吻加大马力风跑，整得灯光跳耀不止。干燥的石灰灯光里冒起狼烟，好似烟幕弹一般，很快消失在土层里。几个弄得一身白的又飞快奔了过去，第二车是小拖拉机承载量能有一吨半石灰。众人咬紧牙关，全身的力量凝聚双臂，“吭唷”开了。一大车石灰在铁锨的飞舞里掺入了翻透的土层里。拖拉机翻了一遍，石灰和土层融合一起了。一共三十多车石灰，在潮湿的粘土里形成了坚固的土层——混凝土——八连也是用这样的办法弥补了工程的缺陷。
　　九连来到工地见了皮板似混凝土路基赞不绝口。小程掏出检测仪，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一点儿插不进去了，便知路基超标多了。经小苟细述了一遍，无不翘手称赞：“金妮父女是大家学习的榜样！”
　　这当儿，连长疾步而至，好像是出了啥事儿的。道：“大前天公布了三十个人，参加桥梁工程的铸造。上级要我们精益求精，三十个减为十三个人。现在宣布：一排六个人，王大力、大虎、金明、彪子、大峰、彭付亭；二排四个人，梁茂林、关大璐、姚刚、钱小牛；三排的四个人，段世浩、杜怀林，英达方。以上人员速速回连队，背着行李，到团部报到，雷厉风行！”
　　振德说：“连长，我也去！”苟尚田说：“我也去吧，我是捏钢筋行家！桥墩捏钢筋是大任务！”连长说：“营部决定的，磨叽无效！”又道，“凡是公布的人员，快站好队！”十三个人整整齐齐排列一队。连付道：“立正，向右看齐，稍息，跑步走！”“踏踏踏”地往连队跑去。
　　八连的补鞋匠郑建福扛着补鞋机，提着一兜儿虫布袋来到了九连，笑嘻嘻地说大家：“天冷了，营长叫我来给大家补鞋子的！”大家就如同没听见一样，轻视虫布袋不行的。连付说：“大家没长耳朵是咋的？听而不闻，聋了？虫布袋虽然名字不洋气，但比皮子结实，耐磨，耐水，耐沤。都快脱下，补好了鞋子，整理被褥出发！”建福支好了补鞋机，穿针引线，将修正好的虫布袋给一双双的鞋子不多时儿补得完完整整的，然后离开了九连，又巡回补鞋的。
　　九连的十三位战士，背着背包，排着队，喊着“一、二、三、四”上团部报到。半路里就松劲了，三个一起，四个一攒，嘻嘻哈哈，浪浪荡荡地走着。王大力说：“大家还是别太随便了，我们这次给抽出来，也是营部对咱们信任，一定能够完成光荣的架桥重任！”大虎说：“大力哥哥，反正我大虎就这一百多斤，豁出去也要完成大事！”梁茂林也说：“能保证完成任务！”
　　茂林是大梁庄的，三十来岁，一身皂衣，虎背熊腰，豹头环眼，真的是威风凛凛。他爷爷是有名的梁瘸子，能水上走路，空中飞腾，人们眼见为实也不信，硬说是邪法。茂林痴于“邪法”苦学不辍，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将这“邪术”学得出神入化，炉火纯青了。其实不是邪法，是真功夫。说道：“大家排好队，军事化，军事化！团长见了就高看我们的。”
　　大峰见不得别人说积极话，道：“茂林，你把自己的轻功比划两下子好吗？赢得了我，你就是老大！”茂林笑道：“咱没轻功，只有重工！你是老大。我是老小！”大家见魁梧英雄的茂林能说出如此低调的话儿，其谦虚得实在令人钦佩。大峰不这样认为，心里说：“茂林徒有外表，满肚子青菜屎而已了！”不言语试试对方的虚实功夫，一个隐形“铁砂掌”向对方拍去。茂林没啥动作，只是身子轻轻一斜，一股吸力弄得大峰一百八十度前倾，那铁砂掌“啪”地一声拍着一块顽石，裂为两半。茂林扶起大峰说：“兄弟。走路好好儿的，何苦给自己过不去呢？”大峰眼儿一白楞，出了快如闪电的一剪脚对着茂林镜面骨扫去。原来嫉妒障碍不仅比毒蛇还毒，更重要的丧失了理智。你大峰猪脑袋一个，踢碎了茂林的下肢，修不成桥了，就不晓得什么后果？茂林不声不响下肢一扭，大峰的左腿被强大吸力弄得有点儿吃不消了。茂林见得就放了一马。
　　大峰才知道茂林是真人不露相的。就迫不及待，双手合十道：“拜茂林哥哥为师了！”茂林爽朗地笑了，说声：“不敢不敢！”言犹未了，小宋蹬着自行车，日日地跑来下车熊道：“你们九连干吗吃的？别的连选出的早到团部了，你等还在‘老牛拉破车慢格挡’的！想挨处分是不？掂量着吧！”吵罢骑上车子回营部了。小宋的话儿钉锤般地敲动了懒散之心，人们慌了，排着队，大步流星向团部奔开了。欲知后来如何，且听往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