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 重逢兰马城

　　当听完罗常丰的讲述后，人群中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
　　“罗老，真乃是兰马人民心目中的英雄。”有人赞叹道。
　　“可惜了，没能杀死那个德川次郎。”也有人感到惋惜。
　　“都是因为那个可恶的汉奸胡大刀。”有人骂道。
　　就在人们发出各种感叹时，一阵争吵声传了过来。人们循声看了过去，在旁边的一个展柜前有几个穿着西装打着领带的人在和一名管理员争辩着什么。
　　看样子这几个人不是本地人，因为本地人一般都不会穿西装，就是穿西装不是在重要的场合也不会系领带，这些人也不是县里邀来的嘉宾。
　　“罗老，您先忙，我过去看看。”向国华皱了下眉头，为了弄清这些人的身份便走了过去，“怎么回事？”
　　“向县长，这位先生非得要把我们的这件展品带走。”一个女管理员颤抖着声音说道，言语中像是受到了莫大的委屈。
　　“你就是这里的领导？”一个带着一副金丝眼镜的人毫不客气地说道。
　　向国华看了那人一眼。只见那人穿着一件西装没有系口子，一条大红领带在他的大肚皮上直晃荡，梳着一个油光水滑的大背头，大概使用的啫喱水过多的缘故吧，头发一绺一绺地黏在了一起。瞧这个人那颐指气使的架势，再戴上一个鬼子战斗帽活脱脱一个抗战时期的鬼子翻译官。
　　“我是兰马县县长向国华。你是什么人？”
　　“哦！那么说在这里你说了算啦？”
　　“不，那得看是什么事。”向国华很是淡定地回答道。
　　“我是省外事局的翻译。”那人扬了扬下巴，眯了眯眼睛说道。说话时还有意拉长了音调，大有一股炫耀的姿态。
　　向国华心中有些好笑。心想，原来是上差，还是个翻译官，我说嘛，这人的鼻孔怎么都朝天了呢。转念一想，这县里一个外资企业都没有，目前也没有要引进的合资项目，你们外事局翻译来我们这个小县城干什么？
　　“先生，您到我们这个小地方来有何贵干？”
　　“我是陪同一位外国友人来到你们这里的。”翻译神气的样子使人作呕，“这位是，日本友人德川雄一先生。”翻译一指身边一个留着小胡子的年轻男人说道。
　　“哦！日本人？鬼子。”周围的群众发出了一阵唏嘘声。
　　“这位日本友人祖上的一件传家宝遗落在你们兰马县了，这位日本友人想把那件物品拿回去。”翻译接着说道。
　　“有这事？”
　　“对，就是展柜里的这把刀。”翻译指着展柜里的一把武士刀说道。“德川先生说了，不会白拿走，可以适当给你们点补偿。”
　　“不行。”向国华斩钉截铁地说道。
　　“哼哼哼！你们得罪了日本友人，你这个县长就别干了。”
　　“我这个县长是人民选出来的，代表着兰马三十万人民。你有什么权力在这里指手画脚的？”向国华义正辞严地说道。
　　“既然找到了这刀的主人，就应该让刀的主人把它带回去。”翻译理直气壮地说道。
　　“妄想。这把刀的主人是侵略者，你知道有多少中国人惨死在这把刀下吗？”罗常丰的双眼就像一把犀利的剑直刺那个翻译。翻译不由得倒退了两三步。
　　“你的日本主子给了你多少好处？”罗常丰突然一指那个翻译加重语气说道。
　　翻译一下子被眼前这个白头发老头的怒喝镇住了，他语无伦次地说：“五万……啊！没有，什么也没有给。”
　　翻译满脸通红，就像被巴掌打过一样。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虽然这个日本人说了，只要他帮着找回那把武士刀就给他五万块钱的辛苦费，但是，也不能说出来啊！他恨死眼前这个白头发老头了，都是被他这一诈唬吓得他竟然说出了实情。
　　“哈哈哈……”四周的群众发出了一阵哄笑。
　　“狗汉奸，挠死你。”一个老太太喊了一声，猛地冲过去伸手就要去抓那个翻译的脸。
　　“大娘，现在不兴说‘汉奸’那个字眼了。”向国华连忙搀扶住了老太太说道。
　　“大家还不知道吧！这位就是当年令小鬼子闻名丧胆的罗疯子。”向国华不失时机地向群众介绍着罗常丰。
　　“当年就这把武士刀的主人和罗老比武来，可是这把刀的主人根本不是罗老的对手，被罗老打败了。在紧要关头有一个汉奸在背后开了黑枪，也就是罗老反应快才没有被打中。大家可以去看看那边的那把刀。那把大刀就是罗老曾经使用过的，上面还留有被子弹击中的痕迹呢。”
　　“是嘛！”有人惊呼道。有人真就过去看那把刀了。
　　小胡子走过来朝着罗常丰深深地鞠了一躬，用生硬的汉语说：“您就是当年的罗疯子？”
　　罗常丰看了那人一眼，似乎在哪里看到过此人。他微微点了下头：“你是哪位？”
　　“我就是德川次郎的孙子，我叫德川雄一。”
　　“今天你来就是奔着这把刀来的了？”
　　“是的。我的祖父一直对这把刀念念不忘。那是我们整个德川家族的荣耀，是德川家族的传家宝。祖父希望在有生之年把这把刀请回日本。祖父因为年龄大了，来不了了，所以就让我代替他老人家来了。”
　　“今天，恐怕要令你失望了。这把刀是你们国家侵华的见证，它是抗战胜利的战利品，已经被当作抗战胜利纪念品收进了博物馆。”
　　“据我了解，你们并不是从我的祖父手中得到的这把刀。”
　　他当然明白德川雄一的意思，那个德川次郎之所以把刀交给胡鹏飞就是留有如此后手。
　　“那有什么不一样吗？”罗常丰冷冷地说道。“那个胡大刀是汉奸，只不过是替你祖父保管了几天而已，最终这把刀还是落到了人民的手中。”
　　“我替我的祖父向你们道歉。”说完又鞠了一躬。
　　“难道你的一句道歉就能洗脱侵略者所犯下的罪恶吗？”
　　“无论你们提出什么条件，我都要把刀带走。比如，我们德川家族可以给你们投资。”
　　“这根本不是花钱就能办到的事。你问问那千千万万抗战老兵答应不答应！你再问问兰马县广大的人民群众答应不答应！你再问问那成千上万个惨死的冤魂答应不答应！”罗常丰大手一挥，指了指四周来参观的群众，又指了指地。
　　“我们坚决不答应。”来参观的群众早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们异口同声地吼道。
　　“你就是给我们一座金山银山都不会答应。”
　　在场的群众吼声如雷。
　　德川雄一被这一场面震慑到了，他感到了广大人民群众的伟大力量。他们祖辈上发动的那场侵略战争之所以失败，就是因为有共产党领导的抗日武装力量，有广大人民群众的坚强后盾。
　　刚才那个戴金丝眼镜的翻译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上渗出的冷汗对德川雄一说道：“德川先生，我们暂且先回宾馆吧！”
　　德川雄一见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也只好做罢。他知道这把刀注定是带不回去了。
　　“罗老先生，见到你真是幸会，幸会。”说着伸出手来要和罗常丰握手。出于礼貌罗常丰伸出了手，但是，一想到他的祖辈们犯下的那些滔天罪行立刻昂起了高傲的头。
　　德川雄一尴尬地缩回手，深深地鞠了一躬：“对不起，冒犯了。”
　　“对不起，向县长，刚才是我有些失态。”翻译走过来要和向国华握手。向国华却把手背在了身后，把头一仰淡淡地说道：“没什么，你是钦差。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公仆。”
　　翻译涨红了脸，尴尬地笑了笑，自嘲地说：“我也是为了工作。我也是被逼无奈。”
　　“被逼无奈？好像那些当汉奸的都是这么说的。”人群里有人嘲讽道。
　　翻译和德川雄一一行人匆匆走了，灰溜溜地走了。群众又是报以热烈的掌声。
　　就在这时，博物馆的大门口传来一阵争吵声，好像是发生什么事了。
　　“罗老，我们过去看看？”向国华说道。他以为还是那个日本人不甘心又和管理人员争执起来了。
　　“好吧！”罗常丰也有同感，心想这小鬼子又在耍什么心机？
　　当罗常丰来到大门口时，并没有发现那几个日本人，而是几个工作人员把一个老太太阻挡在了门外。看样子一定是老太太想进来，工作人员不让进，所以才发生了争执。
　　“我要去找我的丰子哥。”
　　“老人家，您不能进去。”虽然疯老太身上脏兮兮的，工作人员还是硬着头皮拦住了她。他们知道，如果把这么邋遢的人放进去，领导怪罪下来他们担当不起。
　　“我知道，我的丰子哥就在这儿。我都等了他五十年了，好不容易把他等来了，就让我看他一眼吧！”
　　也不怨工作人员把老太太当成了疯子，因为这老人时常在大街上捡破烂，许多人都认识她。也许这就是不让她进馆的理由吧！
　　“什么情况？”
　　“向县长，这个疯老太太非得要进去。”一个工作人员说道。
　　罗常丰也随后走了过去，只见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佝偻着身子站在那里，老人身上的衣服几乎看不出本色了，满是褶皱的脸上充满了菜青色，想必是长期营养不良造成的。
　　当他仔细端详那老人的脸，顿时泪水止不住地流了下来。他认出了此人——胡仙枝。他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使劲地揉了揉眼睛，这还是他的胡仙枝吗？